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個男人抱着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這種場面雖然說不上驚世駭俗但絕對會引起驚奇視線,但當這種場面出現在醫院時就不顯得任何稀奇了,是以,安宸的行動最多也只是引得因為他們容貌關系而多看幾眼的關注度罷了。

但是,安溪對于沒被指指點點這一結果并不滿意,瞪着安宸的眼冷怒交織,本因為方麒而起的好心情也早就煙消雲散,“放我下來!”

“你受傷了。”比安溪更冷的嗓音卻是空有其形未見其意,只可惜當事兩人都未察覺。

“放P!”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安溪等着安宸怒聲道,“我傷不傷和你有何關系?安宸,別再做這種不知所謂之事,你不嫌惡心我還嫌!”

步伐猛地頓住,安宸低頭,視線緊緊鎖住了懷中之人的雙眼,壓低了的聲音風雨欲來,“惡心?你覺得我的懷抱惡心?”

安宸的質問出乎了安溪的意料之外,這使得安溪微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只是,唇微勾,無盡諷刺,“要不你以為呢?”

“安宸,你知道的吧,我憎惡方麒,憎惡到只需要看見他過得不順就可以樂個半天。你也知道,對你我鬥不過,但是對方麒那種人,現在的我足夠捏死他并且不被人發覺。可是我偏不,我就慢慢玩,看着他一次次的痛逐步的升級,心理、生理,一寸一寸的崩潰,那時再來最後一擊,被徹底擊潰的絕望眼神,該是和那盛世煙花一般的絢麗迷人吧,那種場面該多美麗啊。”

前一刻還面無表情的臉上此刻浮現出深深的迷醉,雙眼迷離,就如沉浸在了時間最美的幻象之中,沉醉不願醒。只是下一刻,一切迷醉就仿佛是被擊碎的玻璃,快速的從安溪的臉上剝離,露出了內裏的真實,空洞到狂颠的陰冷,“為此,哪怕手段幼稚到了極點我也樂意奉陪到底!”

這才是現在最真實的安溪,恣意耍着不被別人理解的任性。明明可以一次性解決敵人,卻偏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弄得複雜無比,甘願自降手段陪着對方一次次的過家家玩,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更好的滿足他自己。

可以說,外面的幾年已經把曾經的安溪磨得一幹二淨,蛻變而出的是現在這種幾乎無法知曉的安溪,已然站立在變态的邊緣,卻比完全變态更危險,因為他的外表具有足夠的欺騙性,不是單純無辜,而是嚴肅冰冷到無法起疑。

安宸的眼中驚訝一閃而過。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安溪,不再是面無表情的薄涼,而是站在世間看着百态眯着眼勾唇歡笑,尋找着讓自己快樂的目标,随後一步一步編織,不具備嚴禁的計劃性,對事情成敗已渾然不在意,那份過程才是他的結果,比毒蛇粘膩的陰狠多出了幾分癫狂。

唇角的笑弧繼續擴散開來,微微上挑的眼角也似染上了這份笑意而愈發彎起,安溪不再去掩飾,對着安宸釋放心底最深處的恨,“可是,安宸,饒是如此,對方麒對方語蘭,總有結束的一天。而對你,就算耗上一輩子我也絕對不、死、不、休!”

緩慢的四個字從口中吐出,一字一頓,咬緊的牙關讓它們愈發的铿锵有力,那雙眼,第一次如此毫無遮掩的迸發出濃烈的怨恨,兜轉出一種如同瘋魔般的執念,讓安宸心中一震,隐隐約約的從身體各處滋生出一股心悸般的寂然,莫名的沉悶。

抱着少年的手不自覺的用力,視線鎖住了少年的雙眸,直直的探入其中,那雙墨色的眼中除了怨恨別無他物。以往他一直喜歡逼着少年的這雙眼情緒浮動,現在少年不再掩飾了,可這股赤·裸裸的恨意卻絲毫未給他帶來任何快感,氤氲出的只有恍惚的窒息感。

嘟的一聲車喇叭響割斷了兩人的對視,蘇林從車窗裏面探出頭,對于安宸和安溪之間的詭異氣氛半點知覺都沒有,只是覺得很疑惑,“老爺、少爺,怎麽停了?”

