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雙目成林
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大概說的就是在河之周同蒼燃之冰的這種情況。
司安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們兩個在一塊時的情景,在河之周臉上帶着笑意,表情很是放松,和現在滿身戒備的樣子分外不同。
“蒼燃,好久不見。”司安聽到在河之周冷冷地跟蒼燃之冰說。
他其實是個不容易藏住心裏情緒的人,司安回頭看了看青山明月夜和雪澗煮茶,見他們雖然沒說什麽,但是青山明月夜已經穩穩拉住在河之周的袖子,大概是怕他一個不爽跟蒼燃之冰打起來。
信仰的野外殺人是要被皇榜的,皇榜期間其玩家名稱會一直以黃色字體出現在玩家頭頂,并且一直保留到時效結束,期間任何野外玩家殺他都不會被皇榜,甚至還能去官府領取額外獎勵。
李然和那男子停下馬車,一瞬間又從車廂後面下來八個人。
其中有司安已經見過的顧雅潔雅雅,還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稀稀落落,那麽幾個人裏,竟有很多都曾跟司安刷過高難度副本,他們一起做幫派任務,一起合力從其他幫派的包圍圈裏突出重圍,他們一起打出過高級副本第一積分,也曾經帶領着蒼冰數十萬的幫衆一起組建幫城,他們打出過七彩極武,擊殺過其他幫派高手,甚至一起開了無數間店鋪。
他們曾經是蒼冰的輝煌象征,因為有他們,才會有那麽多人加入蒼冰,為幫派效力。
幫派的高手們,從來都不是擺設。
他們的那些經歷,足以化為傳奇,為普通玩家所傳誦。
因為傳奇,所以記憶格外鮮明,所以感動難以忘記。
站在最外側的高個男子叫哲別,他身邊的是蘇麻離,蘇麻離身前的是蘋果很紅,她正挽着英雄無二的手,小聲跟他細語。
這些人,和他朝夕相處三百多個日日夜夜,如今将要反目成仇,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
當司安還沉浸在遙遠的舊時思緒裏的時候,蒼燃之冰已經跟在河之周交談起來。
慕容小青很是自覺,蒼燃的非核心人員也都離得很遠,司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千寸血只有他,在河之周,青山明月夜和雪澗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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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蒼冰,也只剩蒼燃之冰,那個不認識的男子,還有雅雅。
氣氛有些僵硬,司安聽到蒼燃之冰說:“你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我們認識這麽多年,難道你還懷疑我嗎?”
在河之周表情已經淡了下來,他看着蒼燃之冰帶着溫和笑意的臉,突然心裏一陣疲憊。
“蒼燃,你以為,我和你認識那麽多年,都是白活嗎?在你心裏,什麽最重要,你比我清楚,現在何必來裝不知情?”
果然蒼燃之冰聽了在河之周的話,臉上慢慢褪去笑意,但他還未說話,他旁邊的年輕男子倒是插話:“既然蒼燃都那麽說,你應該相信他,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在河之周聽到他說話,臉上揚起奇怪的笑意,他盯着蒼燃之冰,一字一句地說:“蒼燃,你喜歡男人,這個大家都知道,不過你越活越回去,這種貨色也好意思帶在身邊,當個玩物也就算了,何必當真?既然當真,那也得好好教育教育,省的出來丢人,你不嫌難看,雅雅還嫌替你丢人。”
他說完話,目光從雅雅滿是溫柔笑意的臉上轉了一圈,沖她點頭:“雅雅,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麽漂亮。”
雅雅伸手跟在河之周握了握,這才開口講話:“周哥好久不見,近來好嗎?”
那年輕男子被在河之周的話堵得漲紅了臉,見他們旁若無人寒暄起來,更有點生氣,李然無法,只得安撫似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扭頭跟在河之周說:“你發生的事情我很遺憾,但我說不是我做的,你可能不會再相信,但你顯然沒有發生什麽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在河之周扭頭看他一眼:“你說不追究就不追究,那如果我那天死了,怎麽辦?”
