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全力以赴的盛開

午後的陽光讓人昏昏欲睡,未晞想往裏退一點,怕自己一會睡着了,很危險。

剛動身便聽見天臺門邊傳來腳步聲,未晞本能的想躲起來,于是迅速跑到門的背面,貼着牆壁,盡量連呼吸聲都屏住了。

“你什麽意思?”是個熟悉的聲音。

“楊木以,你自己做過什麽你自己知道,是個男人就要敢作敢當。”女聲很好聽,可是語氣卻不怎麽好。

“我做過什麽了,誰知道你還跟多少男人搞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許二眉來眼去的,它嗎都當我眼瞎呢。”果然是楊木以,未晞還記得這個聲音。

“楊木以,你還是不是男人啊,我告訴你,你別後悔啊。”

“後悔,我楊木以什麽時候後悔過,我楊木以這輩子最不會的就是後悔了。”此時的木以沒有預料的,這輩子後悔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其中一件。

未晞聽到女孩氣憤離去,天臺的的門被反彈回來轉到門框上好幾次,安靜了一會,想起木以的咒罵聲“靠”,門反彈的聲音再次響起,估計是木以離開了。

許久,未晞仍趴在牆壁上一動不動。

下午三點,禮堂人山人海,未晞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講臺上已經有新生在發言,可惜人聲嘈雜,未晞無法聽見講臺上的人說了些什麽。

亂七八糟的各種各樣的人上臺講完話後,現場奇跡般的安靜下來了。

未晞擡頭,看見一臺鋼琴被工作人員搬到了舞臺中央,一個清瘦的男孩緩緩地走上臺,寬松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別有一番韻味。他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的走到前面,向觀衆鞠躬,擡起頭,清秀的臉龐上展現出一股魅力的自信,傲視前方,然後他仍然腳步穩重的走到鋼琴旁邊,坐下,手指飛揚。

就在這一刻,未晞的視線生生的被定住了,無法抽離。

這是一首未晞從來沒有聽過的曲子,一會悠揚婉轉,一會氣勢磅礴,未晞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抓住了一般,再也無法逃開。

原來,鋼琴的聲音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動人心弦;原來還有一種聲音可以拯救自己,拯救自己不完整的靈魂。

這是未晞失去聲音的兩個多月來,第一次體會到內心的喜悅與激動,靠近左邊胸膛跳動着的地方,此時一大片一大片的蓮花正在全力以赴的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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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晞的眼裏再也看不見其他人,看不見坐在禮堂裏的幾千名學生,整個世界,只有自己,和臺上那個優雅的彈着鋼琴的男生。

過了好久好久,仿佛一個世紀的漫長,鋼琴聲停止了,周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未晞回神,聽見一個發福的中年人在臺上陳詞:“感謝周子言同學抽出高三這麽寶貴的時間,給我們的學弟學妹們送來這麽好聽的鋼琴曲,希望大家也要向我們的學長學習,做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今天的新生歡迎會就到這裏了,希望同學們在青中能夠卓越成長。”

掌聲再次響起來,跟着是同學們陸陸續續離開的聲音。

未晞卻坐在那個角落裏,久久沒有起身,周子言,周子言,他叫周子言。

“周子言”這三個字如剛剛的琴聲一樣,圍繞在未晞的耳邊,好久好久不曾離去。

從今天起,一切都不一樣了,未晞的心裏有一顆種子在生根發芽。

周子言,這一刻的相遇,到底是幸福的開端,還是無法逃離的劫難。

木以還是對未晞愛理不理,仿佛家裏是不是多一個人跟自己毫無關系。未晞也沒有看到過楊先瑜回來,也曾懷疑是不是楊叔叔也不關心家裏多不多一個人。

未晞唯一的朋友,就是那個MP3,裏面有《威尼斯的淚》,還有自己的最後的聲音。

除了上課的時間,未晞的耳朵裏永遠塞着耳機,看着別的同學三三兩兩說說笑笑,未晞不是不羨慕。

可是就算羨慕那又怎樣,自己沒有辦法像她們一樣,沒有辦法對她們說一聲:“嘿,我們一起吧。”

于是未晞只有一個人,永遠的一個人。

未晞最喜歡的地方仍然是天臺,這裏除了開學第一天楊木以和一個女生來過之外,未晞還沒有看到過其他人。

未晞在天臺找到一塊壞掉的小黑板,清洗一下還是可以用的。

以後的每一次未晞來天臺都會偷偷的帶兩只粉筆,然後再那塊黑板上寫自己的各種心事,寫完再擦掉,不留下任何一點痕跡。

未晞很清楚,自己寫得最多的是那擁有魔力的三個字“周子言”。

從開學那天以後,未晞再也沒有見到過周子言了,高三很忙,學生們也不會再像高一高二一樣一下課就飛奔出教室。當然木以除外,未晞經常看到木以在學校外面晃,未晞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去上過課。

