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耀眼的日光一掃連日來的陰霾,千鶴觀後院中的一方涼亭中,大紅的錦緞鋪滿了紅亭,顏七在地上點了一層氈子,手裏拿着錦繡,有些微微出神。

香薷一直低着頭,手中的紅色繡線頃刻間便在大紅的錦緞上綻成了一朵絢麗的牡丹。可随之而落的,卻是一滴還存着溫度的水珠。顏七安靜地盤膝坐在一邊,低着頭擺弄着被自己弄的一團亂的花樣。

其實她并不怎麽讨厭香薷。從前,是她還沒曉得自己的心意,倒是因為香薷而醋意橫生了幾把,這才明白自己的心,想來,她倒是應該謝謝她,從前她年紀小,未經人事,并不曉得愛一個人的感覺,對帝君莫名其妙的追随也被定義成一個十分模糊的信念,直到今天,她才真真切切感到了那種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想要長相厮守的沖動和期待。

愛一個人并沒有錯,所以,香薷未能如願以償,如今還要為他人做嫁衣,顏七私心裏覺得,這是一件十分殘忍的事情。

“在想什麽?”一只手為她将耳鬓的頭發別到耳後,顏七回過頭,旬忱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涼亭,屈膝坐在她的身邊,手裏已經拿起她跟着香薷學刺繡而繡出來的花樣,顏七看着錦緞上蜘蛛網一般橫七豎八的絲線,有些臉紅的想要扯回來,就在這時,香薷卻擡起頭,一雙眼睛紅紅的,卻生生擠出了笑意,将自己手中栩栩如生的繡樣遞到旬忱面前:“你看看,這樣好嗎?”

豈止是好,簡直是絕,經香薷繡出來的繡樣,綻放的牡丹絢爛無比,與顏七的鬼東西比起來,簡直是有雲泥之別。顏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香薷姑娘好手藝。”末了又望了望旬忱:“真好看。”

香薷姑娘只是苦笑兩下,目光落在了旬忱身上,旬忱看了看香薷手上的繡樣,道:“恩,香薷姑娘針線女紅果然是一絕,倘若令兄曉得香薷姑娘日以繼夜為知夏趕制嫁衣,定然會十分欣慰。”

知夏……的嫁衣……不禁顏七愣了,香薷也愣了。

旬忱捏捏顏七的下巴:“堯旭決定,同我們一路舉行婚禮,我此時便是來征詢你的意見,倘若你不願太熱鬧,我們的婚期便于他們錯開,獨自舉行,倘若你願意,我們便一同舉行婚禮。”

顏七的第一個反應其實是去查看香薷姑娘的臉色。果不其然,香薷姑娘的一張小臉白白的,咬着下唇,下一面便起身跑出了涼亭。顏七本想起身,卻又被旬忱按了下來:“你覺得,是讓你穿上她做的嫁衣好,還是讓知夏穿上的好?”

顏七細細思索一番,認真的說:“我覺得,無論選哪個,對她來說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旬忱換了個姿勢抱住她,用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去擔心別人?”

“我……”還未回過話,顏七的唇便已經被旬忱嘬住。地上本就鋪了氈子,旬忱的力道不知為何有些重,加之他整個身子都壓了過來,顏七順理成章被他壓在了身下,一張小臉紅幾乎與身下的大紅錦緞一個顏色,喘息間,她握拳捶着旬忱:“會……會被看見的……”

旬忱在她的唇邊啄了一口:“愛看就看吧。”說完,還未等顏七反應過來,那雙唇便又襲了過來。

被這番鋪天蓋地的吻吻得迷迷糊糊之時,顏七的靈臺忽然有了一瞬間的清明:“原來,這就是長相厮守。”

這樣暈暈乎乎的狀态一直延續到吃晚飯。旬忱作為出家人,此番要與顏七成親的消息自然事件轟動的大事,道觀中許多道友皆與顏七的關系不錯,加之堯旭的救命之恩與慷慨解囊對道觀的翻修,幾個道士與知觀一番合計,拍案決定這兩場婚禮就在道觀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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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顏七被曦瑤上神叫到了廂房中,廂房中燈光微弱,曦瑤上神擡袖一揮,桌上便出現了一只大大的箱子。顏七有些不解,曦瑤上神道:“打開。”

顏七有些好奇,可在打開的那一瞬間,生生的呆住了。

箱子中裝着的,是一件嫁衣,卻又不是一件普通的嫁衣。幽暗的房間中,嫁衣隐隐透着光芒,顏七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伸手去拿,所觸之處自是順滑無比,她有些茫然的望向師父。曦瑤上神走到她身邊,伸手拿過嫁衣,在她的身上比劃起來:“這件嫁衣,是我當年為自己準備的。是用了瑤池後面那方碧玉天蠶所吐得絲織成的緞子,你所見到的光芒,乃是繡在這上頭的浮钿玉,每塊玉都打造成勒極小的珠子,再穿個孔,一粒一粒的繡在上面,因做工細致,手放在上頭撫起來,倒是察覺不出來……”曦瑤上神還在細細回憶自己當初做這件嫁衣時的心思,顏七卻有些神游天外。”

這是師父的嫁衣?師父……曾經要嫁過誰?

