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很确定,那滴水
鹿西蹦看得出,媽媽在國外生活三年,心态已經調整好了。不是以前在她面前強顏歡笑,是真的敞開心扉,告別過去。鹿西蹦由衷為她高興。
原本在國內沒有什麽知名度,出去獲了幾個獎後,回來就憑空冒出了一些“朋友”,鹿南野并不故作清高,收到畫展或沙龍的邀請,便會應邀前去。這些有助于她們母女在安寧市站穩腳跟。
熱絡的寒暄到了冬季才稍降溫度,鹿南野發覺自己還未與女兒促膝長談過。三年不見,女兒變得更漂亮了,也更獨立了,鹿南野回憶這半年匆匆的時光,女兒竟沒有一次因為煩惱或心事向她求助。
初雪飄下的夜晚,鹿南野叫上女兒,撐着傘在細細碎碎的雪花中漫步。
“西蹦,你最近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想講給媽媽聽嗎?”
鹿西蹦想了想:“沒有。”
“現在作業多不多?如果覺得累,寫不完就不寫了,媽媽去給你們班主任說。”
“不多,不累,謝謝媽媽。”
沉默着走了許久,鹿南野擡手撫了下女兒的長發:“生疏了?怪媽媽嗎?”
鹿西蹦歪頭蹭了蹭媽媽的手心,有些依戀,微笑道:“不怪。只是沒有什麽要說。”
“媽媽覺得你有心事,你不想說,媽媽也不問。只是希望你如果有困難,有困惑,可以找我來說,我很願意當你的朋友。”鹿南野捏了捏女兒的耳垂,心下微微悵然,“那我來說吧。回國的前一天我去買東西,經過一家童裝店,就想起你小的時候,才剛剛過我的膝蓋,穿着花裙子在畫室裏跑來跑去。那時候真是可愛。”
“現在不可愛嗎?”鹿西蹦笑着問。
“可愛,你長到多大,我都覺得你可愛。不過你現在可穿不了那麽小的衣服了,我當時想着,不如買幾套回來等你将來有了孩子,給小寶寶穿,走進店裏才想起,你還要十年才能有寶寶呢,放到那時候就過時了。”
鹿西蹦臉上的笑倏然淡了,走了幾步,她站住說:“媽媽,我将來沒有孩子。”
“不要孩子?”鹿南野有些意外,“丁克,還是獨身主義?這些可以過幾年再考慮,如果将來你還堅持,媽媽尊重你。”
“都不是。”鹿西蹦看着她的眼睛,“Homo,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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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大了,攢成一團團,拍在傘上,一聲聲輕響。
“西蹦你……确定?”
鹿西蹦點頭,說:“很确定。”
兩人對望良久,鹿南野突然轉身疾步往前走,十步折返,這是她恢複冷靜的辦法。她又問了一次:“你确定?”
鹿西蹦聲音平靜,又答了一次:“很确定。”
鹿南野做個停止手勢,緩了緩神,道:“好,我知道了。你給我一些時間,讓我适應你的這個新特征。好嗎?”
“好。謝謝媽媽。”鹿西蹦笑起來,眼神添了點溫暖。
“傻瓜。”鹿南野撫着她的頭發,語中含着憐惜。
對不起,鹿西蹦在心裏說,對不起不顧你的感受,在你毫無準備時告訴你,對不起賭上你對我的愧疚迫使你讓步。也謝謝你,願意接受一個完整的我。
這塊壓在心上已久的大石終于落地,鹿西蹦輕松了很多,看在鹿南野眼裏又心疼幾分。
除了分手那次的期末心神不寧,滑落至班級第二,鹿西蹦的成績非常穩定。面臨着中考壓力,許多學生晝夜苦讀,鹿西蹦依然故我,興致來時就丢下作業畫一張畫。
學習和繪畫都是她所擅長的,她所不擅長的只有一個——體育。
為了備戰體育考試,學校早讀每星期一三五改成晨跑,對從小缺乏身體協調性的鹿西蹦來說,這簡直是噩夢。體育的分數是計入中考成績的,但她寧願不要這個分數,也不願意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在跑道上掙紮。
春末四月,體育考試開始,噩夢即将結束!鹿西蹦的狀态,只差在額頭上綁個布條寫“拼了”。
身高體重還好說,偏瘦而已;握力分數全班最低,被圍觀稱奇;跳遠六十分,還是老師看她漂亮不想難為她,刻意放水才過的;至于跑步,差點要了她的命,好在達标了!鹿西蹦喜極而泣!
夏半月的每一項成績都備受關注。尤其受李亮亮的關注。
一踩上身高體重秤,李亮亮就把兩手捂在嘴邊,廣播假消息:“小胖子稱體重,爆表了爆表了!”
