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宣城書院,位于楚都濮城的中心地帶,建起來不過五六年光景,卻已經享譽楚國,楚國新一任的臣子,可都是從這宣城書院裏面出來的。原本建書院便是宣城公主的旨意,連名字都是按照她的名頭來。在這宣城書院之中,可沒有門第之見,而且比之其他書院更多了一個女子學院,一些官宦家的小姐,也可在這書院中學習。
園子裏,百花怒放,殷無意坐在了池頭,手中的食物碎屑一點點的投入了池子中,看着那些歡快游動的錦鯉,她的面上浮現了一絲笑意,眸中又有幾分的豔羨,直到身後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才斂住了所有的神思。
“主子,符三公主已經知曉您來到楚都了。”一身黑衣的蘇扶站在殷無意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道。他對這位雙腿殘廢了的主子懼心可不少于從前,雖然這位面上總是淡淡的,可那手段,卻令人忍不住顫抖,在這亂世之中生存了下來,還成為了秦楚兩國公主的座上賓,沒有一點兒能耐是不成的。
“不必管她。”殷無意懶懶地應了一聲,轉過身看着蘇扶那拘謹恭敬的面龐。“蘇扶,你跟着我很久了吧,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楚都嗎?”
“是為了國仇家恨?”蘇扶回答道,他知道殷無意的身份,在二十幾年前,殷氏并沒有被諸侯國的兵馬滅盡,至少,逃開的便有天子早些年便與人私奔的長公主,而她所生下的女兒,便是殷無意。做為殷王室最後的血脈,那些蠢蠢欲動的想要複國,亦或是借着這理由想要奪得天下的人,無不對她趨之若鹜。可最後,這些人要不是徹底地降服,便是化作天門山腳的一抔黃土。
“蘇扶,說出你心裏真正所想的,不要敷衍我。”殷無意的聲音冷下來些許。
“是……為了宣城殿下?”蘇扶頓了頓,最後才說出了心中的念頭,有一段塵封的往事,他只知道些許,然而他也明白,那一切之于殷無意,是多麽的重要。在很久以前,他以為殷無意最在乎的人當屬秦三公主,後來才知道是大錯特錯。
殷無意沉默了,眼神從蘇扶的身上挪開,滑動着輪椅,捏起了一瓣花湊在了鼻尖,深吸了一口氣,她的臉上泛起了笑容,說道:“蘇扶,你回天門山去吧,這裏我一個人就足夠了。我會同你們聯系的。”
“是。”對于殷無意的吩咐,蘇扶永遠只有肯定的應答聲。
消失的蘇扶就像是從沒有出現過一般,殷無意瞧了瞧自己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紅,怕是被那花瓣沾染的。緩慢地挪動着輪椅,沿着青石小路。夕陽的光芒鋪滿了這路徑,平添了幾分昏黃之色。這園子裏初始時候是寂靜的,只是在一群人走過來時候,忽然地熱鬧了起來。已經到了涼亭邊,殷無意停下了動作,微仰着頭看着那不遠處一臉驕縱之色的綠衣女子。
“這是楚相封凜家的嫡女。”耳旁忽然出現了一道聲音,一個白衣女子一個翻身從不遠處的樹上躍了下來,她的手中提着一個酒壺,散發着醇厚的香味。眸光水漾有些迷蒙,俊秀的面龐微紅,應是被酒意渲染的。“一個大臣的千金自然不怎麽樣,可這封敏可是宣城公主心愛之人,這在書院裏,或者說在這楚國,宣城公主才是天,誰敢得罪那位殿下寵愛的人呢。”
見殷無意沒有答話,那人無趣地撇了撇嘴,灌了一口酒,好奇地問道:“你不是從那天門山上來的嗎?對這隐秘之事應當不曉得才對,怎麽聽聞宣城殿下跟那位的事情,你一點也不驚訝?”低頭瞧了瞧那一地的落葉,耳畔的風似乎多了一股子勁道,女子輕聲一笑:“看來你也不像表面中那麽淡然呀。說起那位殿下,你在乎了,不是麽?”
