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吸煙有害健康
大三暑假萬福河抽空回了趟老家。
假期是打工賺學費的黃金季,下決定的時候也不是不猶豫,本來他還想多攢點錢換臺新電腦,現在用的那個七手電腦連開機都有點費勁了,每次完成作業都累一腦袋汗。
然而最後他還是忍痛給自己放了兩天假,理由并不單純是探親,最重要的是——他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
朋友是個老實人,老實到穿上沒有口袋的衣服,手都不知道放哪裏。而這樣一個人內向木讷的人居然說結婚就結起來了。從高二他倆成為同桌,每日相鄰而坐伏案學習。
萬福河也是個內斂的性格,對于不言不語老實本分的同桌有物以類聚的認同感。熟了之後就知道同桌其實是那種外表笨拙內心有幾分幽默感的人,拿臺上說三句半的角色來分的話,他應該是最後說那半句趕勁話的。
萬福河從小做班幹,他家裏是貧下中農出身,踩着國家低保線,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之所以會一直呆在班幹的位置上主要是他在同齡的孩子裏一直早熟,給老師收個作業收個錢辦個事特別靠譜。然而早熟的代價就是多思,懂事的代價就是細密,萬福河雖然在班級裏人緣不錯,可是其實他沒有什麽至交。倒是和這個有兩年同桌之誼的老實家夥成了不錯的朋友。
萬福河後來分析自己為什麽會和這個人成就友誼——除卻性格的投緣之外,相同的出身背景也起了重要的作用。萬福河想自己其實從來不曾嘗試和家境良好及以上的人交好,也許是出于潛意識裏對貧窮的深刻自卑,只有通過保持适當的距離他才能巧妙不動聲色地掩蓋自己身上作為窮孩子的烙印。
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就完全不必在意這個,旁人不在意的時候他倆甚至可以交流下在農忙時幹活的技巧和心得,而這樣的話題萬福河甚至和同村的其他人都不大愛提及。
這種友誼也并非有多濃烈,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肉麻,也沒有群居終日言不及義的扯蛋,倆人之間最多就是每一堂課每一節自習并肩學習的記憶。
想起朋友萬福河就會想起流經村子的那條小河,君子之交淡如水。
這樣的一位難得的朋友卻在萬福河大三這年的暑假突然結婚。雖然已經兩年的暑假都是在大學所在的城市打工度過,萬福河決定這次還是要回去看看,見一見即将結婚的朋友,親自送上祝福。
萬福河到家的時候家裏人有點意外,“不是說不回了?”他娘小心地問。
“哦,高中同學結婚,我回來随禮。”萬福河一邊拿出給家人準備的禮物,簡單地交代事由便無再多言語。
他習慣了出門萬事靠自己,漸漸地很少和家人聊家門外自己的生活。這個貧窮的家和外面那個大千世界也仿佛是兩個不同次元的存在。這裏的感情都在壓抑着的行動中沉默完成的;而外面是個時刻需要你去溝通、表達、發表意見的世界,某種程度上嘴巴才是最重要的器官。
分發完禮物萬福河就利索地開始幹起場院裏的活計。
他爹蹲在門口抽煙,突然問:“你同學沒上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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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福河一邊劈柴一邊說:“沒考上。”
他爹就不言語了,沉默地吸煙。
萬福河揮動着斧頭順着剛剛的思路會想起來——當初他也沒想到朋友會在高考中落榜。
他們農村出來的學生都十分用功,開工沒有回頭路,誰也不想讀了這麽多年書回到村裏種田,他們已經喪失了那個勞動的能力,沒辦法和失學務農的同輩比,只有相信知識改變人生,相信書中自有顏如玉自有黃金屋。
鎮上高中已經算是這一代教學水平最高的學府了,可是質量還是不能和大城市的比,老師常跟他們說的話就是你們和大城市的人唯一能夠比拼的就是努力程度,所以那時候他的同學,特別是農村學生都頭拱地玩了命地學。
然而也不是不膩歪,也不是不累得腰子疼,也有無論如何也做不進題坐不住板凳的時候。
萬福河還記得,高三的時候每當他讀書讀得累了,實在是讀不下去時候,就會用手指指着自己胯間蟄伏的二兩說:“你以後是想要黑木耳還是粉嫰的?”
