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好難,吉他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
這裏建成小區以前,是一片辦公樓,樓雖然舊,單位卻是頂好。
幾年前陳爺爺的孫女大學畢業就到這裏上班,帶着對生活的無限憧憬,她以為人生會越來越好,但是一封匿名信終結了一切。單位領導找她談話委婉勸她主動辭職,父母說如果她不改掉這個毛病就不認這個女兒——那或許是一段黑暗的日子,而女友的背棄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人知道那天她是怎麽避開保安巡查,留在了樓頂,也沒有人知道她從夜半時分到淩晨五點都想了些什麽,她的縱身一躍也只占了報紙上一個豆腐塊罷了。新鮮的事情每天不間斷發生,一個年輕女孩的死亡算不得什麽,人們只道她是太脆弱,承受不住優秀單位的工作壓力。
後來辦公樓拆除,嶄新漂亮的小區建起,陳爺爺就來當了門衛。
保衛室六點才上班,但陳爺爺每天五點就到,拿着手電筒在小區裏繞一圈,然後在保衛室裏煮茶葉蛋,出門早的人都吃過。陳爺爺對人熱心,尤其看到年輕的女孩們,總是笑眯眯的,誰有困難,有心事,想找他說,他都聽得很認真。這些細節,如今想來,都沾上一絲血的味道,讓人心中凄涼。
聽過這段故事,夏半月再見到陳爺爺時,就會同他聊聊天,講一講發生在她身邊的趣事,把老人逗得哈哈大笑。每當接觸到老人慈愛的目光,夏半月心裏就忍不住想:要有多無助,才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在她的眼中,這個世界總是美好的。她所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棵樹,每一片雲,陽光,雨露,風雪,都這樣的美好。可是同樣的事物,很多人的感受和她并不一樣。空氣到處都是啊,卻有人呼吸困難,快樂到處都是啊,卻有人絕望痛苦,有些事不是選擇,它是這樣,就是這樣。
回到學校看到鹿西蹦,夏半月覺得慶幸,幸好西蹦堅強,幸好西蹦不在意別人怎麽說怎麽想。
過了好幾天,夏半月才緩過來,在這期間許約沒有去勸慰,這是認識世界的必經過程。
下一次回到家,梁珍妮的愛心夜宵續上了,而且無比的豐盛,許約吃完之後站都站不起來。
梁珍妮說:“下周三你們倆生日,就在宿舍過吧,這一頓就當是給你們慶祝了。”
夏半月哼哼:“肚子好撐,明天中午慶祝不好嗎?”
夏國寶為閨女們打抱不平:“你看看,把孩子胃都撐壞了。”
梁珍妮嘴上是不會承認自己做錯的:“吃多了就睡晚點,今天阿約睡這,我去給蘭心說。”
這下夏半月和許約都沒意見了,剩下一個夏國寶,審時度勢,不吭不響地看電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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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許約洗完澡,穿上梁珍妮新買的小老虎絨睡衣,躺進被子拿一本書翻看,等夏半月來。梁珍妮給夏半月買的是小豬的,夏半月進來的時候噘着嘴巴,上嘴唇頂着鼻尖。
“好看,不胖。”許約放下書說。
“那是,我的體重可是很标準的呢!”夏半月鑽進被子。
許約伸手把她圈過來,抱着說:“特別舒服,這樣不胖不瘦正正好。”
夏半月開心地親她一下。
許約問:“阿胖,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呀。”
“我們上一個大學好不好?”
“不行吧,我們成績差太多了,在一個城市也可以常常見面呀,阿約你想在安寧還是去外面?”
“你呢?”許約問。
“安寧。”
“那就在安寧。”
夏半月道:“那你肯定是要去安寧大學的,我就考不上啦,我可以去理工,或者財經。”
那怎麽行?許約一分一秒都不想和夏半月分開,如果不在一個學校,一周能見幾次?她忍受不了。
“一起好不好?”許約問,“進一考場,好不好?”
夏半月面露難色:“前三十?好難啊。”
差一點許約就妥協了,可是想到将來,她狠狠心說:“阿胖,答應我好不好?”
夏半月埋頭,在她懷裏扭動:“好難啊好難啊好難啊……”
許約吻了下她的頭發,心裏猶豫,如果她真的不願意,那就算了吧,的确太辛苦了。
“那好吧。”
“你答應了?!”
