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嗯？”許可疑惑，搖頭是什麽意思？不同意他的話？
應城開口了：“其實皓皓是很懂事的。”
許可更疑惑了，懂事？哪裏懂事了？
在他的注視之下，應城徐徐道來：“那個玩具，他确實想要，但是，他一直在忍耐。”
“忍耐？”許可對這個詞感到不解。
應城點頭：“是的，忍耐。我發現他一直看着那個玩具，但是當我問他的時候，他卻很認真地對我說不能随便亂花錢。”
“咦？”許可微怔。
“他說如果亂花錢的話，你以後晚上就要更晚才能回來了。”他看過來，繼續說，“他是知道你工作很辛苦的，他很懂事。所以我就給他買了玩具，當做是對他的獎勵。”
“他真的很懂事，所以，”應城笑了一下，“如果你要怪的話，不要怪他，怪我就好了。”
許可聽着他的話，慢慢垂下眼睛，半晌才搖了搖頭：“如果要怪的話，應該怪我太沒用，居然讓這麽小的孩子考慮這些事情，他本該無憂無慮的，是我沒用。”
“你不要這麽說。”應城溫聲安撫着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至少我是這麽覺得的。”
這番安慰讓許可擡起眼來，應城看到了他的眼睛，裏面有什麽東西在微微閃動。
許可眨了一下眼睛，說：“你說得不對，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嗯？”應城挑了挑眉，表示自己在聽。
許可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交纏在一起，昭示着此刻他的內心十分糾結，應城沒有催促，耐心地等待着。
沉默了許久，最後，許可吐出一口氣，将那句令他無比罪惡的話說了出來：“我曾經……想過要丢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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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一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起來，許可能夠感受到來自對面的視線裏充滿了審視，如同在對他的道德進行評估。
許可交握的雙手握得更緊，頭也一點一點地往下埋。
“是這樣啊。”
在許可即将要把腦袋垂到桌面上的時候，他聽到了應城的聲音，只有簡單的四個字，沒有鄙視，沒有批判，甚至聽不出情緒。
他擡起頭，想要去看對方的表情，以此來判斷對方對自己的評價，然而當他觸及到那張過分英俊的臉時，他只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
“那你很了不起哦。”應城微笑着說。
許可一怔：“為什麽？”
他的臉上寫滿了不理解，明明他有過那麽陰暗的想法，為什麽對方還會這麽說呢？
應城一臉的理所當然：“你曾經想過要丢下他，但是最後，你沒有這麽做，甚至還耗費了很多的心血去照料他，處處為他着想，難道這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嗎？”
許可看着他，似在分辨這話裏的真僞，而應城也一直保持着微笑與他對視，眼睛裏寫滿了真誠。
“我……”許可的聲音有些發哽。
應城卻對他搖頭：“其實以你的處境，即使你真的這麽做了，也沒什麽可指摘的地方，更何況你并沒有這麽做，所以，你不需要有負罪感。你做得很好，非常好。”
對方的話語誠摯，許可聽在耳中，心頭似是被什麽觸動了一下，變得無比柔軟。
他其實一直都在為自己有過這樣的念頭而感到愧疚，那些愧疚沉甸甸的壓在心頭，每當面對那孩子時就會湧出，提醒他自己曾經的卑劣。這些愧疚演化成罪惡感，時不時地就會冒出來，令他寝食難安，可他又不知該如何排解，他沒有可傾訴的對象。
而現在，不知是被下了什麽降頭，他居然對着大BOSS坦白了，原本以為會受到鄙夷，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對方居然開導起他來，不得不說，這些話雖然簡單，卻是他最想聽到的——有人能告訴他，他沒有做錯，他做得很好。
鼻子猛地發酸，許可連忙擡手抹了一把眼睛，吸吸鼻子，把那些将要滿溢而出的情緒收回去。
桌上有物體摩擦的聲音，許可放下手，看到應城将紙巾盒推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對方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這份刻意是一種體貼，許可忍不住笑了，也不辜負對方的好意，抽出紙巾擦拭眼角。柔軟的紙巾拂過眼眶，像是一只溫柔的手，抹去所有的委屈、難過，以及不安。
“可可，我想噓噓。”
稚嫩的聲音猛不丁在耳邊響起，許可吓了一跳，扭頭看去，小外甥不知何時跑了回來，站在桌邊看着他。似是發現了他的異樣，小家夥好奇地問：“可可你怎麽啦？”
小小的孩子臉上滿是天真與懵懂，卻又透露出一絲擔憂出來。許可笑着搖搖頭：“我沒事。”