安宸一聲不響繼續無言着,腳下卻是繼續邁開了步子來到他的車邊,回去的路上,車內無人開過口,一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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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安家,蘇平就把安溪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掃視了個遍,最後對着安溪受傷的右腳大呼小叫了片刻就揮喝着想去叫人到醫院伺候方麒的蘇林去買雞買魚。

蘇林對于蘇平一向都是孝順的,被蘇平指揮着幹事就直接父命為先了起來,只是,“雞肉魚肉這些食材廚房不是有嗎?”

“那不新鮮!”直接無視了送與安家的食材都是三餐時刻前一兩個小時才摘或斬的新鮮度,蘇平手一揮,中氣十足,“別唧唧歪歪的,趕緊去市場買當場斬殺的,記得魚要買野生的,雞要草雞,不能買飼料喂養出來的,知道嗎?”

憨厚的笑笑,蘇林點頭連連應是,“要買點豬蹄嗎?人家都說吃啥補啥,少爺傷了腳還是買點豬蹄補補吧?”

“對對,你這話說的還算實在……不對,你把少爺當豬了嗎?混賬!”話到一半突覺不對的蘇老爺子龍頭拐咚咚的敲地,氣的吹胡子瞪眼的吓得蘇林連忙扭身就走,他最怕他老爹的龍頭拐了,打的忒疼。

“算你跑得快!”蘇平氣哼哼的說了一句,眼中卻是沒半點怒氣。自家的孩子哪有不疼之理?他又不是老爺那般的人物。

“蘇爺爺,需要特意買雞買魚嗎?”他不挑食的,真的,只是有點點小愛好而已。

“當然需要,少爺都受傷了,魚燙對傷口愈合最好了,雞肉那是補補身體營養。”蘇平說着說着,突的想起廚房準備的東西,“對了,今天的晚餐向後延了時間,我就幫少爺先做了碗湯墊墊饑,我這就去把燙端來,少爺放心,不會太甜的。”

目送着蘇平離開的背影,低首。傷……安溪看着腳腕之處塗抹紅藥水的那一塊破皮,沉默。

這邊安溪是難得的放松,那廂,把安溪接回來的安宸卻是直接到了書房思考着那個問題,他究竟把安溪當作了什麽看待?玩具?兒子?或許都不是。

垂下了眼,安宸的臉上神情明滅不定,他對安溪的那股感覺很陌生但并不是那麽難以明白。只要同處一室時他的目光第一個注視的必定是安溪,無論是薄涼的安溪還是自信耀眼的侃侃而談的安溪,或者是今天才見到的安溪,只需要看着他的心情就莫名的輕快。

只是一句不喜歡,滿眼的憎惡,就輕而易舉的牽動了他的情感波動。世界上恨着他的人不知凡幾,但能夠影響到他的卻只有安溪一人,這并不正常。

相似的生活習慣,安溪從口味到舉止都和他極其相似,就仿佛他們之間有一種莫名牽連一般,看不見摸不着也斬不斷。只需要想到這點就莫名愉悅。

……

太多的特殊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沒有經歷過不代表他不知道這就是男女之情。安宸凝眉:從何時起,他對安溪竟衍生出這種情感?掐滅?亦或是……

放任!

那一日,安宸沒有下樓用餐,只剩下安宸的餐桌之上,因為蘇平的關系而浮現了難得的輕松。

一個月後,一腿腳微陂的少年出現在一棟陳舊的公寓前,頭上帶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長相。站了許久,才見他走了進去,半個小時後,少年走出公寓,沒被遮住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透出了幾許滿意,森然入骨。

天空灰沉沉的,層層疊疊的烏雲滾滾壓下,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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