“你是誰?”殷無意冷聲問道。
“我嘛……自然是……”還沒有等白衣女子回答,随之而來的便是一聲怒氣沉沉的吼叫。
“封鏡!你又跑這裏喝酒!要是被夫子知道了,你這不是丢我封家的臉嗎!”尖利的夾帶着怒氣的聲音是從那個綠衣女子口中傳出來的,此時此刻她的面容有些猙獰,抛下了尾随在身後的人,提着裙角快步地朝着這邊跑來。她的眸子裏面噴着切切實實的火氣,甚至還夾帶着一絲鄙夷與嫌惡。
“雖然我姓封,可我不是封家人呢。”封鏡無所謂的撇了撇嘴角,笑睨着那趕過來的女子,手中微微有所動作。至少在殷無意眼中,她看到了封鏡手中一顆小石子彈射出去打在了封敏的膝蓋上,然而這可憐的綠衣女子便猛地撲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吃痛的呼喊。
Advertisement
到底是嬌弱的女子,跌在了地上,眸子瞬間染紅。那些個尾随着她的官家小姐,趕忙過來将她扶起,面上神情怪異,想要發笑卻始終不敢出聲來。封鏡瞧着她的模樣,有些惡劣的摸了摸下巴,踉跄着步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她,道:“滄藍夫子和殿下一起出去了呢?封敏你要向誰告狀?”
“是嗎?”一聲輕飄飄的話語傳來,回頭一看,一道水藍色的身影站在那裏不知道有多久了。風吹動那人的長發,看不清楚面容。聽到了這聲音,幾乎所有人都怔愣住,尤其是那叫做封鏡的女子。就像是一陣風掠過,人已經消失不見,唯有空氣中醞釀着的酒氣昭示着曾經有人來過。
“喂,你是誰!”那藍衣女子沒有走過來的跡象。封敏從地上起來,衣裳仍舊沾染了些許塵土,又想到了自己在衆人面前失了面子這回事,面色漲的通紅。自己身邊的姐妹們不好斥責,那始終坐在那裏,面上雲淡風輕的殷無意,倒是成了她的發洩口。輕蔑一笑,她走向前,“原來是個瘸子呀?呵呵,這宣城書院是什麽地方,也是你能進的。”
眉頭微微的皺了皺,殷無意擡眼望着封敏,看着一個粉衣女子伏在她的耳旁說着什麽,依照殷無意的耳力,自然能夠聽得清楚。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并不想同這嬌蠻的人兒多糾纏,轉動着輪子便準備離去。只是木輪椅猛地被人拉住,手磨過了那粗糙的輪子,殷無意眸子裏終于泛上了一抹殺氣。
“你以為殿下抱過你又怎麽樣,不過是個瘸子而已。這麽傲氣做給誰看?”封敏面上有嫉恨,也有鄙夷,話鋒尖銳刺人。
“今兒個此處怎麽如此熱鬧?”腳步聲合着那一聲含着笑意聲調傳到了衆人的耳朵,在場的人跪了一地,除了封敏面上浮着喜色,朝着那人撲去。楚非歡的眼神很冷淡的掃視着封敏的全身上下,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當,封敏面上微紅吶吶一笑,最後只是抓住她的袖子,得意的帶着挑釁的望了殷無意一眼。
“敏兒是跌倒了嗎?衣上這麽多的髒物。”楚非歡含笑問道,目光卻是直直的落在面容疏淡的殷無意身上。
“她推得我。”封敏有些委屈,那睜大的眸子裏瞬間就蘊含着水光。她的手指指向了殷無意,扁着嘴說道。
“哦?是嗎?”刻意拉長的語調。
“是的,殿下,不信你問她們。”惡狠狠地瞪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轉望向楚非歡的眸子又盛滿了水澤,扁着小嘴,微紅的臉,泫然欲泣,可真是令人憐惜。跪在地上的人腦袋壓得低低的,不敢應聲。楚非歡也不在意,将自己的袖子從封敏的手中抽出,又皺着眉輕拂了幾下,走向了殷無意,将她一把橫抱在了懷中。走了幾步到封敏的面前,道,“敏兒,殷姑娘是客人,你讓着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