第78章

一晚上疼兩次,每一次都是分筋錯骨一般,李晟景哪裏還有勁兒起來上早朝,早朝外面的白離低聲提醒了一句就被謝意顏給攆走了,小景這個樣子還上什麽早朝,天大的事情能有小景的腿重要嗎?

“不行的。”他剛打發走白離,李晟景就已經睜開了眼睛,半撐着身體要起來:“早朝不能耽擱,必須得去。”

“什麽必須得去,就沒有必須的事情,晨晨初又疼一次,你才閉上眼睛多久,這會兒就早朝,那勁兒還沒緩過來,天下大事再重要,也不能豁出身體去。”謝意顏看着小太子蒼白的唇,賭氣的話直接就脫口而出:“再說,你現在還只是太子,天大的事情上面有皇帝下面有百官,便是休息幾天又怎麽了?”

李晟景依舊堅持要起來。

“你這話說得沒道理,快點,不然一會兒該耽擱了。”

他現在已經能很習慣地麻煩太子妃,被謝意顏抱來抱去也不會覺得不自在,甚至還能催一催,哪知這一催,就直接把太子妃給催毛了,謝意顏伸手一按,把小太子重新按回來,扣到自己懷裏:“不許去,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臉色,上什麽朝,白離給殿下告個病假,今日不朝。”

說完把腿還蠻橫地壓在李晟景的身上:“睡覺!”

李晟景哭笑不得:“別鬧。”

“誰鬧了,就不去,有什麽事情讓他們拿來也能處理。”謝意顏說着就替小太子委屈:“我爹還有偷懶不想早朝就請病假的時候呢,小景你真生病都不請假,反正這三天不許去,後面看木神醫怎麽說,看你這樣我心疼。”

“你壓着我了,胸口悶還怎麽睡覺?”李晟景動了動胳膊,謝意顏才擡手往下移了一點兒,手放在小太子的腰上,閉着眼睛想,小景的腰真的好細呀,他一只胳膊都能圈住,抱起來也很舒服,剛剛好。

“子安,你知道眼下這場景叫什麽嗎?”

“叫什麽?”

“恃寵而驕。”李晟景閉着眼睛,嘴角帶着一點笑:“古往今來怕也只有你敢這樣做了,睡吧,再睡一會兒,還有正事要辦。”

謝意顏琢磨了一下恃寵而驕這幾個字,想問問小太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可看着李晟景已經閉眼睛睡覺了,臉色還蒼白着,他又不忍心打擾,只能自己幹瞪着眼睛挺屍。

小景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呀?不然他為什麽說恃寵而驕?這個恃寵而驕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是寵了嗎?那寵跟喜歡又是不是一個意思?想呀想的,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

按照木神醫的要求,李晟景是老老實實泡了三天的藥浴,也生生疼了三個晚上,謝意顏始終都陪着,這三天李晟景都沒去上早朝,對外說是偶感風寒應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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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借口能應付得了外面的人,卻應付不了宮裏的人,皇後聽完下面的話,眉心蹙着:“去請定安公主入宮,本宮有事與她商議。”

大長公主來的時候,皇後正在看書,她接過宮女的扇子自己給皇後扇着涼風:“鳳兒可有什麽緊要的事兒?怎麽着急忙慌把我叫來了?我那兒還擺了戲臺子,一曲沒唱完我就巴巴過來了。”

皇後擡手擋了下她的扇子,放下書問:“太子三日未上早朝的事你可知道?”

“沒上朝?”大長公主搖搖頭:“不知道,難道是病了?太醫去看過沒?”

“不曾宣過太醫。”皇後嘆氣:“那孩子素來要強,便是病着也未曾三日不上朝,我有些擔心,不知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你不是在太子身邊放了幾個嬷嬷嗎?”

“上次就讓他給攆回來了,哪兒還有什麽人。”皇後按着眉心:“那孩子大了,主意也正,他不喜歡我總看着他,只是這三日不上朝,實在是有些過了。”

“說不定是人家小兩口……”大長公主話說一半趕緊收回:“我說着玩的,咱景兒不是那等耽于享樂之人。”

“鳳兒你擔心什麽?”

皇後示意左右退下,才說道:“前日戶部尚書的事兒你有什麽看法?”

“什麽什麽看法?那張九棕早就該收拾了,咱景兒雷霆手段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大快人心。”

“是殺他一個措手不及。”皇後嘆氣:“太子早就有意彈劾張九棕,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只可惜手中一直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不能拉他下臺,怎麽這會兒忽然就雷霆手段了呢?”

“你是說……”大長公主明白過來:“景兒拿到朱衣衛的秘冊了?”

她立刻高興起來:“這不是好事嗎?那朱衣衛可是認主的,便是在我手裏這幾年,也只是護衛我周全,聽我調令安排,可那秘冊朱衣衛是只給皇上的,景兒拿到秘冊,說明他已經收服了朱衣衛,這不是好事嗎?你擔心什麽?”

“事有兩面,我沒想到他動作會這麽快。”皇後有些頭痛:“這個時候,戶部那邊那麽大的動靜,張九棕連同黨羽被徹查得如此幹淨,難保不會有人想到秘冊上,若是如此,那朝中自然人心惶惶,更何況皇上那邊,怕也會有動靜,我怕因此事讓太子在朝中舉步維艱,現在動用秘冊為時尚早,他心急了些。”

讓皇後這麽一說,大長公主也點了頭:“确實是急了些,你怕太子後續還有動作?”