“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怎麽知道怎麽辦?大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即使現在鬧成這樣,但是游戲裏也請你公平公正,不要把私人感情帶進幫派鬥争裏。”
“你勸我這樣,還不如勸勸你自己,游戲裏鬧鬧就行了,何必非要弄的你死我活,還有,”在河之周扭頭,看向仍舊沉着臉的雙木成林,“你這位恩,這位男友,真得好好管教管教,氣性太大了。”
有這麽一瞬間,司安再也聽不到他們的交談聲。他站得理他們很近,卻又好似很遠,看着那些人各種各樣的表情。
他面上淡淡的,不悲不喜,但他心中,卻跟針紮一樣難受。
原來在在河之周眼裏,當時的他,或許也和這個年輕男子一樣,在其他人心中,不過是李然的寵物,還是那種很丢人的,缺乏教養的,需要管教的,拿出來都很難看的寵物。
他和李然在一起時間雖然不長,但也不短,雖然李然開玩笑似地說過一兩次去結婚,可是司安都當他玩笑。
他那時年輕,總是覺得兩個人只要相愛,結婚還不是早晚的事情,他還不是準成年人,結婚的事情不着急。可是外人不那麽看,或許李然心裏,也很無所謂。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态度,可以從他言行舉止裏窺見一二,重生之後,司安站在這裏,好像旁觀者一般看着李然和那男子的樣子,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他不過是把他當做一個寵物,可有可無,上不了臺面,做不得結發人。
司安覺得心裏異常絞痛,李然安撫那男子的樣子竄入他眼睛裏,在河之周漆黑的眼眸嘲諷似地看進他心裏,那眼神好似攥成拳頭,死死捏住他的心房,司安只覺得頭暈眼花,他晃了晃,向後退了兩步。
“小心。”在河之周離他最近,一把扶住了他向後倒去的身體。
司安猛地擡起頭,他看着在河之周的眼睛,他正看着自己,眼睛裏滿是關心,沒有一絲一毫嘲諷。
“謝謝,不好意思剛才一直在發呆,打擾你們了。”司安沖在河之周笑笑,往後退了幾步走到一旁。
他這個位置其實離得不遠,看起來是和他們隔開距離,但還是能聽到對話。
司安沖擔心看着他的在河之周擺擺手,證明自己沒事,然後又低下頭偷聽。
蒼燃之冰拉着那男子的手,跟在河之周說:“大周,無論怎麽樣,我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都是我的疏忽,這位是雙木成林,你可以叫他小林,小林還年輕,剛才不懂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但他是我心裏最重要的愛人,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尊重他。”
司安站在在河之周背後窺視那邊,他看到顧雅潔在蒼燃之冰說話的一剎那間低了低頭,心裏那點不愉快也随之消散。他覺得,也許不用他出手,顧雅潔就能替他完成所有的事情。
李然或許懂得怎樣和男性情人維持關系,但他并不懂得女人的心理,雖然司安同樣沒有經驗,但是司安畢竟有個親妹妹,她還是個孩子,已經開始長大,因為父母早亡,司安很注意司靜的任何情緒,不想讓她受到半分委屈。
他曾經看過很多書籍,記得書上曾經清晰地闡述過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女人在人類社會裏,扮演者孕育生命的角色,她們可以忍受巨大的痛苦給予新生命,其堅韌力和意志力都在男人之上,顧雅潔這個人,又或許是其中最為突出的代表。
她從小受到過嚴苛的管理教育,一切行為規範都按照大家小姐來執行,她能比大部分人更有忍耐力和意志力,司安覺得,即使他要他對付十個李然,他都不想對付顧雅潔。
不管是因為心中始終對她有所虧欠,還是因為她這個人本身比李然出色得多,司安始終覺得,如果沒有李然,顧雅潔會是個人物,但出身綁定了她的角色,迫使她不得不和李然站在一起,迫使她忍耐這個男人對女人沒有興趣的事實。
無論怎麽樣,重生之後的司安漠然地站在這裏,他突然無比可憐之前的自己和顧雅潔,他甚至還很可憐現在這個雙木成林。
李然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沼澤,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被拉下污泥之中,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我要翻身,我已經翻身了!
司安盯着自己的腳尖想,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從今天起,游戲外的我只會是初級機修師司安,游戲裏的我,也只會是千寸血的安靜的排骨,我和你,沒有半分關系!
司安心裏埋下誓言的時候,突然看到在河之周回頭看他。
他眼睛裏還是滿含擔憂,他是真的在擔心他。
司安再度沖他笑笑,示意他注意眼前的事情。
他擡頭,看了看天際正紅的烈日,覺得胸口裏的惡氣一散而空。
他多麽慶幸,蒼天又給了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讓他在最美好的時節,遇到另一個人,他也同樣站在鮮花盛開的地方。
重新來過的人生,也會有不一樣的愛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