夏半月不理他,看了數據,還挺滿意。許約在她下一個,也看到了,說:“在滿分範圍內。”夏半月于是更開心了。
跳遠是夏半月和許約共同的強項。許約身體修長,跳兩米不奇怪,但是……夏半月?
見她一次跳了滿分,班裏不少人一齊張圓了嘴巴,邊上的老師也誇了一句:“真輕盈!”李亮亮賤兮兮地湊上前說:“是‘重盈’吧!”許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李亮亮就消停了。
回到許家,古蘭心洗了一盆櫻桃,夏半月挑出一對連枝的,喂許約吃一顆,自己吃一顆,吐出核問:“阿約,你覺不覺得李亮亮有點反常?”
“哪裏反常?”
“他上課總是悄悄用筆戳我,晚上有時候打電話問我題,經常莫名其妙地忽然興奮又忽然低沉……很多很多舉動都很反常。”
竟然沒發現李亮亮用筆戳阿胖!許約覺得自己太疏忽。這家夥敢在她眼皮底下搞小動作,膽子真是變大了。
“徐飄說覺得他喜歡我。”夏半月吃掉一顆櫻桃,過了幾秒鐘,“不過我覺得不像。”
許約剛提起來的心又放回去了,略一思索,道:“李亮亮的行為屬于青春期男生的躁動,是一種動物本能,不算反常。因為你和他認識時間最長,他座位離你又近,所以他的躁動就對你表現出來了。現在他已經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你越關注他,他就越起勁,躁動時間就會持續更久。所以你做得非常好,只要繼續保持下去,不對他的行為作出反饋,就可以了。”
夏半月聽得認真,最後總結:“就是不理他。”
“對。”許約非常滿意,“另外,他的情緒忽高忽低,這是叛逆後遺症,過段時間自己就好了,不用管。”
“是這樣啊?叛逆還有後遺症?”
“你看,他叛逆的時候很幼稚,對不對?”見夏半月點頭,許約繼續說,“現在他是回想起自己那些幼稚行為,心裏矛盾,左一想自己現在這麽好,右一想自己當時那麽蠢,情緒就會起伏。”
“噢……有道理!徐飄說這是李亮亮喜歡我的表現呢。”
“絕對不是。”許約面容嚴肅。
“那就好,虛驚一場。”夏半月吃着櫻桃,“話說回來,李亮亮現在的成績可以上一高了,我們四個又可以在同一所高中了,真好。”
“好。”許約微笑,用嘴唇銜着一顆,作勢要喂給她。
“做什麽呀……”夏半月臉頰紅了,輕擡下巴接走那顆櫻桃,碰觸時的短短一瞬,夏半月清晰地感覺到一點點濕潤,那是櫻桃表面的水珠,染在了許約的唇上。許約抿了下唇,那滴水便不見了,夏半月的臉飛快地燒起來。
許約看着紅彤彤的阿胖,心情很美妙。
“孩子們。”突然許安邦敲了敲門,“我有個事情要宣布。”
許約用手背幫她冰一冰臉,讓顏色消下去一點,開門和她走到客廳。
許安邦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孩子們,我們要搬新房子了,高興不高興?”
夏半月舉起雙手:“高興!”
許約問:“還是住一層嗎?”
許安邦突發奇想:“阿約,你也學阿胖,來一個這個‘高興’。”
許約舉起雙手:“高興!”
“……”許安邦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當然還是。一層四戶,有電梯,房子比咱們家的大。現在開始裝修,你們放假的時候就裝好了,再散散氣味,開學正好能搬進去。那小區離一高很近。”
“真好!”夏半月鼓掌,“哎呀,那以後不能和李亮亮同路了。”
許約:“真好。”
李亮亮知道她們要搬家的消息,那表情悲痛得好像她們這是要去撒哈拉大沙漠定居了。連着好幾天他的頭頂都自帶一坨烏雲,天天給他一個人下雨,配合他憂傷的少男心。
同樣感到遺憾的還有葉師傅。
“以後還來嗎?”葉雨主動問。
“來。”夏半月朝她笑。
葉雨唇角彎了彎,手擡起來,似乎是想戳一下她的酒窩,視線微微一偏,看到許約緊盯的眼神,便又放下了,對許約說:“你這樣不好。”
許約怔了下。
葉雨沒有再說,拿了線繩教夏半月。
耳邊是葉雨的輕聲慢語,如一杯清茶令人心寧,許約坐在旁邊只字不發。這樣不好?她不認為。她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首要考慮的永遠是阿胖的感受。從沒有,從沒有任何一次,她為了一己之私而将阿胖擺在第二位。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阿胖。所以沒有人可以置喙。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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