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黑壓壓的陰雲在頭頂聚攏,謝天青在隊伍之中面上始終含着溫潤的笑意。秦楚兩國之兵相交,厮殺聲不絕于耳。楚軍看似淩亂,其實已經站列好了陣法,随着銅鑼聲一變又變。謝天青手底下不過是十二萬人,幾乎比秦兵少了一半,可是符蘅偏偏占不到任何的便宜。
煙塵滾滾,鐵騎在廣闊的平原上奔騰。一聲尖銳的聲響,幾乎傳徹天地間。在秦軍的後頭,又有幾列兵馬包抄而來。逐漸地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戰車上楚國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這騎兵分列在了兩翼,時不時沖擊着秦國的軍陣。
符蘅其實在一開始沖到了楚國的軍陣中,就開始後悔了,原本以為靠着人數能夠贏一個漂亮的勝仗,只是那千奇百變的針法,讓秦軍幾乎就處于被動地位。鼓聲驚天動地,嘶喊殺伐聲籠罩了整個戰場。楚軍所謂的狼狽出逃丢盔棄甲的樣貌不過是一個假象。火竈減少了,可最後楚軍人數竟是增多了。這回可是中了他們的詭計!符蘅勒住馬,一刀刀砍翻了那如同潮水一般沖向前的楚兵。她身側圍着好些個将軍,護住了她的後翼,面上被鮮血濺染,頭盔早便被丢棄在了地上,發絲淩亂。
“後撤,回據北關!”符蘅下了命令。
“可是被楚軍困在陣中,如何脫身!”一位将軍抹了把臉上的血污,大喊着應道。
符蘅定下神來,眸子中閃着精光。大陣包小陣,大營包小營,隅落鈎連,曲折相對,總六十四小陣。她的師父是天門子,這些東西他許是教過的,偏偏她于這陣法一道,提不起興趣,倒是謝天青雖不是天門子的親傳弟子,可是這陣法被他學了去。這個陣法是八陣圖,合五行八卦陰陽之變,隐約中可記得一些東西來。
“天覆陣是正二十四陣中的乾未,守衛景門的六陣合陣,西北者為乾地,乾為天陣。景門是吉門,可闖。地載陣正兵二十四陣中主坤位,守傷門的六陣合陣,殺伐之氣極重,我三軍不可擅闖!”
“風揚陣,東南之地,巽者為風陣。乃八陣二十四陣正兵主巽位,守休門的六陣之合陣,是吉門。而東北之地為艮居,艮者為山,山川出雲,為雲陣。雲垂陣乃八陣二十四陣正兵位艮主驚門之六陣之合陣,此陣主大兇之門。”
“天地後沖,龍變其中,有爪有足,有背有胸。龍飛陣則是八陣二十四陣奇兵震木方位主開門的六陣之合陣……”符蘅的命令傳了出去,她率先領着兵馬朝着吉門闖去,硬生生的從前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也顧不得身後的士兵,策馬朝着據北關狂奔而去。這一戰楚軍大勝,在那後頭投降的秦兵,有數萬之衆。楚非歡面上毫無表情,眼眸子眨也不眨的就下了一道殘酷的命令,将秦國俘虜全部殺盡。
這回絕對是個攻下據北關的好機會,楚非歡帶着人馬和謝天青彙聚在一起,眸子裏頭沾染着一絲陰煞。她的雙唇緊抿着,冷淡的望了謝天青一眼,便拍馬向前狂奔。
白日的光芒破開了陰雲,一縷縷陽光從雲隙中傾瀉出來,照亮了這片血腥濃重的戰場。炮火轟擊的地面,還冒着火焰與黑煙。大軍踏過了地上那一具具屍體,沿着符蘅撤離的路追去,維持着整齊陣容,對四周的警惕絲毫沒有放松,尤其是入了狹窄的山路時候。“如果我們在這山林中設伏,符蘅可便難以逃脫了。”楚非歡心中暗忖着,心頭有一絲絲的悔意。如果沒能在今日将符蘅趕盡殺絕,待她回到了據北關再招兵買馬,那便惹來□□煩了。
謝天青布下的那陣法瞬息萬變,符蘅知曉的都沒錯,可是變化之中如何判定方位?如此輕易地被符蘅逃脫去,想來是謝天青顧念着舊情,故意的放她一條生路。楚非歡原本心中有責怪之意,之後也慢慢地平複了。
符蘅率領着殘兵敗将幾乎是一路策馬狂奔,都沒有時間來清點剩餘的人馬。
夜色下的據北關,與那綿延的山勢幾乎融為一體,像是一條蟄伏着的巨龍。拒北河波光粼粼,人攀爬上了鐵索橋搖搖晃晃的,像是一不小心便會墜入河中,被波濤卷走。符蘅待自己的兵馬全部渡河,便下令讓人砍斷了鐵索橋,至少能稍稍的阻擋住楚軍的腳步。
據北關近在眼前了,關門緊緊地閉着。城牆上筆直的戰列的士兵,已經認出了來人,趕忙去将軍府中通報。“快開門!秦王回來了!”一位大将軍大聲地嚷嚷着,聲音如同洪雷一般。稍稍等了一會兒,見城牆上的人毫無反應,他又怒吼了一聲,“快開門!快開關門!”
