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導盲,糖霜

在老師之中似乎開展了一項比賽,比一比誰能把“高三必須抓緊學習”說得更有新意更有感染力。

“個人愛好都先放一放,多記幾個公式,多做幾道數學題,等上大學你們有的是時間。”數學老師如是說。

在他這麽說的時候,鹿西蹦正在書堆後酣睡。昨晚缪斯女神降臨,她畫了一整夜,沒有睡覺直接來上課。張飙看她兩眼滿布血絲,在她耳邊唱了搖籃曲,等她閉上眼睛,便拿她的書本給她記筆記。

下課鈴一響,教室裏卧倒一片,但不乏精力旺盛者說笑打鬧。張飙觀察着鹿西蹦的表情,看到她微微皺了眉,舉起手攏住她耳朵,鹿西蹦的眉頭舒展開。

這麽舒爽地睡了一上午,鹿西蹦的精神才恢複過來,下午聽課格外專注,但是一下晚自習,她又蔫掉了。

“哎,”張飙扶了她一把,“走路當心。”

鹿西蹦打個哈欠,尾音聽上去好像嘆氣:“神将我的眼珠替換為玻璃,以懲罰我上午不聽講。我看不到路啊……”話沒說完又是一個哈欠。

夏半月笑問:“要是你不小心摔一跤,會不會原地就寝了?”

鹿西蹦緩慢地點了兩下腦袋:“嗯……”

張飙朝她伸出一只胳膊:“喏,給你拐杖。”

鹿西蹦呆了下,雙手握住她的手腕,被牽引着前行。

學校裏的路燈壞了一盞,忽閃忽閃的,走過那盞燈時,鹿西蹦道:“現在的拐杖都這麽智能了,還會繞過坑呢?”

張飙笑道:“那你當我是導盲犬好了。”

鹿西蹦:“對導盲犬三狗子的出色工作提出表揚!”

張飙:“謝謝主人蹦,回去記得給我一根骨頭。”

鹿西蹦:“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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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鹿西蹦忍着困意抽了張紙片,幾筆畫出一根栩栩如生的骨頭,捏到張飙嘴邊說:“啊——”

張飙張開嘴,抿住紙片一角,拍了拍她的腰催她爬上床去。将她哄睡之後,張飙從抽屜拿出一個新日記本,在第二頁寫上日期,把紙片夾在那裏。

第二天沒等張飙叫她起床,鹿西蹦自己先醒來了。她趴在欄杆邊朝下邊一望,嘿,張飙還在睡!

鹿西蹦蹑手蹑腳爬下來,小心翼翼搬過椅子坐在床前,把畫板放在腿上。今天畫……鹿西蹦望着張飙的臉龐,鉛筆支着下巴想了想。今天畫她的眉毛。

張飙醒的時候,鹿西蹦正在衛生間刷牙。

“睡飽了?”張飙扶着頭頂的門框,欣賞她垂到腰際的柔軟長發。

“昂,”鹿西蹦一邊刷牙,一邊含含糊糊地說,“不陰不晴的天氣真是讓人不開心。”

張飙:“什麽?”

鹿西蹦含混地重複:“天氣讓人不開心。”

張飙:“什麽?”

鹿西蹦吐掉白沫,漱了漱口,把口杯重重在水池邊一磕:“我說!我不開心!”

張飙:“哦。為什麽不開心啊?”

鹿西蹦氣道:“因為你太笨了,笨出銀河系了!”

張飙一臉無辜。聽見許約在叫夏半月起床,時間寶貴,張飙到陽臺上洗漱。

從陽臺回來,張飙走到鹿西蹦身後,彎腰貼近她。坐在椅子上的鹿西蹦從面前的鏡子裏看到張飙的下巴……然後是嘴唇……擦乳液的手越來越慢,開始在同一個位置打圈圈。

張飙拿到梳子,直起身,為她梳頭發。

鹿西蹦松了口氣,繼續擦臉。

“對了三狗,我昨天給你畫的骨頭,上面忘了畫肉。”

“真把我當成狗啊?”

鹿西蹦說:“你是薩摩!”

張飙笑道:“那你是什麽?”

鹿西蹦想了想:“我……我是一只羊。”

路過的夏半月:“咩。”

鹿西蹦:“我說我是。”

跟着路過的許約:“她在和你打招呼。”

鹿西蹦:“……咩好。我覺得半月像一只荷蘭豬。”

夏半月:“豬?”

鹿西蹦解釋:“就是豚鼠,天竺鼠。肥嫩嫩的,軟乎乎的,超級可愛。”

許約對她使用的這三個形容詞略有不滿。

夏半月感興趣道:“那許約是什麽?”

鹿西蹦想了好一會兒,說:“機器人吧。一遍鬧鐘能起床。”

許約:“張飙也能。”

鹿西蹦:“她是因為睡眠淺,你是自制力太強。”

許約:“謝謝。”

……明明沒有誇她的意思。鹿西蹦聳肩,偏頭對張飙道:“你上瘾了呀?再梳我頭發要掉光了。”

張飙笑笑,放下梳子道:“我想到了,你早上是說,不陰不晴的天氣真是讓人不開心,對不對?”

