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月時節,火陽炙烤着大地。早間,山中依舊是薄霧朦胧,北巫山上的山茶花層層開遍,宛如花海一般簇擁着這座屹立于山間的宮殿,顏七在後山化了一張椅子一方木幾,木幾上放着一只托盤,盤中除了一把白玉酒壺一只酒杯,再無其他。纖長的素手捏起杯子,送至唇邊,一飲而盡,一路的火燒火燎直至肺腑,好不暢快。
顏七懶洋洋的卧在美人榻中,透着日光觀賞者手中的白玉酒杯。她從前滴酒不沾,可自那一次大醉以後,她方才領悟到酒的好處,什麽大羅術法通天之術,都不過鏡花水月一片幻影,唯獨這師父親手釀制的醉生夢死,是真真的醉生夢死,一旦醉了,便可以見到想見的人,聽到想聽的聲音,顏七玩轉着手中的酒杯,笑着為自己又添了一杯酒。
“師姐。”美人榻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白衣白褲的少年,白嫩的臉上浮着紅暈,十分恭謙的站着。顏七原本閉目養神,聞言微微睜眼,懶懶的:“嗯?”
少年似乎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上前奪下了顏七手中的酒杯,溫聲道:“師姐,嗜酒傷身,您,還是少飲些。”
顏七緩緩睜開眼睛,勾了勾唇角:“雲玄,師父呢。”
喚作雲玄的少年微微福身:“師父已經閉關,特特囑咐師姐打理好長樂宮的事務……師父還說……師父還說,待她出關,便将長樂宮主的神位交由師姐,師姐……還是要早日習慣的好,不要再……再日日飲酒,私下凡間。”
顏七閉了閉眼,說:“既然長樂宮要交給我,那自然是我說了算,我說了不算,這個宮主不做也罷!雲玄,替我将大師兄請來。”
雲玄愣了愣,随後還是乖乖地退下,不多時,大師兄便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見了顏七,亦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宮主。”
顏七不厚道的笑了:“大師兄,你這般模樣,到真有幾分白面小生的氣質。”大師兄乘明臉色一黑,支吾道:“小師妹你又作弄我了。如今你都快是長樂宮的主人,還是這般輕浮!”顏七調下美人榻,走到乘明身邊:“可是十三認為,能将長樂宮治理好的,非大師兄莫屬!”
乘明聞言,俊眉一皺:“小師妹,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放心,雖然你年資最小,可天資過人,我們師兄弟皆是師父所養,收的都是師父的恩惠,我們敬師父,更信師父,你是師父選出來的人,我們同樣信你,是以,你不必憂心我們是兄弟會有誰不服。”
顏七樂了:“大師兄,左右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是這般緊張起來了。是兄弟之間的情誼我懂,可是顏七所謂的天資,不過是打架時比人多一份安全,攻擊系數實在不高,更不敢稱有什麽治理之才,既然大師兄敬師父信師父,那又為何要違我這個宮主的命令?”
顏七拍拍大師兄的肩膀:“從今日起,直至師父出關以前,長樂宮的事情都勞煩大師兄來打理,我有要事在身,需去人間走一趟,若有急事,拿着它便能尋到我。”顏七将一炳玉簪交給了大師兄,随後在大師兄不知所措的表情中騰上了一朵小雲。
今日風光正好,顏七算了算到人間的時候,心情頗為不錯的拿出随身帶着的酒壺和瓜子游山玩水起來,三姐的傷光有聚元丹還不夠,尚且缺一些藥材,只是這些藥材,得去人間尋得。
将将行了幾裏,身後隐隐約約傳來呼喊聲,顏七原先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可當雲玄一臉紅暈,氣喘籲籲地砸到她的雲頭上,兩人險些美好地滾下雲頭之時,顏七倒是吃了不小的一驚。雲玄兀自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尴尬着站起身,垂着頭,道:“師姐,帶着我一起吧。”
“一起?”顏七樂了:“雲玄,我此行是要前往人間,我記得當初将你帶回來,你不是說過再也不要踏足人間?”
雲玄的臉紅的更厲害,頭也低得更兇,聲音都顫抖起來:“可……可雲玄也說過,永遠跟随師姐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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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七手中的瓜子嘩啦啦的灑落雲頭,她長大了嘴巴一臉驚呆的看着面前的人。雲玄是她五十年前在人間救回來的一頭狐妖,唔……是個男狐妖,那時,他險些被喪心病狂的道人強奪了元神,她将他救了回來,細心照料了幾個月,見他實在可憐,便想将他送去狐貍洞,有二哥照料,平日幫幫忙做做家務也好,可他死活不肯走,那時,顏七以為他是一只重情重義的狐妖,唔……男狐妖,便為他尋了一個明目,代曦瑤上神收了他做小弟子。
這中間的過程看似簡單,卻是她與師父大戰三百回合才得來的恩典。雲玄曉得後,更是反過來又細心地照料了她個把月。原先以為只是一般的報恩之情,可現下,雲玄雙頰泛紅,低頭不語,楚楚可憐,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春心蕩漾!顏七有些頭痛,若她看不出雲玄是對自己有些不一樣的感情,她就枉費了這一百年的醉生夢死。可偏偏,她又是不能有什麽回應的,這該如何是好?