這天放學回家,未晞看見門前停了一輛自己沒有見到過的車,不是陶蓁阿姨平時開的那輛。

木以面無表情的靠在那輛車旁邊,左手拿了一支煙,右手拿着一個防風的打火機,一下開一下關,始終沒有将那只煙點燃。

屋裏傳來陶蓁阿姨撕心裂肺的吼聲,未晞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瘋狂的聲音,很擔心阿姨,加快腳步往屋裏走去。

“站住,不要多管閑事。”

未晞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木以第一次跟自己說話,可是說的話卻讓未晞咋舌。

未晞無法表達心中的疑問,只得掙了一雙大大的眼睛盯着木以,木以卻好像沒有看懂未晞的表情,說完那句話就繼續玩打火機,再也不理未晞。

未晞不知道該怎麽辦,愣愣的站在門口,聽着裏面傳出的一聲比一聲慘的叫聲,竟然生生的邁不開腳步。

好一會,木以終于把視線從手中的打火機上移開,擡起頭,看向天空:“你告訴他們,我晚上不回來了。”

似乎又想起什麽,轉過頭對着未晞補充道:“算了,你又不會說話。”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未晞很想問,你要去哪裏,可是這樣的疑問只是在心裏說說罷了,早就習慣了,沒有任何疑問,因為無法問。

未晞一直站在原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白色的大門打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走出來。男人看見門口的未晞先是一愣,然後是了然,接着繞過未晞,發動車,離開。

那個男的應該是楊叔叔吧,果然如自己猜測的那樣,不在乎家裏是不是多了一個人。

可是木以呢,他都不在乎木以是否回家嗎?

未晞一整個晚上都沒有見到陶蓁阿姨,也沒有見到木以,吃飯的時候只有王媽跟自己,又是這樣一個家嗎?

怪不得,怪不得木以不快樂。

如往常一樣,未晞想去天臺,有些擔心整夜未歸的木以,未晞上樓很慢。

未晞很慶幸自己是慢慢的上樓,因為就在五樓樓梯的拐角處,未晞看見了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周子言。

原來周子言的班級在五樓啊,未晞看看向五樓的走廊,只有零星的幾個人在陽臺上說話,果然是高三啊。

周子言走路很慢,就像在舞臺上一步一步踩得很踏實,但是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周子言很優雅,左手揣在校服的褲兜裏,右手随着步伐的節奏輕輕的晃動,那麽和諧,那麽自然。

未晞停在五樓的走廊上,不敢再往前走一步,未晞怕這一步會毀壞前面那道和諧的風景。

周子言去了天臺,這是未晞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也喜歡天臺嗎?

未晞想知道他去天臺幹什麽,和自己一樣是因為已經無處可去,還是僅僅是因為疲憊去天臺放松?

未晞想跟着上去,想問他,你上次彈的曲子叫什麽,我很喜歡。

未晞想對他說,我叫李未晞。

可是,未晞仍然停在五樓,等着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等着周子言從天臺上下來。

耳朵裏的《威尼斯的淚》已經重複了十遍,未晞數得很清楚,周子言下來了。

未晞不敢看他,所以并不知道此時的子言是什麽表情,未晞假裝淡定的聽着mp3,眼神飄向遠方。

未晞聽見周子言從自己背後走過的聲音,未晞能聞到周子言身上的清新的茉莉香的肥皂味,未晞甚至能感受到屬于周子言的沉穩的呼吸聲。

“子言,你去哪了,到處找你都找不到?”教室的窗戶伸出了一個腦袋

“随便走了一下,怎麽了?”比想象中更好聽的聲音。

“還不是孫靜姝那煩人的丫頭,一秒鐘見不到你就跟丢了命一樣。”

“……”

未晞一直等到周子言和他同學都進了教室,才飛奔一樣往天臺跑去。

今天的天臺跟平時不一樣,今天在自己來之前,有個叫周子言的男孩來過。

他站在哪個位置呢,他站在天臺上都在想些什麽呢,未晞發現自己的臉竟然燙燙的,是曬的嗎?

未晞把整個天臺走了一圈,最後才在自己的長居地坐下來,托着腦袋,那個暖暖的沉穩的聲音,仿佛回聲一般,在周圍回蕩,久久都不離去。

突然,未晞呆住了,所有的幻想都停了下來。

那個黑板,未晞用來寫心事的黑板,此時有兩排字靜靜的躺在上邊。

第一排是未晞寫的:那首鋼琴曲叫什麽名字?未晞本來想着這樣的話叫人看去了也沒事,所以才沒有擦。

第二排是回答,剛勁有力的兩個字“星空”。

這是誰寫的?剛剛周子言來過,是他嗎?

星空是鋼琴曲的名字嗎?

未晞的腦袋嗡嗡的叫起來,這是周子言的回答?可是他怎麽知道這是問他的?

未晞呆愣好半天,有些戰戰兢兢,想要擦掉這些字,可是手卻擡不起來。

未晞看了好久,把那兩個字深深的刻進了腦中,終于下定決心,快速的擦掉黑板。

想要走掉的未晞,鬼使神差的竟然回過身,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一行字,然後匆匆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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