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也不知是誰說漏了嘴,公子歧要出游列國的消息,在府中不胫而走。
鐘伯一收到了這個消息,立馬放下了手邊的活兒,趕到了公子所在的小院。
守院的侍衛門一見是他,放行之餘,又說道:“今早已有不少人來勸了,公子心意仍舊不改,不如鐘伯去碰碰運氣吧。”這鐘伯是跟在公子身邊最久的人,想着也許他的話,能管用些。
“我會的。”
說完之後,鐘伯大步邁入院中。
廊上的阿寶見了,抱着劍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聲音清脆地喊道:“鐘伯。”還扯出了自認為滿意的笑容,畢竟鐘伯也算是他的半個老師。
屋內正在處理事務的贏歧聽到了阿寶的嗓門,微微擡頭,輕笑着說:“可是鐘伯?請進吧。”
“是,公子。”
與阿寶點頭示意後,鐘伯擡腳就要入內。剛走了幾步,他就停了下來,轉身朝着阿寶走去,壓低了聲音,有些嚴肅地問道:“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愣了會兒,阿寶才想起來,那件鐘伯口中的事,老老實實地搖頭。
鐘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阿寶一眼:“你....真是笨!”這人和那女子關系匪淺,不過是打聽下來歷,這樣的小事都辦不好,還妄想留在公子身邊。
輕嘆了聲,而後在阿寶委屈的目光中,踏入屋內。
在他入坐後,贏歧輕輕的笑聲已先聲奪人了:“鐘伯可也是為了我出游的事前來的?”
“是。”既然被公子識破,鐘伯也不打算再隐瞞了,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公子,如今新王登基正是用人之際,現在出游,是否.....有些不妥?”
“我不喜政事,鐘伯你是知道的。”贏歧放下了筆,輕輕搖頭,“我知道鐘伯是為我好,可是入朝為官,實非我所願啊。”
“那.......恕老夫鬥膽一問,那公子走後,要如何安置西院的女子?”他指的是趙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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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歧也不想隐瞞:“她會與我同行。”
鐘伯愕然擡頭時,見到了他眼裏泛起的淡淡笑意,不由心底一沉,那樣的笑,不為宮規所縛,不為禮儀牽扯,純粹只是因為喜悅.......而笑。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女人對公子而言,似乎不同尋常。
所以他輕輕地開口試探:“公子要帶着那個陌生女人,不怕是什麽危險人物,是來刺殺公子的?”
信陽君在秦國位高權重,勢必擋了不少人的仕途之路,而公子是其獨子,用作籌碼是最合适不過的。
之所以有此一說,完全是因為這樣的事,曾有先例。
他以為公子多少會沉思片刻的,但沒有想到的是,公子沒有絲毫的猶豫,那樣篤定地說:“不會。”
她是趙國公主,不是鐘伯口中的什麽刺客,可又不方便解釋什麽,贏歧只好再次重複了遍:“不會的。”
鐘伯有些無奈了,也知勸不住公子,正要行禮退下時,他的目光掃到了案上的厚厚的竹簡。忽的,他想起了什麽,眼中掠過一絲光彩,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鐘伯道:“老夫聽說,公子的封地附近有怪物出沒,據有人描述,是半人半蛇的怪樣。”
是怪物啊......
一瞬間,贏歧微垂了頭,陷入沉默了。
在見到他渾身一顫後,鐘伯更是确認了什麽,繼續說道:“那怪物不僅長得可怕,還屢屢傷人,公子心善,還情公子處理好後再出游吧。”至少此舉,能拖住公子的腳步。
傷人......