這個問題如萬福河心上之刃,每每自逼都立竿見影,他立刻就能抖擻精神狀态大勇,屢試不爽。
有次坐在一旁的朋友轉過頭幽幽看了萬福河一眼,然後指着自己的胯間嚴肅地說:“不用笑,你也是!”
然後倆人就紛紛埋頭苦讀。
而就是這樣同自己一樣勤奮的朋友居然在高考的前一天因為壓力過大而病倒,發燒三十九度半堅持進考場,最後分數竟只有他平時模拟成績一半,最後只得上了鎮上唯一的一所大專。那所大專是由技校發展而成的,初高中一起招生,家境再稍微殷實點的家庭都寧可選擇讓孩子複讀一年也不會去讀那個技校,可是朋友的學業似乎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萬福河每次想到朋友的命運都有幾分兔死狗烹的悲哀,他只比朋友稍微幸運那麽一點。
然而人生可能由此大不相同。
算起來,朋友也只是剛剛從大專畢業而已,居然早早結婚,這一點出乎萬福河的意料。
那樣木讷幽默命運多舛的朋友不知道會娶一個怎樣的新娘,萬福河很想在明天見到他的時候開玩笑地問問“是黑木耳還是粉嫩的?”——不過很可能決口不能提這件事情,畢竟他們之間已經走上了不同的人生岔路,那種舒适而親密的交情早已經消逝。
萬福河蹲在自家茅坑裏拉屎的時候還在想和朋友的往事,腳踩在木板上,下面的坑很深,他看都不看一眼。在外面上學用慣了學校的馬桶,再上糞坑簡直有點恐高了。
他在唏噓的回憶和微臭的感慨中從口袋裏抽出煙,點上——這也是寝室生活養成的習慣,如廁的時候抽一根解悶——繼續回憶似水流年。
奇怪的是,萬福河每次回憶起高三對二兩用黑木耳和粉嫩分別激勵的話語,就生出點感慨來——那時候自己畢竟還年輕,有理想有沖勁,樸素而本分地好色着,不像現在——自從進了2222寝到現在,他已經開始覺得以後能用上黑木耳就已經不錯了,更遑論粉嫩的。
尿到水窮處,屙到屎盡時,萬福河的追憶之旅也不得不暫告一個段落,他想,自己明天早上還要趕到鎮上去參加朋友的婚禮,随上禮錢,吃頓喜酒,趕上中午的火車回城裏,後天還趕得上打工。
一邊盤算着,他一邊把煙蒂丢盡腳下的糞坑,準備擦屁股了事。
轟!
在院子裏擺好了飯桌正打算開飯的萬家人突然聽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一聲悶哼。院子西頭角落裏的茅房轟然爆炸,炸得七零八落的木板中赫然跟着飛出一個光屁股的人,一直被沖擊波撞到五米外倒在地上不動了。
萬母嗷地叫了一聲,跺腳喊:“他爹!茅房爆炸了!——老大!老大!!”向被炸飛出來的萬福河跑去。
一家人驚呆之後都跟着慌忙跑去。
這一聲悶響很快在村子裏引起了反響,各家各戶都跑來看熱鬧。最後,這村裏幾年才出一個的大學生狀元郎萬福河在全村人的圍觀下滿身是屎地被用一個門板擡到村衛生所接受治療去了。
所幸,萬福河的傷勢不重,不過第二天他還是錯過了朋友的婚禮。
這件事過後萬福河還落下點毛病——一抽煙就覺得一股屎味,後來他就把煙給戒了。
作者有話要說:技術上解釋下:
沼氣是可燃性氣體
PS:為了避免麻煩聲明下此段子來自糗百。原文內容如下:一句話,一哥們兒去農村玩,去人家的茅房拉大的,抽完煙扔坑裏,炸了,現在滿身是shi躺在醫院。
再次聲明:
本文會借鑒從別處看來的小段子,如有這方面道德要求十分高,非原創不看者慎重觀文什麽的。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