“別喊了。”一位較年輕的将軍眯着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濁氣,他像是喃喃自語一般,說道,“難道楚軍已經攻陷了據北關了麽?為什麽關城上,盡是楚人的旗幟?”他不說還好,這麽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聲音吸引過去,死死地瞪着那面象征着楚國的青龍帥旗。城門外還懸着一個灰白的頭顱。“那是蘇老将軍!”一位将軍翻身下馬,跪在了地上,回頭望着那拒馬河岸,似乎聽到了轟隆的聲響,楚國大軍就要來了!雙拳垂在了地面上,眼眶裏頭沁出了些許的淚意,他恨恨地說道,“難道天要亡我秦國麽!”
“王上,怎麽辦!我等不到兩萬兵馬,強攻據北關嗎!楚軍就要來了!失去了關城的庇護,我等必敗無疑啊!”急聲的呼喊,緊鎖着的眉頭,被愁雲籠罩着。
“楚軍退到了淮北城,沒有留下一兵一士在這兒,據北關為什麽會失守?”符蘅沒有回答那些人的話,雙眸有些失神的望着城樓上的大旗,她仰着頭,倉皇大笑道,“這哪裏是楚軍!分明是前朝遺留的勢力啊!”是她的好師妹啊!她恨不得将最好的都送給殷無意,她以為會顧念着師姐妹之間的情誼,至少是袖手旁觀的。是,她是利用過殷無意,如今便是一種報應麽?殷無意手中的勢力何曾在天門山下死絕了?她的手中握有多少人馬?誰也不知曉啊。是自己那不合時宜的深情,害了多少将士!符蘅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淚水。她的呼吸逐漸地急促起來,城樓上有一道素衣身影在眼界中逐漸變得清晰,符蘅的眼眸中含上了幾抹怨毒的情緒來,這回當真是放下了!
“師姐。”殷無意的聲音從城樓上傳了下來,在這暗夜之中無比的清晰,甚至還能夠聽到她那隐隐的笑意,“你可後悔,帶我回到了這據北關?我說過,我始終是站在楚非歡的身邊的。你當初不是很想利用我手底下那群前朝遺民麽?如今你可看到了他們的能力?那群心心念念複國的人,的确都死了啊……可是總有些人能夠為我所用的,師姐。”
“呵!”符蘅冷笑一聲,雙眸幾欲噴出火來,她仰着頭,死盯着城樓上的那個人,嘲諷道,“師妹,你可真一點兒都不顧念舊情!果然你的心是冷的。”
“舊情?那是何物?當年你将我退給秦王時候可曾想過這些?當年你利用一幹人想要殺楚非歡于天門山下,最後迫地我廢了雙腿時候,你可曾想過這些……對了,還有現在,師姐你将你自己和蘇子越的弑君殺父之罪推到我身上的時候,可曾想過舊情呢?”
“你胡說什麽!”将士們清晰地聽到了這話,将眸子轉到了符蘅身上,帶着些許的質問。符蘅心中有些愠怒,她重重地呵斥一聲,“是蘇子越疑你,我可曾說起他話語?你不是安穩的在行宮中麽?不然哪有你現在站在這裏的餘地?師妹,你扪心自問,我待你可有一絲的不好?”
“可是你再好,也比不上楚非歡。”目光變得幽缈,遠望着南方,殷無意輕笑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