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的大師兄如我的大哥一般,都是嚴謹踏實勤于修煉的好苗子,可大師兄的命運卻比我的大哥要悲慘上許多倍,想他堂堂七尺男兒,竟攤上個每晚來我房中給我念故事的活兒,奈何他動情的嗓音配上那張黑的堪比黑炭的臉,我終于在聽到第十五個晚上的時候開始噩夢連連……夢裏,那個被後母欺辱的黑雪公主流落賊窩,賊窩中有七個山大王,将她上了個幹淨,孽債的結果就是多了個孽子,黑雪公主絕望之際,本是遇到了一個白衣大俠,兩人相愛以後竟然發現彼此師兄妹關系……自此,白衣大俠變得憂郁,常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淚流滿面,可那個白衣大俠不知怎麽的變成了青華帝君,身邊忽然就出現了披頭散發黑袍黑面的大師兄,頓時狂風拔地,師兄惡狠狠地對着帝君吼道:“枉你堂堂一個帝君,居然在裝十三!”
噩夢驚醒之時,我迷迷糊糊地閉着眼四處瞎摸着帕子,想要拭一拭頭上的汗珠,卻在模模糊糊間瞧見窗戶大開,有個人影靠坐在窗戶的欄臺之上,我驚呼一聲:“有鬼啊!”随後咕嚕一聲栽下床。
“哈哈,小十三,你也太不經吓了。”是師父的聲音,我裹着被子拍了拍胸口,驚魂甫定之際這才瞧見了那纖纖荑手勾着的白玉酒壺,以及皎潔的月光印在她臉上描出的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我深呼吸幾口:“師師師……師父,你怎麽來了?”
師父單手撐着窗臺,一個翻身躍進了房間,步履悠然的踱到桌邊,揮手點亮了房中的燈火。我這才确定,師父定是又喝醉了再發酒瘋罷……
師父眼神迷離,微微晃着腦袋,道:“十三,做噩夢了?”
我默默地瞅着師父不說話,猶記将将進入長生宮,大師兄便在交給我那一大摞的條條規規的同時告誡過我,每逢三月桃花開之時,師父便會飲酒,常常飲到酩酊大醉,神出鬼沒的站在別人身後,拉着一個便問:“你可還記得自己做過的夢?”
師父果真反常,好在大師兄早已吩咐過我莫要驚慌,我這才能十分鎮定的與師父同桌而坐,鬥膽扔掉了她手上的酒杯:“師父,這酒,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其實是我并不怎麽會喝酒,連小酌都不曾有過,五哥是個風月裏的高手,常常數落我與心智未開的小畜生沒有區別,人情世故一概不懂。
師父終究只是大晚上睡不着順道來我這裏發了一回酒瘋。第二日我醒來之時,竟然是四仰八叉的癱在桌子上醒來的……我怔了好些時候,這才反應過來莫不是師父昨晚發完酒瘋順道将我變作原型了?我默默地變回來,心中對師父的疑惑又多了一重……
在我踢踏着鞋子準備上早課,卻被行色匆匆的大師兄給揪住了。猶記得我将将進長生宮之時,大師兄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對我有問必答,還時時露着關切的笑容,我曾經十分向往他,可自從他被迫來我房間每日給我講故事之後,再見到我便時常是這張又黑又臭的臉,為此我感到十分疑惑。
我一次又一次的疑惑着,卻從未有人來向我解惑答疑,直到很久以後我像帝君小小的表示過這個困惑的時候,帝君只是略略思索,道:“這就和人與動物的分別在于是否會使用工具一樣,你都會疑惑了,證明你已經頗有個人樣,是個好兆頭。其他的,想那麽多做什麽……”
然而此時此刻,并無帝君那般我十分信任的人來為我解惑,是以我便只能一直疑惑着,從長樂宮的飯堂疑惑到了師父的書房。師父正在房中收拾什麽,見我到了,一臉疑惑的妄想大師兄:“你将她帶來做什麽?”師傅疑惑的望向大師兄,大師兄疑惑的望向我,我……疑惑的望向自己的腳尖尖……
“不是……不是師父你讓我告訴小十三來見你嗎?”
師父似乎是宿醉,撫了撫額:“我是讓你告訴她收拾好包袱,與我一同去九重天走一趟,一盞茶以後在後山門等我。”
九九九……九重天?我悄悄按耐住內心的狂喜以及那顆躁動不安的狐貍心,一臉波瀾不驚的望向大師兄,心中忽然一片清明——按理說,大師兄是師父最早收入們的弟子,長幼有序,自己師父身份尊貴,能随着師父出門走一遭,定然是十分風光的事情!
師父這些年收的弟子,多半是路上撿回來的遺孤,沒有身份沒有背景,是以如今與師父出門的是我,大師兄心中定然會有些不痛快,這些糾糾葛葛,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如今我能這般尖銳的分析當中的情感路線,每晚為我讀凡間那些話本子的大師兄功不可沒!