即使變成蛇人,也還是人,是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的。
“公子?”沒得到回應的鐘伯,不解地喚了聲,将贏歧抽了心神。
“嗯,那個流言我也聽說了。”贏歧低低地應了,聲音有了股莫名的無力感。
案上關于蛇人的竹簡,一天天地送來,他為封地之主,不是沒有想到要去好好處理,只是......難免會勾起他為蛇人時的回憶,而那也是他最為不堪的過去。
擡眸,撞入了鐘伯疑惑的眼神,他嘆氣,點頭:“那好,就去查查吧。”若不處理好,他走的也不安心。
“是。”
在鐘伯應下退出後,贏歧喚來了阿寶,讓他代為轉達:“去告訴你姐姐,這幾日怕是不能走了,還請她少安毋躁才是。”
雖然不知到底是什麽事,阿寶還是乖巧地點頭了:“是,公子。”行禮過後,他便退了出去。
有了公子的吩咐在先,走入趙瑤的院子有如無人之境,照着女奴所說的,他來到了小院後邊的亭子。站了會兒,他摸摸腦袋,有些不解,怎麽沒人?
“呼呼......”
這時從亭後傳來了一道沉重的喘息聲。
随着那聲音走去,阿寶驚訝地發現,那個坐在地上額間冒汗,大口喘氣的,可不就是阿瑤姐姐嗎?
正在休息的趙瑤也發現了他,還未等她開口,阿寶的好奇心大起:“姐姐是在做什麽?”
趙瑤拍着心口,平複了劇烈的喘息:“我這是在鍛煉身體,是在為日後出游列國做準備呢。”雖說是坐公子歧的馬車,但自己的體力也要跟上來,至少不能拖了人家的後腿啊。
忽的又想到了什麽,阿寶也算是公子歧的半個侍衛了,不能無故離開的,就問:“你怎麽來了?”
“這......”剛才的那反話,阿寶聽在心裏,也知她很是期待這次出游,但是公子的話又不得不轉達,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公子說了,暫時不能出游了........不過公子說,讓你不要着急.......”
“怎麽突然不去了?”公子歧不像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啊。
阿寶眼前一亮,蹲在她面前,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告訴你哦,這是我打聽到的,公子暫不出游是因為封地裏發生了件大事。”說到這裏,他忽然停下,賣了個關子。
“說啊。”
到底是孩子心性,被趙瑤催促了幾次,他的嘴角洋洋得意地翹着:“最近有人說起,附近有怪物出沒。”學着老人講故事的口氣,吊長着嗓音,“那怪物是半人半蛇,經常晝伏夜出,還會吃人呢。”
蛇人.......
那一刻,她面上的笑容凝住了,形成了一個僵硬的弧度。
阿寶還在興頭上,以為她被吓到了,笑嘻嘻地繼續說道:“不過說來也奇怪,聽看到過的人說,那怪物長得很好看,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呢。嗯.......不過我覺得,長着一條尾巴的東西,都不怎麽好看.......”
說了半天,也沒有回應,阿寶耷拉了腦袋,小聲提醒着趙瑤,這裏還有一個他:“姐姐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嗯。”她的思緒飄遠,心不在焉地應道。
公子歧說過,施咒之人一旦受傷,那蛇身會反噬,剛好那麽巧,姬忽也受傷了。
受傷,蛇人,美貌......
這些字眼浮現她眼前,漸漸地拼湊出一個模模糊糊的事實,也許那人是他也說不定。趙瑤又皺眉了,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公子歧為人溫和,與秦宮中人來往甚少,他有什麽理由還害公子歧呢?
不行,她得去弄個明白。
就在她起身時,阿寶叫住了她:“姐姐去哪裏?”
姐姐......
他也曾這樣,笑着喚她過,一時間,喉間像卡住了般,說不出話來。她也不明白,現在是埋怨他害過公子歧呢,還是在擔心.....
這兩種感覺不斷地盤旋在心間,絞得她難受異常,此時她只有一個念頭,弄明白,把事情都弄明白。
“我去找公子。”
“可是公子有事出去了。”阿寶及時叫住了她,“去處理怪物的事情了,可能要晚上才能回來。”
趙瑤停住了腳步,渾身像被抽幹了力氣。
阿寶摸摸腦袋,嘿嘿笑了:“姐姐,這也算是個秘密了吧?”趙瑤不解地轉頭,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話,“那姐姐,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天盒子裏的到底是什麽啊?”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件事他一直惦記着,起初的幾天,他為此還睡不好覺呢。
“盆栽!”丢下兩字後,趙瑤快步走了。與其在這裏給阿寶解釋十萬個為什麽,還不如去院子攔截公子歧。
阿寶呆在原地,喃喃念了遍:“盆栽?”好新奇的說法,難道是貴族人家才有的東西?