曦瑤上神似乎是看穿了顏七的心思,在她腦門輕輕屈指一彈,顏七痛的直呼出聲,委屈的抱着額頭可憐巴巴的看着曦瑤上神。

曦瑤上神将嫁衣套在了她身上:“小七,如果這一生,能與心中所愛結為連理,哪怕只有一日,也是值得珍惜的。”

顏七默默地聽着,默默的點頭。

師父的這份禮物着實不輕。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嫁衣,顏七隐隐約約嗅到些辛秘的味道。只是那個念頭隐隐約約的一閃現,繼而又變得不大實在,她覺得,師父的事情,還是不要猜的好。

帶着嫁衣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想着這件天放在這裏會不會被蟲蛀,剛走了兩步,忽然大叫一聲,險些掉了手中的箱子。

旬忱舒舒服服的靠坐在雕花大桶中,聞聲擡眼看了她一眼,用一種十分淡定的聲音說:“哦,你回來了啊。”

旬忱……他他他、他在洗澡?

顏七的臉刷的紅了,站在原地半晌都不敢動上一步。相較之下,旬忱則顯得淡定得多,擡眼看了看顏七,從水中擡起光裸的手臂指了指對面屏風上搭着的月白色睡袍,淡淡道:“幫我拿過來。”

顏七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因為這句話沖上了頭頂,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看着旬忱,半天不動,旬忱彎起一個十分玩味的笑:“還是,你要我自己來拿?”說着,就要有起身的趨勢。

“我我我、我來!”顏七吓得大叫一聲,趕忙扯過睡袍,閉着眼睛朝旬忱那一方扔了過去,不知怎麽想的,撒腿就跑,跑到裏窩,一扯被子埋了頭就閉上眼睛。他想,應當是他的沐盆壞了吧……恩恩,待他沐浴完畢自然就會離開。

顏七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狂跳不止,而這份躁動在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時升華到了極點。帶着沐浴之後若有若無的清香,旬忱不費吹灰之力的自被角拉出一個缺口,躺了進去,從身後抱住了顏七。

在旬忱的手伸過來的那一瞬間,顏七覺得自己渾身都僵硬起來,死死咬着下唇根本不敢往後看,渾身的血液仿佛在身體裏來回的賽跑,瞬間便通體發熱。

直到肩膀上忽然一涼,顏七才驚覺自己的一件寬松的錦衣早已滑下肩膀,而那只兇手正握着她的衣裳,毫不猶豫的扯開。顏七嗚咽一聲,終于忍不住轉過身來,睜着一雙荷包蛋似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着旬忱。

旬忱深深地看着她,慢慢湊過來。顏七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不只是害怕還是期待的閉上了眼,可事情卻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樣發展,雖然想象中她根本不曉得會怎樣發展。當旬忱将她扶坐起來時,她倏地睜開眼,只見旬忱手裏正握了一只盒子,将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塗在了她的肩頭。

顏七這才發現自己肩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道傷痕,仔細想想,才想到,栩栩平日裏變作原形愛搭在她的肩頭睡覺,常常睡得十分香甜,伸一伸懶腰,腿再等一等,将她的肩膀做一個跳板,來去間十分潇灑,如此,爪子便會抓過她的肩膀,這幾日天氣轉涼,顏七卻沒将衣裳加厚,只是着了件薄薄的衣裳,肩膀上便總是有傷,可畢竟是小傷,她也不怎麽在意,可如今,竟是旬忱拿了藥膏來為她上藥。

旬忱認真的為她塗完肩膀,又将她的手握起,白日裏學刺繡被針紮了一手的小紅點,此番紅已經退了,但碰到指尖時還是會有些疼,顏七從睜開眼那一刻起心中就有一種難以嚴明的感覺……

“會不會是你的皮太厚了,這樣都沒感覺?”旬忱認真的塗着藥膏,提着自己的疑問。

顏七囧囧的攪着衣角:“這種時候為什麽是上藥?”她還沉浸在這種感覺中,只覺得一顆心從雲端掉到了冰冷的水池,忍不住小聲咕哝,卻被旬忱耳尖聽到了,低沉的一聲笑,他溫柔道:“那你說,這種時候應當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作者菌自捆荊條請罪……晚了很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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