倘若是什麽別的去處,興許我會看在大師兄讓我噩夢連連的份上将機會讓給他,奈何如今去的不是別處,正是儲着一位讓我日思夜想的神尊的九重天!三姐将我帶來這裏,一來是為了我的天劫,而來便是為了讓我沒有機會再接近青華帝君,她以為我不懂,其實我心裏清楚着呢!可眼下師父又要将我帶上九重天,我覺得這是我與帝君之間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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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撇開頭,忍着內心的愧疚不去看大師兄飽含哀怨的眸子,歡騰的跑回去收拾包袱。
二哥常說我是個心智未開的狐貍,許多時候是憑着動物的本能去做一件事情,更遑論心思細密的謀劃什麽,可他忘記我是一直在成長的小狐貍,此番,為了掩飾我心中的狂喜,除開跑回去動作幅度有些大,帶倒了幾只花瓶之外,我一直表現的十分冷靜。即便是與師父同架一朵祥雲,我也入老僧入定般寶相莊嚴的端坐雲頭。
師父撇我一眼:“站起來,別像只狐貍蹲在那裏。”
可我本就是一只天狐……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我與師父便到了九重天,尚未落地之時,我便瞧見了在天門前恭候已久的籬洛,那神色,倒是十分的恭敬,我第一次覺着十分神氣,此時我還尚不知有一個成語叫做狐假虎威……
“小神北極中天籬洛恭候神尊大駕。”籬洛十分的恭謙,更是微微作了作揖。籬洛微微擡眼之際,目光似有若無的瞟了瞟我。我歷來有些膽怯他這般似乎要将人打量透的目光,是以有些慫包的縮了縮脖子。師父一把拎起我的衣頸,目不斜視地向裏走:“不必招待了,我随意。”我十分歡快的任師父将我提着往前走,還抽空回頭沖仍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望向我們這方的籬洛揮了揮手。
三姐說師父乃是一位低調的上神,可為何自來到九重天以後,就變得有些嚣張跋扈甚至目中無人,我便不得而知了。師父連路都沒有問便将我帶到了一處宮殿,我起先還未在意,待仔細一看,不免急了起來:“師父,使不得,使不得!這……這……”
話語間,師父已經踏進大殿,将我丢在椅子上,兀自走上五層階梯,一撩裙擺坐在上面,冷冷将我望着:“這如何使不得?”
我低頭不語。只能焦急的繳着衣擺。這所宮殿喚宣桃宮,繞着整個宮闱都種上了桃樹,原本我十分樂意住在此處,待到桃花開盡,便有桃子吃了!可……可這些曼妙的遐想是排開與青華帝君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可能性方能成立的。
現今,師父選的這所宮殿,不偏不倚正與帝君的妙嚴宮相鄰,我十分懊惱的蹲在椅子上抓頭發。師父在擺弄自己的酒具,見我這般模樣,語氣有些不快:“你這怏怏的模樣做給誰看?不願住便給我滾出去……”
我畏懼的縮一縮腦袋,抱着小包袱找房間去了。
其實,住在宣桃宮什麽都好,唯獨與我之前計劃的目視帝君的路線大相徑庭。從前來九重天,我皆是在籬洛的宮裏找間屋子住下,在探得帝君時常出沒的幾處地方後,連夜趕制出一幅“與帝君的十八回偶遇圖”。
當然,這上頭除了去見帝君的路線,更多的乃是一些曲折迂回的線條——三姐以前就告訴過我,這九重天上的的确确是尊貴神聖之地,可就是這麽一處地方,總是被一些刻板的條條規規給拘束着,如此像我這般有意在某見某位神尊一事,都是不被允許的,是以,未免被抓個正着給三姐丢臉,給我們天狐丢臉,那些曲曲折折的線條,正是我為自己繪出的逃生路線,如今基地轉移,我免不得又要重新實地探測一番,重新畫一幅,實屬勞心費力之事。
師父進了宣桃宮便在寝殿中在沒有出來過,我不知師父此次來九重天欲意何為,可我更多的心思并不在此。用過午膳以後,我便如往常那般熟門熟路的沖妙嚴宮那邊走。
自從這回從凡間回來,我統共只見過帝君一次,還是拖了師父的鴻福,這一回,竟然又是師父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心中有些僥幸,按照往常的時間與路線,現在方過巳時,按照帝君的習慣,必定又去了妙嚴清心境中。
這妙嚴清心境乃是帝君化自身修為造出的結界,不似昊天帝與籬落那般整日公務纏身,帝君每日的生活,真實清閑得很,在境中看盡人事興衰,索性化了仙身托生凡世去造福更多人,是以帝君在我眼中是一位十分了不得的尊神。
即使是風和日麗萬裏晴空,那境中依稀可見淅淅瀝瀝的雨霧。這境中滿載帝君的神力,我承受不起。-第一次是我不當心才垮了進去,現下卻并不怎麽敢進去,我在境外苦苦的嘆息,總覺得我對帝君的一片真心有了一個污點。
妙嚴清心境外便是幾株紅花夾竹桃,沒見到帝君,卻聽見了境中有腳步聲向外來。我心中猛地一跳,四下張望卻不見有地方可以躲,情急之下急中生智,裝模作樣的開始采摘那幾株并不茂盛的夾竹桃。
一襲青衫闖入我的餘光中,飄逸的步子忽然頓了頓,我甚至都能感覺到那雙細長的眸子向這邊瞟過來。我一緊張,便折斷了整只枝桠。我握着枝桠的手禁不住開始抖啊抖。
“你在做什麽?”帝君的聲音略顯冷清。
我在心中狠狠地深呼吸,強作鎮定道:“我……我在捉蟲子……唔,這棵樹……是桃花吧,唔,桃樹……這花開的真好看……真好看……”我已經語無倫次,眼睛直直的盯着幾朵嬌花,所有的精神卻都集中在身後幾步之遙的帝君身上。
“捉蟲?”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我院子中恰好有幾株無憂樹,似乎也蛀了蟲,你來幫我捉一捉吧。”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捉蟲~~捉捉更健康~~~
"你在幹什麽?”
“我……我在爪機碼字”
嗷嗚~~~勤勞的作者碼字到四點~~碼完字繼續捉蟲蟲~~~求花花~~求收藏~~~不表揚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