鹿西蹦站起來,轉身笑得十分燦爛:“你好聰明呀,想要什麽獎勵?”

張飙道:“我沒有想要的——不,明天讓我給你梳頭發吧。”

鹿西蹦揚下巴:“準了。”

這樣不陰不晴的天氣持續了很久,直到被一場寒冷的秋雨打斷。

雨過天晴的周末,張飙出門買了兩袋水果回來,鹿西蹦還保持着她出門時的姿勢專注畫畫,張飙算算時間,她已經近兩個小時沒有休息,便敲敲桌面道:“屁股。”

“嗯?”鹿西蹦沒動。

張飙:“請擡一下尊臀。”

鹿西蹦擡頭盯着面前的牆壁,思考了一會兒,手肘撐着桌子,屁股擡離椅子。

張飙塞了一個厚厚的坐墊進去:“坐下吧。你都畫傻了,休息下,傻子蹦。”

鹿西蹦坐下後又愣了幾秒鐘,才扭頭去瞧蹲下綁坐墊系帶的張飙,繼而看到她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

“你去買水果了。下次叫我一起。你買的好醜哦。”

“好啊。”張飙将系帶綁成蝴蝶結,起身問,“還買了糖葫蘆球和板栗,吃嗎?”

鹿西蹦回答:“球。”

張飙從塑料袋裏取出紙袋,鹿西蹦拿出一顆,咬一點糖霜在嘴裏慢慢融化,甜裏有點酸,這樣的味道最讓人心動。

鹿西蹦糾正:“明明叫冰糖雪球。”

“好,我記住了。”張飙倚着桌沿剝板栗,“你這次月考掉了幾名。”

鹿西蹦說:“過了誓師大會,我就停一陣子不畫了。”

張飙點了下頭。

十一月的一個清冷的周一早晨,高考兩百天誓師大會于操場舉行。馬三思作為學生代表上臺帶領全校學生宣誓。為什麽不是許約?因為許約做不到像他那樣慷慨激昂地講話。但馬三思分明是個面癱來着,令人費解。

誓師大會之後又有主題班會,要求每位同學寫出自己的目标學校,彙總成表格貼在教室前面的牆上。

安寧市面積廣,人口多,經濟好,學校自然也多。一本院校如安寧大學,安寧理工,安寧財經,安寧師範等,是班裏多數人的選擇。這個選擇單指填寫目标時——因為有的人心裏藏着一所學校,但不好意思将它寫出來。

看到許約寫了安寧大學,很多人懷疑她也沒有寫真實想法,既然叫做目标,那麽它應當是高出當下能力範圍的,而許約就……

看到夏半月寫了安寧財經,同學們紛紛對她進行了友好的鼓勵,只要努力再進步一點,這個目标就很有可能達成。

不過事實與衆人的想法正好相反——許約和夏半月的目标,都是安寧大學。夏半月不在意目标過高寫出來被人嘲笑,不過許約在意,于是夏半月填了財經。

鹿西蹦說到做到,過了誓師大會就停了筆,只是偶爾在早晨比張飙先起時,會悄悄畫一小幅素描。

說來也奇怪,張飙竟然沒有一次突然醒來過。

一天比一天亮得晚,一天比一天暗得早。有天鹿西蹦趴在欄杆上探頭朝下望,卻看不清楚張飙的臉時,心裏驀地湧上一股遺憾。她發了發呆,露在外面的肩膀感到有些涼,便輕輕躺回被子,閉上眼睛,等張飙叫她起床。

鹿西蹦裝睡的功力從小練起,早已爐火純青,任它地動山搖天塌海嘯,只要她在裝睡,她就能睡得像昏厥了一樣。

但是這樣一個鹿西蹦,沒能頂過那長久的溫柔的注視。

鹿西蹦睜開眼睛問:“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張飙驚愕的表情至少維持了三秒,然後笑了笑,答道:“好像長了一厘米。”

鹿西蹦右手伸出被子,用拇指捏着中指,在張飙腦袋上彈了一下:“別長了。”

張飙點頭說:“我盡量。”

等兩人一個去衛生間一個去陽臺,許約從床上爬下來,發現夏半月也已經醒了。

夏半月小聲問:“阿約,你覺不覺得西蹦和張飙……”

“嗯。”許約簡單而肯定地給出回答,來到床邊,彎腰想要親她。

夏半月兩手揪住被沿,拉高,只露出一雙眼睛,甕聲甕氣道:“我還沒洗臉呢。”

許約笑了一聲,雙手壓住被子,低下頭。夏半月閉眼,感覺到許約的嘴唇在自己的眉心停留了一秒,半秒後有一縷頭發滑落在自己的臉頰,然後嘴唇和頭發一同離開了。

夏半月睜開眼,黑亮的瞳仁盯着許約看,眼神依然清澈,許約卻從其中看到了隐隐約約的不同。

許約摸了下她的頭頂,輕聲說:“不要急,慢慢長大,我的阿胖。”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新,後天三更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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