“姐......”就在還想問盆栽是何物時,他發現身邊的人已不見了,一拍腦袋,也跟了過去。一定要問個清楚,不然這幾天又要睡不着了。
當阿寶趕到小院時,果然如他所說,公子并未回來。
“我就說嘛。”他嘟哝了聲,回應了她不聽勸告的舉動,而後與趙瑤一樣,坐在廊上,靜靜等候。
按理說,趙瑤是公子府的上賓,大可在屋內,但是眼下她心急如焚,實在沒有心情,規規矩矩地跪坐着。
也不知等了多久,侍衛恭敬的聲音總算傳來了,緊接着是一抹不染纖塵的白色身影。他徐步走來,淡淡地牽着笑,一如從畫中走出的高雅出塵。
一回府,他就聽侍衛說了,所以他剛下了馬車他就來了,而額間隐隐冒着的熱意,正在昭示着他并不如外表的那樣淡定自若。
“公子。”一見來人,趙瑤就快步走到廊下。
礙着阿寶還在,那聲‘公主’他是壓低了的,而後又問:“可是有事?”不然她不會面帶急色的來。
“公子封地出現了蛇人?”
他點頭:“是,歧今日出去也是為着此事,可是并未調查出什麽,也不知那到底是不是真的。”擡頭望着她時,見她神色微恙,便問,“公主可是想到了什麽?”
她立刻搖頭否決了:“沒什麽。”
既然沒有查出什麽,那她就當作不知情吧。這裏的公子歧的封地,她若說出了那個猜想,還不知會引起什麽風波來。
更何況,那也只是猜想,連她自己也不甚确信.......
“公主?”
一道清潤的聲音從頭頂飄落,接着是一只冰涼的手輕觸了她的額間,瞬間把她從胡思亂想中垃了回來。贏歧看着眼神微亂的趙瑤,面上閃過一絲擔憂:“公主可是病了?”
“沒事。”她拂手,說得有氣無力。
現在她的腦中像是擠滿了東西,堵得她無法思考,她得回去好好想想。與贏歧行禮告退後,她拖着腳步出了院子。
望着她的背影,贏歧眼中掠過什麽,動動雙唇,就在她快要消失時,他輕聲問了:“那......公主是否還與歧同行?”
趙瑤回過身,重重地點頭:“嗯。”比起那個傳聞來,還是先在趙遷找到她之前逃掉,才是上上之策。
那一刻,贏歧心頭釋然了。
由于蛇人的消息已漸漸平息了,出游的日子也被擺上了臺面。
沒過幾日,公子府中的人已準備好了一切,就等着公子了。鐘伯雖有千言萬語想說,但也是沒有再勸說的理由了,最後只嘀咕着說:“公子路上小心。”
在上車前,贏歧笑着安慰:“鐘伯不必擔心,此行我帶的,都是府中能人。”
說到‘能人’,鐘伯的目光挪到了坐在車夫邊上的阿寶,也不知公子怎麽想的,非要帶着這人。上前了幾步,還是不死心地說道:“公子,這次出游回來,就聽君上的,入朝吧。”
贏歧睫毛輕斂:“鐘伯,不必說了。”
而後他放下了車簾,命人啓行,在這聲令下後,馬車緩緩地行駛了。
出游的隊伍并不隆重,與尋常貴族公子相差無異,若不是礙着途徑他國時會辱沒了他公子的身份,他連侍衛也不想帶了。
當他把這個想法告之時,卻發現趙瑤心緒不寧地輕聲附和,他微微皺眉,繼而眉宇舒展,笑着問道:“沿途漫長,公主可是在擔心?”
“啊?”她恍然大悟似的笑笑,那樣牽強,“是啊。”
他微低了頭:“公主......那可否重複一遍歧的話呢?”見她睜大了眼睛,他低低笑了,那笑聲像是夾雜了許多無奈,有股壓抑的味道,“公主是在想蛇人的事情吧?”
