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窗外,有電
哨聲響起時,是最後一場考試結束的時刻。
十二年的努力化為筆墨交上去,但是不論結果好壞,人生不在這一刻停止,未來也不在這一刻開始,時間是一條綿綿流淌的單向河流,已經經過的每一秒都已停止,而每一個現在都是開始。
學生們魚貫而出,空蕩寂靜的校園變得人山人海。校門不會立即打開,學生們有的安靜等待着,有的四處張望尋找相識的人。鹿西蹦頂着炎炎夏陽,站在人群之中,長發全部高高綁起,編成一條麻花辮子。
忽然感覺到什麽,鹿西蹦轉頭望了一眼,一片高高低低的黑腦袋,看不清誰是誰,她眯了眯眼,朝那個方向走過去。
她沒有多想,只是憑着直覺在人群中不斷穿過,突然一聲哨響,校門開了,人群開始前湧,鹿西蹦也偏移了本來的方向,但她仍在朝着直覺的方向走。
“張飙!”鹿西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防止被沖散。
“你看到我了?”張飙神色有些喜悅。
“你會發光!我閉上眼睛……”鹿西蹦說着,閉上了眼睛,随着張飙走,“也能感覺到你的光芒。你的光是是金燦燦的,但又不會刺眼,有點像我床頭那盞淺橘黃色的蘑菇臺燈,又比那個稍明亮。”
張飙笑了:“你可能有點眼花,回去敷一下眼睛。”
“哼,”鹿西蹦瞥了她一眼,“考完試了,你有什麽打算啊?”
張飙:“帥爹答應考完和我去騎車自由行,估計出成績的時候才會回來。你呢?”
“畫畫啊!我的手都要僵了!我要先畫個三天三夜,再狠狠睡一覺。”鹿西蹦伸手擋了一下太陽,“你帥爹來接你?”
“嗯,不知道他車停在哪。”
“是那個吧?”鹿西蹦伸手一指,“和我小姨站在一起。”
張飙:“那就肯定是他。”
“啊呀抱了一下,啊呀小姨捶你帥爹……”鹿西蹦說,“我們現在過去好像有點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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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在這邊站兩分鐘再過去。”
鹿西蹦發現自己還握着張飙的手腕,扭頭若無其事地松開了。
“蹦蹦,給你唱一首歌吧?”
“好啊。”鹿西蹦扭回頭看她,有點期待。
“今夜我又來到你的窗外,窗簾上你的影子多麽可愛。悄悄地愛過你這麽多年,明天我就要離開……”張飙臉上半垂着目光,帶着一點笑,聲音低而不沉,很有磁性。
“喂,唱完了,還在發呆?”張飙捏了下她的鼻子,擡頭看到張隋向她們揮手。
鹿西蹦有點緩不回神,喃喃說:“你聲音真好聽。”
“好聽得你都沒聽歌詞,是不是?”張飙無奈,“過馬路吧。”
鹿西蹦問:“歌名叫什麽啊?我回去再聽一遍。”
“《窗外》,好幾年前的歌了。”張飙走到車前,笑道,“帥爹,你怎麽能又找了一個更年輕的年輕姐姐?阿姨知道了會生氣的。”
鹿北鳴高興道:“嘴上塗蜂蜜了吧?小鬼頭。”
張飙說:“一見到阿姨我就忍不住想誇贊,大概我這個人和帥爹一樣,太實誠。”
鹿北鳴笑出聲來:“我看是一樣天生深情款款。”
張隋彎腰行禮:“美麗的姑娘,很榮幸與你聊天,希望下次見面快點到來。”
鹿北鳴抛媚眼:“英俊的先生,我也期待着下次見面。”
鹿西蹦:“……”小姨學壞了。
張隋:“三狗,上車。”
“等一下。”張飙扶着鹿西蹦的肩膀,低下頭,嘴唇在她的耳邊輕輕張合,“再見了心愛的夢中女孩,對着你的影子說聲珍重。”
唱完這兩句,張飙直起身,朝她笑了一下,坐進車裏。
“西蹦,上車我送你回家。”鹿北鳴道。
“哦。”鹿西蹦坐上車,雙手捂着心髒發呆。
鹿北鳴問:“你摸胸幹什麽?內衣扣開了?”
鹿西蹦怔怔道:“我的心髒,快出來了。”
鹿北鳴:“那你是回家還是去醫院?”
“……回家。”
鹿西蹦和張飙都還在路上的時候,夏半月和許約已經到小區了。
兩天四場考試,正好四個家長一人接送一場,最後一場輪到夏國寶。
夏國寶停好了車,和兩個閨女一起坐電梯上樓。
電梯門一開,就聽見梁珍妮的亮嗓門:“這麽小就愛翻別人的東西,還想私自拿走,這要是不管管,将來長大了從事什麽職業可就說不定了!”
父女三個互相看一眼,走出電梯,見隔壁的小潘媳婦領着她的兒子站在夏家門口,臉憋得通紅,扯出一個假笑:“小孩不懂事,瞅見新鮮的,哪個不是想看看摸摸?再說了那個東西又不值錢,我們就是真拿走了,再賠你一個好的不就行了?這麽較真幹什麽,小家子氣的。”
“看看沒問題啊,你随便看,你一天三頓地來看都行,要是只摸兩下我不會說什麽,忍忍就過去了,我也不想跟小孩子計較不是?但是三歲的小孩不懂事,三十歲的大人總該懂事了吧?不經允許擅自拿別人的東西這是什麽行為,你小學沒學過道德課啊?”