顏七輕咳幾聲:“那個雲玄,你是曉得的,我打架,自保沒問題,可多一個人,那就說不準了。你跟着我,我怕有危險!”
雲玄聞言,原先還羞答答的模樣瞬間消失,他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小匕首,兇狠道:“我不怕!”
顏七抖着唇道:“我……我怕……”
少年的眼中似乎閃起了精彩的光芒,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灼的望着顏七:“師姐莫怕,我會保護你!”
顏七險些滾下了雲頭。
拿什麽拯救你,這情窦初開的少年喲。
他們行了半日,待到了人間時,已是夜半三更。雲玄不知為何,十分的激動緊張,連着步子都快了好幾分,顏七追趕着他步入到一間客棧時,店家已經歇下了,雲玄激動地拍門,激動地驚醒了掌櫃,卻在聽到掌櫃那一聲:“客官要住店,好嘞,小店尚有兩間空房,設備齊全,兩位客官好生歇息!”時,瞬間變成了一朵凋謝的花……無精打采。
顏七慶幸地在心中默念了一句佛語,在雲玄哀怨的眼光下對他慈祥一笑,緊緊地關上了自己房間的大門,末了,她施了個咒,在房間中化出了一個結界,這才安心的寬衣睡下。
六月的山茶花層層簇擁成花海,微風拂過,有花瓣翻飛起舞,回旋落地,那花海之中,站了一個女子,就着那紛飛的花瓣一同起舞,笑聲如銀鈴一般,那纖細的手腕上,似乎有什麽物件同那笑聲一般散着悅耳的聲音。
暖陽之下,不遠處站了一個背着竹簍的灰衣男子。他向那女子伸了伸手,女子便輕盈的飛奔進他的懷中。忽而狂風大作,吹亂了花瓣,吹散了那笑聲,也吹淡了那真真悅耳的聲音,耳邊赫然響起的,是一聲驚雷!
顏七猛然睜開眼,驚坐而起,額頭上的冷汗因着這一動作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她顫微微地走到桌邊,抖着手倒了一杯茶,将将飲了一口,便全部噴了出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
酒!酒呢!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雲玄的聲音随之響起:“師姐,你沒事嗎?我方才在那邊聽到你的聲音了!”
顏七定了定心神,擡手撤了結界,門把也落到地上,雲玄立即沖了進來,見到的,是僅着了中衣坐在桌邊的顏七,一張白瓷般的臉頓時又紅了起來!聲音如蚊蠅般大:“師姐,你還好嗎?”
顏七也注意到自己薄薄的中衣後若隐若現的肚兜,遂側過身去,平定了心神,道:“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夢,有些想念師父的酒罷了。”
雲玄掩着嘴笑了笑,從懷中摸出了一只小酒壺,放到顏七面前,看到顏七頓時眼冒金光,不禁又笑了笑:“雲玄曉得師姐舍不得師父的酒,卻又疲懶的緊,嫌帶着酒上路麻煩,是以早就預備了一些。師姐,喝吧。”
顏七伸出的手忽然止住了,看了看雲玄羞澀的臉,忽然就矜持起來。先前是誰勸她少喝來着?何以才出了北巫山,就有這麽大的轉變!眼下夜黑風高,孤男寡女,還有一壺烈酒澆灌,雲玄啊雲玄,你太奸詐了!
顏七輕咳幾聲:“師弟的心思,師姐感激的緊,只是夜已入深,再喝酒,只怕會誤了明日的正事,師弟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們還有事要辦。”
雲玄最終還是在一步三回頭中被顏七連拉帶扯的請出了房間,關上房門,顏七又下了三重結界,這才放心的躺回到床上。
躺下時,她終于恢複平靜,閑來無事,便思索起那個夢來。這一百年來,她做了大大小小的夢無數,且每一個都大不相同,仿佛就是一出喜劇一般,偶爾還會連着來,只是在夢中她尚且清明,曉得是接着什麽時候的段子,可一醒來,便全部模糊了。
顏七摸了摸自己空蕩的手腕,輕嘆:“這真的只是夢?”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小師弟有色心沒色膽有木有!!!很純很暧昧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