“他現在自己有主張,刑部才剛剛整治沒多久,後面就動了戶部尚書,我怕他冒進,現在還不是時候。”皇後眼裏帶着憂思:“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心思重,如此大的動作實在不是良策,他這麽一動,朝中那些底子不幹淨的大臣難免心中憂懼,若在這個時候惹出別的亂子那才是得不償失,那些人留待日後慢慢收拾便可,這個時候該緩緩就緩緩,逼急了對太子沒有好處。”

“那你的意思是……”大長公主很是猶豫:“讓太子出去?離京計劃提前?可他的腿還……”

“若是治不好呢?!”皇後擡頭去看大長公主,眼睛裏面已經噙着淚:“若是治不好也這麽耽擱下去嗎?我的意思是就趁着這次,找機會讓他出去歷練歷練,國之儲君整日圈養在京城之中,不出去見見民生百态,如何知道百姓疾苦,日後又如何為萬民謀福祉?他的腿是站不起來了,可總不能因為站不起來就不往前走了吧?”

皇後的情緒失控也只是短暫的一下,她很快就調整過來:“出去歷練歷練,見見外面真實的世界,看看老百姓是怎麽過日子的,再回來就能名正言順地監國登基繼位,這也是我最後能為他做的,再往後就到底能不能坐穩這江山就看他自己了。”

“鳳兒,你別哭。”大長公主拿着手帕給皇後擦了眼淚:“好,這樣就好,出去長長見識也是好的,咱景兒以後肯定是個為民造福的好皇帝,這樣安排就很好。”

皇後接過大長公主的手帕,自己拿着:“借着這個機會一是讓那些因為擔心秘冊而惴惴不安的人稍微緩口氣,讓朝堂的氣氛不至于那麽緊張,二來,太子離京自然有心人要搞小動作,趁着這個機會一網打盡,還有三也該行動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還能不懂你的意思麽。”大公主故意笑起來,攬着皇後的肩膀:“行,鳳兒既然決定了,那咱就去幹,左右就這最後一次了,我再給他出把力,只是先說好,事成之後,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否則,我這兒可不能饒你!”

“既應了你,自然不會反悔。”

“那就好,交給我來安排吧,就這一兩個月,不拘何處我給景兒安排妥當便是。”

太子府裏,謝意顏正聚精會神,眼睛都快戳到木神醫的身上了,一塊兒來的還有華大夫,他自知學藝不精,跟過來學習的。

唯有李晟景這個當事人算是幾個人中最淡定的一個了,紮針他也不是沒有紮針,之前的用藥也讓他對這位木先生刮目相看,多了幾分希望之後,态度自然也就坦然很多。

“去去去,擋光了你們兩個!”然後就見他取來針袋子打開裏面一排銀光閃閃,木神醫取出一根來,謝意顏直接驚呼出聲:“這麽粗?這是什麽針?這一針下去得多疼呀!”

“你小子就知道疼,除了疼你還知道什麽?他那傷不疼能治好嗎?”木神醫嫌棄極了:“我這針是專門給他量身打造的,長短粗細都是有講究的,這一針下去慢慢将寒氣導出,比那尋常的針強多了,事半功倍。”

“庸醫治不好病,就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對症,你家太子寒氣入體,非這針不可,心疼也是白心疼,我可不會手軟。”然後才轉向華大夫,向他教學:“記住了,這用針必須得用藥浸泡十二個時辰,泡夠了才有效果,他這個毛病只紮腿是不行的。”

木神醫的手往李晟景腰上三寸的位置一點:“從這兒開始往下才行,記住了嗎?”

華大夫趕緊點頭,木神醫這才說道:“那便開始吧。”

謝意顏過來,蹲在李晟景面前:“我在外面等你,要是疼了,你就喊出來,別咬着自己。”

“子安。”李晟景欲言又止。

太子妃的擔心他都看在眼裏,若說他都願意讓華大夫在旁,那太子妃應該也是可以的,但一想到衣服下那雙腿幹癟畸形,那麽醜陋,他就害怕會被太子妃看見,心裏面就是過不去那個坎兒。

“沒事,小景不想讓我看我就不看。”謝意顏握着李晟景的手:“但你記住,在我心裏小景最好看了,還記得我第一次半夜闖太子府看到你的那次嗎?”

李晟景下意識點頭,就聽太子妃繼續說:“那時候我就想,這個小太子長得多俊呀,怎麽就便宜了我呢。”

說完以後又笑了一下,輕輕環住李晟景:“小景最好看,在我心裏再沒有比你還好看的了,所以,不要擔心,也不要害怕,都會好起來的。”

房門緊閉上,李晟景的衣衫褪去,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腿,捏緊了手上的帕子,那是那天晚上太子妃讓他咬着的帕子,醒來後李晟景就收了起來。

他記得這方帕子,原本就是他的一方素帕,被太子妃拿去說要給他繡花,結果繡了這麽久,上面只有兩片奇奇怪怪的葉子,甚是可愛。

“先生,孤的腿還能像常人一樣嗎?”

“太子這是常年坐在輪椅上的緣故,肌肉有些萎縮,不過不是大毛病,你那太子妃成天上竄下跳的,等你好了能站起來走路,讓他帶你跑上兩個月,保證好得跟正常人一樣。”

“你呀也不用擔心這個,那傻小子心裏眼裏全是你,他怎麽會在意這些。”木神醫擺好了針,直言說道:“是你自己在意罷了。”

手帕上的葉子垂下來仿佛是一個笑臉在沖他樂呵,跟太子妃一樣,李晟景看着看着忽然也笑了起來:“先生說得對,是孤愚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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