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元徵樂此不彼地去招惹岑夜闌,方靖一次又一次地擔憂哪天他們真的會被岑夜闌丢出瀚州城去喂胡人的彎刀。
“放心,他不會,”元徵拿了把刻刀雕琢木頭,旁人眼裏不務正業的事,他做來總是分外得心應手。少年人手指修長,精致的刻刀在他手裏活了似的,低頭吹去蹭出來的碎屑細塵,悠悠地道:“岑家人将忠君刻入了骨子裏,岑夜闌——”他一笑,“也不例外。”
方靖嘟哝道:“可他原來不姓岑。”
元徵說:“我舅舅說,岑熹将軍養出來的人,可信。”
“岑家世代效忠大燕,祠堂裏百位英靈盡是為大燕撒盡熱血,是大燕最堅實的銅牆鐵壁,岑夜闌本就是岑熹将軍撿回來的,他不會壞了岑家的名聲。”
方靖看着元徵眉宇間的篤定,沉默了一會兒,猶豫道:“阿徵,那我們這樣……對嗎?”
元徵眉梢一挑,理所當然地道:“我是君,他是臣,有什麽不對?”
他把玩着手心裏的小木牌,頂好的沉香木。前些日子,瀚州城裏有個富戶得了只海東青,熬過了,野性磨盡,囚在籠子裏送到了元徵手裏。元徵愛不釋手,逗玩了幾日,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小岑将軍。
“再說,這邊境無聊透了,”元徵兩指夾着木牌給方靖看,上頭“小岑将軍”四字龍飛鳳舞,竟還雕了個勒缰禦馬的人,“只有岑夜闌還有點意思。”
方靖湊近了,戳戳那個小人,“這是……岑将軍?”
元徵展眉一笑,沒有說話,拿紅繩将木牌串了起來,捉了海東青,系在了鳥脖子上。
“走,出去轉轉。”
元徵去的是校場,場地大,正在練兵。
岑夜闌今日依舊一身黑色常服,元徵卻一眼看見了他。他正同一個新兵交手,底下一片叫好聲,新兵頗有幾分身手,看得出來是個江湖練家子,岑夜闌依舊游刃有餘,身姿挺拔矯若游龍,很是賞心悅目。
末了,那新兵小子發了狠,出手越發無狀兇狠,底下氣氛越發熱烈。
岑夜闌硬是吃了他一拳,擒住對方手腕,将人掀倒了,爬了幾下都沒爬起來。還是岑夜闌伸出手,新兵被打服氣了,抓住岑夜闌的手掌站了起來,沖他抱拳說了什麽。
Advertisement
元徵竟見岑夜闌臉上露出個淡淡的笑,很是招眼,愣了愣,不知怎的,心裏有幾分不悅。
岑夜闌的目光看了過來,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生生将元徵氣笑了。他慢悠悠地走了過來,肩上停着只鷹,貴氣淩人。
“我也想向岑将軍讨教兩招。”
岑夜闌道:“七殿下,比試無眼。”
元徵啧了聲,“莫不是岑将軍不肯賞臉?”
二人目光對上,看着岑夜闌眼裏的不勝其煩,莫名的不高興,“還是說,你怕輸給我?”
旁邊的新兵大聲道:“我們将軍戰無不勝,怎麽可能會輸!”
岑夜闌看元徵擺明了是要找茬,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淡淡道:“殿下盛情難卻,請。”
元徵一笑,“請。”
撥了撥海東青脖頸的木牌,說:“小岑将軍,乖乖的一邊玩。”
岑夜闌看見了木牌那幾個字,再看海東青,臉上一片漠然,打起來卻沒有留半點情。二人手中無兵刃,甫一交手,元徵耍得就是流氓手段,黏人又難纏,衆目睽睽之下,打得兇狠,卻很不要臉地低聲笑說,“我的新寵是不是神氣得緊,它叫小岑将軍。”
只有二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太近了,岑夜闌面無表情,“與我何幹。”
手腳功夫他們一向是難分上下的,驀地,元徵使了個陰招壓在岑夜闌身上,軀體相撞,秋日裏,一旦交手也是汗涔涔的,心跳不穩,呼吸也是微急。
元徵說:“知道為什麽叫小岑将軍嗎?”
熱氣拂在面上,一條腿還頂在岑夜闌腿間,他臉色都變了,底下人仍在叫嚣着,大吼“将軍”“殿下”的,此起彼伏。
“滾開!”岑夜闌咬牙切齒。
元徵反而得寸進尺,須臾間二人換了上下,拳腳對了幾招,元徵說:“這海東青和岑将軍像的很,你說是不是?”
突然胸膛一疼,避不開吃了記,元徵失了半手就被岑夜闌撂倒了。膝蓋硬,狠狠抵在胸膛,岑夜闌居高臨下,俯視元徵,蹙着眉,有幾分得勝的矜傲。
岑夜闌說:“你輸了。”
元徵臉皮厚,笑道:“岑将軍好身手。”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動了武,日頭挂天上,岑夜闌臉上浮着紅,抿緊的嘴唇也是紅的,汗水滑過鬓邊,滴答落在元徵唇邊。
元徵看着他的臉,目光落在他的脖頸,黑的衣裳,一絲不茍地鎖着脖頸,竟有幾分禁欲又莫名的風情。
鬼使神差的,元徵将唇邊的汗水舔幹淨了,岑夜闌眼睛微睜,厭惡地別過臉,站直了身就走。
方靖趕緊上去将元徵扶了起來,嘴裏說,“阿徵沒傷着吧,你說你何必和岑将軍動手,這不是自找苦吃……”
“阿靖,”元徵看着說岑夜闌的背影說,“你發沒發現,岑夜闌長得挺好看。”
方靖:“……”
“你是被打傻了,還是太久沒看美人了?”
元徵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