“媽,怎麽了?”夏半月問。
小小潘從他媽媽腿後挪出半個身子:“姐姐好。”
“哎,你好。”夏半月對他笑笑。
梁珍妮:“沒什麽事,我在和你小潘阿姨讨論子女教育問題。餓了吧?來,趕緊進來,阿約也來。”
進了門梁珍妮就連珠炮似的說:“今天小潘媳婦帶兒子過來,我轉個身去拿糖果,她就帶着兒子進阿胖房間,等我過去一看,小孩正往兜裏裝東西。你說我都看見了,小潘媳婦也不讓兒子把東西放回去,那我就親自掏出來,結果是阿胖小學的王老師送的玻璃球。我可記得,那是放在抽屜的收納盒裏的,明明白白是重要的東西,我說她兩句不過分吧,她還敢跟我嗆!”
坐在沙發上,夏半月抱住梁珍妮說:“媽媽真好!”
梁珍妮:“那當然。你不在家,我得保護好你的東西。”
夏國寶從冰箱取出裝在小盆裏切好片的菠蘿,紮上四根木簽,放在茶幾上:“吃吧,酸酸甜甜。”
梁珍妮吃了兩片,說:“對了,你們去考駕照吧?正好暑假有三個月,一個假期就拿到小本本了。”
夏國寶說:“太熱了吧這天。”
梁珍妮:“那你說什麽時候學?寒假穿那麽厚,塞進車裏不難受?早完早了。”
夏半月說:“行。”
許約也點頭。
夏國寶:“問一下那個小鹿去不去,去了一起,還有那個張飙,人多熱鬧,哦還有李亮亮。”
夏半月看了眼許約,拿出手機說:“我先問一下西蹦。”
“學車?”
鹿西蹦放下畫筆,走下高腳凳,換右手拿手機,往客廳走:“這麽熱的天,不會中暑嗎?”
鹿南野在客廳整理鹿西蹦從學校帶回來的東西,見她過來,問:“半月的電話?”
“嗯,問我學不學車。”鹿西蹦說,“半月你和許約去吧,我不學。”
鹿南野拿着紫色小蘑菇袋子看了看,不知道鹿西蹦還要不要這些,就停下手,等她打完電話。
“冬天也不學。半月你是不是忘了我肢體不協調?開車要用兩只手,兩只腳,我哪分配得過來?以後就光賠人家車錢了。”
“嗯,等你們學車的時候我去給你們送綠豆湯。拜拜。”
挂了電話,鹿西蹦問:“怎麽了?”
鹿南野:“這袋演草紙你要留着嗎?”
“你幫我翻一下吧,裏面有的背面畫了畫的留下,沒畫的就扔掉。我去繼續畫了,媽媽辛苦!”鹿西蹦拿了根冰糕咬在嘴裏,坐回高腳凳上,接着畫那只薩摩。
“西蹦,你畫的全部都是手嗎?是張飙的手?”鹿南野在客廳問。
“嗯。”
鹿南野誇道:“這手真好看。”
“是啊,她手指的關節特別有美感,指甲形狀也生得好。”鹿西蹦頓了下,“她手上有電!”
鹿南野聽到後笑了下,問:“她放了假做什麽呀?叫她到家裏來玩吧?”
“來不了,她要去騎行,不知道去哪。”鹿西蹦扁了下嘴。
“哎?西蹦,這字不是你寫的吧?這麽俊。”
“什麽?”鹿西蹦沒注意聽。
鹿南野念道:“你的左眼今天有點腫,很可愛——3月21日。”
鹿西蹦停下筆,對着薩摩愣了會兒,這什麽東西?她寫過這個?
“這張也有,你過來看看。”
“我看看。”鹿西蹦走到客廳,接過那張紙,看到上面寫着:這是一道送分題,你重複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有趣——4月16日。
鹿南野問:“這是什麽?”
“這是……張飙的字。”
鹿西蹦坐下,找了幾張紙,又找到一張有字的,這張是用的是紅筆,看來是想到的時候随手寫上去。
你有一根頭發在頭頂弓起來了,像卧着一只正在行走的毛毛蟲——5月15日。
鹿西蹦:“……”
鹿南野:“嗯,這個比喻,挺有想象力的,哦?”
又有一張:你早上刷牙時說星期六還要上課真不開心,其實我聽清了,故意問你三次“什麽”是為了讓你笑。另外,今天其實是19日——5月20日。
鹿西蹦挑出全部有字的演草紙,一張一張看過去,有時是三兩句,有時是一大段,也有時是摘抄。有一個縮小的張飙在腦海裏表演,說每一句時會是什麽表情,用什麽語氣,又是怎樣的眼神看着她。
最後一次标記的時間是6月3日,張飙在紙上畫了一只運動鞋和一只手,寫了一句話:我很喜歡你。
鹿西蹦笑着掉出了眼淚,嘆了口氣說:“畫得真醜。”
作者有話要說: 我食言了,今天有加更。今天為什麽有加更呢?因為我太難過了哭得止不住,就想寫東西。我小學班主任帶完我們畢業就去另一個城市了,我高中的時候去看她,我們随處走的時候看到一個小面包挂件,她覺得很可愛就買給我了。還有我從初中到現在的最好的朋友,她和她男朋友去旅行的時候給我帶了一個小月老的挂件,祝福我早點找到對象。這些都不值什麽錢但我特別珍惜,每次放假回來看到就覺得超溫暖,因為我和她們都不常見到面了。我本來在整理東西,打開我存放紀念品的小盒子突然發現這兩件東西都不見了,就跑去問我媽,她說是別的小孩來玩,弄壞了她就扔了。整個盒子裏對我最重要的就是這兩個但是都沒有了。我現在難過死了,雖然可能有點矯情但我是準備把那兩件東西一直帶着的。我倒不生她氣,她扔了是因為她不理解那些小東西對我重要,觀念不同就沒必要怪責。可是東西沒有了就回不來了。不說了我去吃湯圓,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