被戳穿了的趙瑤,也沒打算裝下去,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是。”
“這件事,歧本不想追查下去的.......”他忽然擡眸,“公主是覺着那蛇人,是公主認識的人,所以才會如此牽挂?”
牽挂......
她的心底,像是沉入了無盡的海底。
是啊,她在牽挂,牽挂那個人可能是.......他.......
但是面對公子歧時,她什麽也不說,靠着車窗,一直勸說着自己,那不過是自己的猜想,不作數的。等到離開了這裏,大概就會忘記了。
馬車繼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車旁經過了幾個粗布麻衣的小孩。趙瑤是靠着車窗的,一路無人,難得看到幾人,她的目光也跟随了過去。
幾個小男孩拿着長長的木棍,在玩官兵抓強盜的游戲。
這本是極為尋常的,但片刻之後,其中一個小男孩高高舉起了木棍,扯着稚嫩的嗓子對着他的‘手下’號召:“整天玩這些,太沒意思了,聽說山裏有蛇人,要不要我們去打打蛇人?”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孩吓哭了:“可是......大家都說蛇人會吃人的!”
“真是沒用,愛哭鬼!”那個老大做了鬼臉,而後詢問其餘人的意思,“你們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啊?告訴你們,今天要是不和我去,你們以後就不要和我玩了。哼哼,隔壁的大個子欺負你們了,我也絕對不會幫你們出頭的!”
“那......”
做了一番掙紮後,除了那個愛哭的小孩,其餘人都唯唯諾諾都跟着老大走了,這些,趙瑤都看在眼裏。
打蛇,若那人是姬忽呢?他怎麽能受得了這些小孩的羞辱和謾罵呢?
這時,一聲輕嘆從她的身後傳來:“公主,若你想去,那就去吧。
趙瑤猛地轉身,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忽然,她扯了笑,試圖掩飾她的尴尬:“公子.......在說什麽?”
“那應該是公主很重視的人吧,既然這樣,公主不如親眼去看看吧,不然這一路随歧周游,公主也于心難安。”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了。
趙瑤頓住了身子:“我.......”擡眸時,那雙眼裏,氤氲四起,她覺着,她已說不出話來了,“公子......”
當初答應與他一同出游時,他眼裏的笑意,她到現在還記得,這樣溫柔的公子,她不忍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
可是.......
若是不親眼去看看,那到底是那個人,她是怎麽也不會安心的,或許她就是自私的小人,一味地只想着自己。所以在下了決定後,她用了個最為鄭重的禮儀,無聲地表達了她的歉意。
贏歧扶起了磕頭的她:“公主實在不需如此,趁着天色還早,不如早些出發吧。”
“多謝公子。”
再次道謝後,趙瑤飛快地掀開了車簾,如風般消失了。
他淡淡地盯着那個身影,什麽話也沒說。
還是一旁的侍衛小聲提醒着:“公子,需要派人跟着嗎?”畢竟那是個弱女子,一人進山的确有些危險。
“不必。”變成蛇人後,最怕的就是看到人,這點,他感同身受。
坐在車夫邊上的阿寶也來湊熱鬧了,輕聲嘀咕着:“公子的樣子,好像喜歡姐姐,怎麽就讓姐姐走了呢?”說完,他就結結實實挨了車夫的耳光,他覺着委屈,轉頭望向車內時,發現公子放下車簾的手,好像.....
好像有了輕微的.....顫抖。
阿寶摸摸腦袋,也許是被敲了腦袋,眼睛也模糊了也說不定啊。
作者有話要說:藍後,下章小**出來了,還有瓦最愛的蛇蛇~
其實瓦是怕蛇的,,但素,,每次看到那種記錄頻道,我很喜歡很蛇,特別是那種渾身就一種顏色的蛇
竹葉青啊。。什麽。。。我也叫不出名字,反正渾身金光色的,很好看
這兩天在玩祖瑪,藍後,玩多了
腦子裏整天都是一個男聲在唱:“嘿。。。媽媽媽嘿。。。嘿啊啊,媽媽嘿。。。。”
說了這麽多,就為了最後一句話
瓦這麽多字都沒有砍斷哦,必須撒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