“試一試,又不虧,一起努力吧。你明天一定一定要請我吃巧克力。”夏半月噘嘴。
許約支起身子,鄭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輕聲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夏半月打個哈欠,“睡啦睡啦。”
是真的愛你。真的很愛你。
借微弱的光,望着她的臉,許約在心中說:這一輩子,我只同你一起度過。
生日那天兩人買了一個小蛋糕,四個人吃剛剛好,一起唱完生日歌,夏半月說:“等着我,下學期一考場見!”然後,和許約一起吹滅蠟燭。
越往前,越難走,從四十到三十簡直寸步難行。許約又心疼她,不願意讓她晚睡,進度就稍嫌慢了些。不過這個“慢”是對許約而言。在其他人,比如李亮亮陳飛雄看來,夏半月居然還能往上走真是不得不說許約太可怕,當然他們認可這和夏半月自己潛力大也有一點點關系。
李亮亮過着苦行僧般的生活,為了進步那真是不畏艱險手腳并用,一個學期下來從九十爬到七十,爬得氣都快斷了。老爸拿着成績單高興得只差在家裏擺個供桌感謝各路神仙,家裏有個肯努力的兒子他走在外面胸膛都比別人挺得高,本想着放假帶兒子天南海北玩一圈,但兒子要留在家學習,他就幹脆封了兩萬的紅包給兒子假期花。
期末考試夏半月考了二十九,和十六班的葛小翠并列,按姓氏排序,下學期第一次月考她就在一考場的最後一位。雖然驚險,但是約定順利完成,趁着放假,兩家人開車來了一場自駕游,飽覽壯麗山河。
這次的寒假嚴重縮水,只有兩個星期,旅個游再過個年,就不剩什麽了。開學見到熟悉的面孔,好像沒分開過一樣。
晚上鹿西蹦爬上床,張飙走到床頭,唱到她睡着後看一眼,就在下鋪坐着等許約洗完。夏半月在被窩裏仰躺着,安恬寧靜,張飙背靠着床柱,看她。許約從衛生間出來,路過時在張飙臉前揮了下手,似乎是要拂斷她的視線,張飙笑了下,看着許約坐到夏半月的床邊。
許約手指撫過夏半月的臉頰,輕聲問:“睡不着?”
“嗯,”夏半月睜開眼睛說,“吵。”
對面宿舍的“铮铮”吉他聲刺透兩扇門,來意不善,擾得夏半月直想皺眉頭。
張飙一怔,她看了那麽久都沒有發現夏半月是醒着的。知道許約會給她留足夠的熱水,張飙拿着睡衣起身,準備去洗澡,卻聽鹿西蹦翻了個身,哼唧兩聲。聽着像是不高興,顯然也被吉他聲煩擾到。
許約親了下夏半月的鼻尖,掖了掖被子,開門出去,關門時有一股阻力,她回過頭,張飙笑着說:“一起。”許約點下頭,關上門。
對面宿舍來開門的是十六班班長方晴,見是她們,方晴的眉心松開了些,問:“找誰?”
許約:“已經過十點了,你們宿舍的吉他不要再彈了。”
方晴表情也有些無奈,轉頭說:“小翠,吵到別的宿舍了,別彈了。”
葛小翠故意扣了下琴弦,翻個白眼說:“才十點就睡啊,那不是正好?不要錢的催眠曲。”
許約說:“你應該是第一天學吉他,所以沒有節奏和旋律我能理解,不會對針對這一點嘲笑你。但是據我所知,沒有哪一首催眠曲是淩亂嘈雜的,你這個,最多是睡前鬼故事。”
“你怎麽說話的?”葛小翠氣得跳下椅子,“你厲害你來彈啊?嘴巴這麽毒難怪沒人喜歡你!”
張飙拍了下許約的肩,對葛小翠笑道:“你彈得還不錯,很有風格。”
葛小翠臉色好了點。
張飙接着說:“催眠曲應當是柔和的,流暢的,聽起來如同泉水、小溪、泛着微波的海面。你這個就有點像廣場上發生故障的噴泉。”
“你們宿舍別欺負人!”葛小翠跳腳道,“成績好個子高了不起啊?我看你也是個沒人要的,起個狗名字……”
“你再說一句,”許約冷冷道,“我就告訴馬三思,你喜歡他,他抽屜裏的情書和零食是你放的。”
葛小翠立刻被掐住脖子似的不出聲了。
“不要再彈。”許約最後說了一句,和張飙回宿舍。
葛小翠臉色忽青忽白,狐疑地盯着方晴,方晴說:“我會當今天什麽都沒有聽到。”
“那她是怎麽知道的?”
方晴:“可能她偶然看見,或者猜到的。許約不會亂說,你不用擔心。”
這天之後葛小翠都沒再彈過,在周末回家時把吉他放回了家。
被這麽一提醒,張飙便把她的吉他帶來學校。
鹿西蹦驚喜道:“你會彈?”這雙手如果放在琴弦上……想想那樣的畫面鹿西蹦就要激動得暈倒了。
張飙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撥動幾下,短短的一段旋律就從她手指尖流淌而出。夏半月和許約停下悄悄話,看向張飙。
沉吟片刻,張飙的手指重新撥弦,前奏過後,她和着琴聲唱道:“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在我腦海裏,你的身影,揮散不去。”
在鹿西蹦印象中,張飙說話的聲音總是溫溫和和的,唱歌時也是低低的,若在耳邊絮語。
“什麽原因,我竟然又會遇見你,我真的真的不願意,就這樣陷入愛的陷阱。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沒什麽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她的眼中有微微的笑,還有鹿西蹦小小的臉。
顫動的琴弦被手指安撫,停止。
歌已經唱完,三個人都聽得入迷,忘記了鼓掌。
張飙摘下吉他放到桌上,說:“我家帥爹就是彈這首歌,追到他現在的女朋友的。”
“嗯?女朋友?”夏半月問。
“沒說過嗎?我家是單親。”張飙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