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可有過一個執着?那種全身心的投入,全神貫注的牽挂關心,放在心頭寶貝呵護的執着。你可有過一個執着的人?目光所及之處,尋找都成為一種下意識,捕捉他的每一個動作,眼神,表情,妄圖從這些表象中看到他心中所想。

你可曾放棄過一個心中的執着?那是剜心一般的疼痛,只因為認清了什麽才是屬于自己的真實。

眼前的人,曾是顏七以為的畢生執着,可也是他,讓顏七人情什麽才是屬于自己的真實。他就如三清幻境中的虛幻之影,而如今,這個虛幻之影站在顏七面前,深邃的眼眸笑意,他說:“阿顏,我回來了。”

顏七雙目圓睜,張着嘴巴,抖了半天都沒都出一個字出來。青華再靠前一些,顏七本能的後退一步,險些撞上後頭的圓椅,她竭力将手撐在後頭的高腳木幾上,這才穩住了身子,青華看着她,良久,淡淡道:“你不記得我了?可我記得你……”

青華忽然将手伸向顏七的手,顏七第一反應是——躲開!

可當她的意識傳達到肢體時,手腕已經被握住。手腕處一陣冰涼,繼而傳來銀鈴悅耳。手腕處赫然多了一只銀質的镯子,上頭墜了七顆小鈴铛——一百多年前,她遺失在妙嚴宮前的花田樹叢的镯子,竟然是被帝君撿了去?

青華帝君沒有再進一步的逾越之舉,反倒是松開她,退了一步,站在一個距離十分合适的位置,将先前抽出的婚書遞到了她面前。

顏七的神智被這刺眼的紅刺得清醒了一些,她忽然挺直了背,大無畏的望向青華,一字一頓道:“顏媖方才并非同天君開玩笑。顏媖雖少居天界,卻……”她看了看青華,繼續道:“卻曉得帝君原先許配的帝後乃是天後的妹妹芷慧龍女。帝君如今另娶他人,龍女該如何?”

青華帝君拖了張椅子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龍女的事,與你何幹?”

顏七被青華帝君嗆了一嗆,原先還想着避開先前在凡世仙山的那一幕,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争辯道:“那先前,你分明是抱着我喚着龍女的名字……”

青華帝君挑一挑眉,似乎是想了想,淡淡道:“你可能聽錯了。”

聽錯了?顏七覺得帝君去了一趟太清境,修為深厚多少不為人知,着臉皮深厚程度,簡直令人嘆為觀止。她擡眼見到青華帝君站了起來,又有走過來的趨勢,立即後退一步,站在了椅子後頭,将兩人徹底隔開:“帝君今日榮歸,想必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打理。顏媖也有些事需要處理,不便奉陪,帝君請自便。”說完,便十分潇灑的轉身離開。

青華還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決絕離去的背影,垂了垂眼,沒多久也離開了。

自從搬進宣桃宮,整個宮內的布置都是由顏七親自布置。宮殿後頭有一處花園,顏七憑着記憶,在後院挖了一口池塘,種上了蓮花,又在池塘邊架了一座涼亭。她将膳房改成了同千鶴觀一模一樣的夥房,旬忱藏她酒的櫃子,放着他的酒的臺子,還有她在他懷中酩酊大醉時兩人一同坐卧的那一團幹草。夥房邊上,顏七置了一間藥廬。從前,她并不怎麽識得藥材,如今,她只是放在鼻尖嗅一嗅便能将藥材的名稱作用搭配一一道來。

整個宣桃宮,前殿與後殿被分割成為了兩個世界。端坐于前殿的寶座之上寶相莊嚴的,是女娲石的守護之神顏媖,而離開那個座位,坐在後院夥房中一團幹草上勾着一壺酒獨酌的,是天狐顏七。

栩栩興高采烈地把撿回來的花瓣分門別類洗幹淨放好,随後開始樂此不疲的将花瓣鑿成花泥,顏七在藥廬外頭布了兩張躺椅,沒事便與栩栩一同仰卧在這裏曬太陽,栩栩鑿了好些花泥出來,正鑿的開心,卻覺得有些異樣,近兩日她同顏七依舊過着與從前閉關無二的生活,雖沒有人打擾,兩人也能自得其樂,可不知為何,近兩日,顏七十分的安靜,常常就這樣睜着眼睛呆呆的望着天,栩栩是個愛玩的孩子,一個人玩久了也容易累,她嘟着嘴将金缽放到一邊,扯一扯顏七的裙子:“小七姐姐,你在想什麽?”

Advertisement

顏七将右手附在了雙眼之上,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情緒:“你停了做什麽,聽着你鑿鑿鑿的聲音,我反倒有些睡意了,乖,繼續鑿。”

栩栩有些摸不着頭腦,于是乖乖地繼續拿起金缽,抓起花瓣扔進去,深吸一口氣,鑿鑿鑿鑿鑿鑿鑿……

日光曬得顏七有些晃眼,耳邊富有節奏的響聲當真如同一首催眠曲,讓她有了些倦意,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微微睜眼,強烈的日光刺得她睜不開眼,還未來得及伸手去擋,一個黑影出現在眼前,為她擋住了日光,她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千鶴觀中大殿之外的階梯上,手中的酒壺杯子早已滾下階梯,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影,一顆死寂的心漸漸澎湃起來,他身上有着熟悉的藥香,微微俯身,雙手穿過她的膝下與腋下,将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你再亂動,從這裏摔下去不死也是個殘疾。”還是那個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顏七就真的不再動,任由他将自己抱起來。

