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可凄凄愁斷腸
又是一個慢慢的長夜,窗外的柳樹枝因着風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窗紙。屋內輕音窩在踏子上看着書,喜兒坐在一旁的小墩上繡着手絹,畫面很是和諧。這時窗外的柳樹枝有些不規矩的搖晃。聞聲輕音放下書道:“風清月秀垂楊柳,可顧伊人心亦憂。”
喜兒擡頭疑惑的看着輕音道:“小姐,何故吟這麽傷感的詩句?”
輕音起身走到喜兒旁邊,拿着一塊已繡好的水娟文竹手帕道:“沒什麽,你退下吧,我也乏了,以後這麽暗的燭火還是不要做針線的好,仔細小小年紀熬壞了眼睛。”
喜兒看着自家小姐心裏又一次的感動,明明小姐不比自己大幾歲,卻一直如一個長者一般照顧着自己。從來不因為自己身份卑賤而看清自己,能跟了這樣的主子是自己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頓時眼眶有些濕潤,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道:“小姐你真好,讓奴婢伺候您更衣就退下。”
輕音擦了擦喜兒的眼淚道:“別哭,流眼淚就不漂亮了,你退下吧,我也想自己靜靜。”
喜兒看着輕音态度堅決,也只好退了出去。
送走了喜兒,輕音打開窗子,撲面而來是一陣夾雜着花香的暖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着空氣吹了一聲哨子,只見一只潔白的信鴿飛了進來。輕音對着窗外左右瞧了一瞧,見沒人發現,急忙關上了窗,同時也斬斷了這片刻沁人心脾的花香。
那只信鴿很有規矩的落在輕音的左臂上一動不動。輕音露出極少時候才有的真心笑容,摸了摸信鴿的羽毛道:“小玉,還是那麽乖。”
信鴿很是親近的對輕音咕咕的叫了幾聲,擡了擡它的小腿,好像在告訴輕音有她的信一樣。
輕音看見小玉這舉動,一把捉住它道:“這麽迫不及待回去和小賢相聚啊。”然後拿起信鴿腳踝的信,上面寫道:“夜探北苑,裏面的人能助你成事。”
放飛信鴿輕音心裏一片漣漪,這信是拓拔九給她的,心裏真的是一陣感動,小九永遠對她那麽好,無論自己在何地小九都牽挂着自己。輕音只要不開心就會去找拓拔九,而拓拔九從來沒有怨言,一直都是只要輕音去,就會備好桃花酥,和桃花釀,直到輕音喝醉倒下,就算輕音總是第二天早上不辭而別,拓拔九也不會對她有半分不滿。等輕音再去時也不會問她為什麽不辭而別去了哪裏。輕音知道拓拔九對自己的感情,但是她不能回報給他什麽,終究自己這份殺戮配不上拓拔九那份恬靜。
而小玉小賢這兩只信鴿是拓拔九為輕音養的。拓拔九曾經說過:“無論天涯海角,只要你還在,你的身後就會有我,不要擔心會迷路,不論你在哪個角落,哪怕是在奈何橋上,彼岸花旁,我也能找到你。”
輕音又是深吸了一口氣,把信條放在了瑩瑩燒着墨燭火上,輕輕的動了動朱唇道:“小九,謝謝你。”
夜已深,露更重,連月光都有一些朦胧。在北苑的紅門處有兩珠野生的牡丹花,但是在這沒有光亮的北苑,也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輕音嬌小的身軀仿佛和黑夜融為一體,翻身躍進北苑內,北苑很大,卻沒有一盞燈,借着月光可以發現這裏很是荒涼。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輕音小心的尋聲而去,轉個幾個彎在不遠處的一個角落裏,有一扇門忽閃忽閃的搖晃着,那聲音也随着輕音向角落移動的步伐越來越近…………
那聲音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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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黛紅妝梅花香
淩琅遍地是哀傷
玉面憔悴水叮當
秋菊風華還彷徨
天嬌巧笑煙柳橋
羌管悠悠滿月樓
佳人孤坐惶恐處
只可凄凄愁斷腸
只可凄凄愁斷腸……”
聲音婉轉卻有些凄慘,輕音施展輕功飛身到屋頂揭一片瓦,一束月光射了進去,這時輕音有些懊惱自己的大意,好在屋內的人好像并沒有發現什麽。不過屋內的場景卻是讓人懼怕。
輕音撰緊了腰間的長劍,如有變故就會出鞘。
先看見的是,一個老婦人,一頭亂糟糟的白發,破亂不堪的衣衫,一塊殷紅的胎記放肆的在她的右臉上蔓延着,在看她那瘦骨嶙峋的雙眼,眉骨和和眼球之間都已經凹陷了,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一雙褶皺的手正拿着一根木棍敲打着,那凹陷的雙眼似有神似沒神定定的看着前方,口中還振振有詞的說着:“小姐……他會為你償命的!小姐……他會為你償命的!”聲音裏透着嗔恨的感覺,仿佛在詛咒着誰,顯然唱戲不是她。
再向前看去,一個羸弱的女人端坐在根本看不見自己的梳妝鏡前,拿着一個已經掉了尺的篦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垂在胸前的長發,一身已經犯了舊的戲袍上的沙,因這窗子開着被風吹的飄在空中,又落下。口中還唱着那句:“斷了腸。”
雖然是四月天,但是看到這幅場景的詭異還是不由讓輕音打了冷顫。屋內的兩個人就好像在不同的世界裏,誰也不會去打擾誰,但是在兩個年齡不同的女人的身上,卻有一種共同的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特別是在黑夜裏,更是讓人覺得膽戰心驚,這周圍都散發着陣陣的哀傷,輕音被這種氣氛包圍着,身體快喘不開氣,只好先退出北苑,這得情況還是要從長計議的好。
回到存絮閣之後,輕音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乏累,合衣躺在床榻上,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雙目,想着“拓拔九說那個能幫自己的人到底是誰,是四旬的皮包骨婦人,還是那個身材高挑精神卻有着異常的年輕女子?”
大腦飛快的運轉着,卻怎麽也想不通這其中的原由,為什麽偌大的趙家莊會有關着兩個女人,好像這些趙文擎等人都不知道,難道是趙宏松,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看來自己哪天還得二探北苑,探究個明白才好。
想着想着,輕音的呼吸就變得均勻,一夜無夢。誰也不知道以後等着她的會是什麽,迎接她的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