他說着站起來，對小家夥伸出手，說：“不是要去噓噓嗎，走吧，我帶你去。”
小家夥毫不猶豫地把手伸過來，催促他：“快點快點，我憋不住了！”
許可将手掌握起，把這只小小的手包起來，嘴上卻呵斥着：“憋不住了才知道來找我，給我憋着，要是憋不住我就揍你！”
小家夥笑得依舊沒心沒肺：“我這麽可愛，你不舍得揍我的！”
“嘶——”許可吸了一口涼氣，被他的自戀肉麻到了，“你從哪學來的這話，不要臉！”
“嘿嘿。”
應城望着一大一小離開的背影，揚起嘴角。
“叔叔~”思思這時也在服務員的陪同下回來了，撲進應城的懷裏。
“怎麽了？”應城低頭看着小侄女，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開心。
思思對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應城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乖乖地把耳朵湊過去。
他聽到了小侄女銀鈴般的聲音：“皓皓剛剛跟我說，我是他第三喜歡的人哦~”
“哦？”應城配合地發出驚奇的聲音，“那皓皓第一第二喜歡的人是誰呢？”
“第一是皓皓的媽媽，第二是可可呀~”思思開心地說，一點也不為自己只排在第三而氣惱。
“哦，這樣啊。”應城點點頭。
他擡頭向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雖然沒看到人，但是他唇角的笑意更加深邃。
許可帶着小外甥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作為前擺着一份香草布丁，于是納悶地向應城看去，這是哪來的？
接收到他的疑問，應城解釋：“你忘了，這是剛才套圈套中的，安慰笨笨的可可的小禮物。”
許可臉一紅，那只是哄小孩的玩笑話，怎麽還有人當真了。
他把布丁往前一推：“我才不要呢！”要了就等于承認自己笨了，堅決不要！
他不要，但是另外有人非常熱烈地響應着：“可可不要我要！”
許可扭頭看過去，滿臉無奈：“你怎麽又要吃啊，剛剛不是才說吃飽了嗎！”
“可是我現在又餓了嘛……”陸時皓用閃亮亮的眼睛望着他。
許可敗下陣來，揮揮手：“給你行了吧。”
然後，他的視線瞥到了對面的思思，小姑娘也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份布丁，不過大概是出于矜持，并沒有出聲。
想了想，許可說：“你一個人吃不掉，就和思思一人一半吧。”
“好呀。”小家夥也沒想吃獨食，對于這個方案沒有異議。
小姑娘一聽也有自己的一份，眼睛倏地一亮，甜甜地笑着：“謝謝可可。”
“不客氣。”許可對她笑笑，然後手動将布丁分出一半到陸時皓的盤子裏，剩下的推到了思思的面前。
兩個小家夥開心地吃了起來，許可看着他們吃得那樣開心，嘴角揚了揚。
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許可扭頭看去，見應城也嘴角含笑地望着自己，有些茫然：“怎麽，看我幹什麽？”
應城搖頭，沒有解釋什麽，而是問道：“待會兒吃完飯有什麽打算嗎？”
“還能有什麽打算，當然是回家啊。”許可回答，已經九點多了，雖然對成年人不算晚，但是對三歲半的孩子來說，已經是休息的時間了。
“哦。”應城點頭，“我送你們回去。”
在許可想要拒絕的時候，他強硬地補充：“反正順路。”
“呃……好吧。”許可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待兩個小家夥吃完，這頓飯也結束了，在前臺出示過那張免單券買完單之後，四人便離開了餐廳。
許可在心中暗暗盤算着，這頓飯說是他請的，但是免單了，免單券還是大BOSS花錢套來的，那麽這還算他請的嗎？要不要再請一次？
正在他糾結的時候，在前面一蹦一跳的陸時皓忽然想起什麽，停住腳步，轉身面對應城。
“怎麽了？”應城見他一臉嚴肅，于是也同樣用嚴肅的表情回應他。
陸時皓問：“叔叔，今天皓皓乖嗎？”
經他這麽一說，應城想起下午的時候他們還在比誰乖的事情，于是點點頭：“嗯，皓皓很乖。”
“那思思乖嗎？”思思仰着頭問他。
“小公主當然乖了。”應城笑着說。
“那可可乖嗎？”陸時皓替許可發問。
許可的嘴角抽了一下，喂，他都說了不要參加這個比賽，為什麽還把他列入其中啊，還能不能給他點大人的尊嚴了！
“可可麽……”應城沉吟起來。
他的猶豫令小家夥意識到了事态的不對，于是立刻叫起來：“可可不乖！”
許可一聽立刻不服了：“我哪裏不乖了！”
“嗯……”陸時皓想了想，“因為可可什麽都沒有套到，所以不乖。”
“這算哪門子歪理！”許可想揍人。
哪知應城聽了，摸着下巴點點頭：“說得有道理。”
“嘿嘿，可可不乖，叔叔打他屁股！”陸時皓立刻腰板硬了，指手畫腳起來。
眼見應城配合地揚起手，許可一臉驚恐，喂喂喂，你還真想打我嗎？別鬧啊！
他下意識地想往後退，然而下一秒，那只大手落在了他的頭上，對方帶着笑意的嗓音如同刮在耳膜上：“可可也很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