是了,這果然是夢。她記得,那時候,她心中還思慕着帝君,成日飲酒度日,酩酊大醉之際,只有滿腔的傷懷,是他的出現,讓他不再借着醉生夢死來麻痹自己,這個人,從離開的那一天起,她就夜夜盼着能在夢中相見的人……

旬忱将她抱到了廂房,同那時候一樣,他剛一放下她就要離開,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卻在顏七心中泛起無邊的波瀾,她幾乎是立刻伸出了手去抓住他,将他抓回身邊,不管不顧的抱着他,眼淚就那麽流了下來,仿佛一個手上的孩子一樣懇求着:“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我再沒有喝過酒了,我再沒有成日醉生夢死了……我學會識別藥材了……藥、藥材我已經曬好了,你、你去看看好不好……我哪裏做錯了,你就罵我……你就罰我……你的酒我放在了你順手的地方,其實,那是我釀的……可、可是不好喝……你不要走……你教我好不好……你不要走好不好……”

旬忱沉默了很久,就在顏七絕望的快要醒來時,一只溫暖的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輕輕拍着她的背,顏七哭的太用力,收不住了,一臉鼻涕眼淚,閉着眼,雙手卻還死死地抱着他的腰。

“睡吧,我在。”聲音流進顏七的耳朵時,已經成了混混沌沌的一片,她吸了吸鼻涕,任旬忱将她在床上放好,蓋上被子,只是手一直未曾松開他的衣服,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沉沉的睡了過去。

青華放下手,這個昏睡訣他使得不重,只是讓她休息休息冷靜下來,懷中早已被鼻涕眼淚濡濕了一大片,他剛一動,拽着他的衣裳的手就一緊,他微微皺眉,良久,解開了自己衣袍……

顏七做了一個夢,夢裏,她仿佛回到了千鶴觀外的叢林裏,擡起頭,夜色朦胧,點綴着幾粒微弱的星光,她邁出一步,腳下忽然被什麽絆住了,她低頭,放在腳邊的,赫然是一只精致的食盒。還沒來得及将食盒打開,不遠處傳來了清幽的笛聲。顏七仿佛被攝了魂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朝着笛聲傳來的方向走,一步一步,聲音越來越近之時,她忽然由心而生一種一種滿足感——或許,活在一個有他的夢境裏,生生世世,倒也不會太寂寞。

笛聲戛然而止,顏七不由得站定,前方幾步之遙處,俨然是一個青色的身影,顏七覺得陣陣酸意用上鼻頭,眼淚有十分不争氣的掉了下來,她張口,想要叫他,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

他似乎發現了她,轉過身來,英挺的眉毛,深邃的雙眼,原先緊抿的雙唇勾起一絲笑意,卻不是旬忱!

他上前一步,身上帶着淡淡的荷香,他說:“阿顏……”

驚坐而起時,蓋在身上的青色衣袍順勢滑落,顏七摸了摸自己的臉,摸下一把眼淚,她顧不得許多,急忙下床跑了出來——哪裏還有什麽月色,什麽星星,什麽食盒……

她微微垂眼,單薄的身子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正要轉身,一雙手已經提着那件青色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顏七猛然轉身,不期然的就與青華的目光撞上,驚呆:“帝……怎……怎麽會是你……”

青華不作回答,彎腰拾起一只放在地上的食盒,顏七的目光順着他的手落在食盒上時,心不禁跳慢了一拍。青華彎腰拿起食盒時,另一只手也順手牽住了顏七,将她帶到殿內,不由分說的将她按回床榻上,脫了張凳子坐到床榻邊,将食盒放在自己腿上,打開盒子,顏七聞到陣陣桂花糕的清香。

“哭了這麽久,肚子不餓嗎?”青華将糕點端到她面前,顏七看着一盤被捏成了小狐貍模樣的桂花糕,有些失神的拿起一只,可還沒放到嘴邊,她又将狐貍糕扔回了盤子裏,合衣躺下:“我不餓,勞煩帝君帶着這些糕點一并離開吧……”

原本沒有再聽到什麽響動,顏七以為青華已經離開,誰料手忽然被拽住,整個人都被拉了起來,青華順勢坐到床榻邊,将顏七整個人圈在了自己懷了,雙手端着盤子放在她面前,聲音冷的能凍死一只蚊子:“本君不是在和你商量,吃了。”

顏七抵死不吃,青華冷笑一聲:“莫不是沒力氣了,要本君嚼碎了喂你吃?”他分明感覺到懷中的人身子一僵,又是片刻,那細白的小手終于猶豫的捏起一只,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青華正松一口氣,卻發現懷中剛咬了一口糕的人悶聲哭了起來。

顏七哭的很是傷情,她不曉得為何自己近來如此失控,這一年來,她都能平平靜靜的忍過來,她不懂,為何現在忍不住了。

不只是幻覺還是真實,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嘆息,那雙原本禁锢着她的臂膀放松了力道,仿佛是在呵護着一件珍寶,青華的語氣軟了下來,帶着些無奈:“不吃就不吃,哭什麽……”

這一生溫柔的嘆息,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顏七的眼淚徹底決堤,從隐忍着哭泣到嚎啕大哭,青華索性不管她,放下了盤子就将她抱在懷裏任她哭鬧,伸手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阿顏,有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存稿快用完了。。作者菌爆發小宇宙碼出來文文快用完了~~腫麽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