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 (2)
她們約定好的地方是高中學校外面的餐館。王依貝在複讀那一年,父母靠着某些關系,将她送進了全市聞名的高中就讀,希望她能在最好的環境裏,努力一年。也是如此,她才會與本校的汪淺語相識。
那一家餐館是她們在高中時候最喜歡去吃的一家,炒的麻辣豆腐總是又嫩又滑,可惜的是如今已經換了店家。
汪淺語匆匆趕來,和王依貝會面。
坐在熟悉的小店裏,兩人相視一笑。有些朋友,失去了聯系後便失去了,有些朋友,無論歲月如何無情,依舊感懷。
汪淺語坐到王依貝的對面,小小的桌子隔着她們,中間的那張菜單被汪淺語拿起,遞到王依貝手中,如同過去那般,每次都讓王依貝點菜,将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總是在細節處也讓着她。
學校外面的這一條街以前都是好吃的東西,每個周末,這些學生全都大包小包的買着。有時候受不住誘惑,也會偷偷的趁門衛不注意溜出去,就為了買小吃。現在這一條街,已經有不少店面換成了別的,精品店和奶茶店漸漸變多了,一眼望去,本質上也沒有更改什麽。
“還真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過說說。”趁王依貝點菜之即,汪淺語有些感嘆。以前她自然也叫過王依貝回來,自然對方不聽。
王依貝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汪淺語自己覺得有發言權,是一個連大學畢業之後,連面試都緊張得發抖的女孩,總是單純得讓人想知道她腦子裏究竟裝一些什麽。每次汪淺語問她畢業之後怎麽辦?總得找工作吧?總得養活自己吧?王依貝的回答永遠是一個:我有陳子翰啊,他會一直養着我的。
王依貝将菜單遞給汪淺語,讓她自己也點幾個菜。
“總要回來吧,落葉還知道歸根呢!”她微微笑,并不苦澀,也沒有假裝安寧,好像習慣了,就這樣淡然着。
自從王依貝開始工作之後,很多東西也真的變了。汪淺語微微蹙着眉頭,以前王依貝單純時,她覺得很傻。可如今王依貝不傻時,她又有些難受,好像什麽東西在不經意間丢掉了,然後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頓飯的味道并不是很好,畢竟店家已經換了,再想尋回過去的味道已經不可能。
“這家店面原來的老板,我還遇見過幾次。”汪淺語主動挑起話題。
“在哪裏?”
“醫院門口的一條街道,也是開了這樣一家小店。我去吃飯碰見的,他們竟然還能記得我,只是又問你跑哪裏去了。”當初她們可是二人組,誰都離不得誰。
“我抛棄你了呗,找新歡去了。”王依貝随口胡謅。
“我也是這樣對那老板說的,他說你可真沒良心。”
“你就編吧!”
……
吃過飯後,她們便去一家電影院。這電影院很小,價格也便宜,只是放的一般是一些早就放映過的老片子。一些學生喜歡帶着自己的女朋友來這裏,有意境,價格也便宜。以前王依貝就經常和汪淺語來這裏,看到某些情侶的時候,互相看着對方,至少自己也有伴。
她們去了才知道,這家電影院就要拆了,這幾年老板本就是愛好才做這個生意,現在年年虧本,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這讓她們有些感傷,還是買了爆米花和可樂,一同走進去。
今天放映的是《執我之手,牽我到老》,聽說是一部寫實的電影,籌拍電影的制片人就是這部電影中真實的女主角。
在王依貝眼中,這就是一個富家千金愛上了窮小子,向其父母證明了自己的愛情多麽偉大,然後完結。
她不解這部電影為何會大賣,吃了幾顆爆米花,卻發現坐在她身邊的汪淺語正獨自流淚。
她不是沒有看到過汪淺語哭,第一次是大學時,汪淺語莫名其妙的痛哭。第二次是她和陳子翰分手之後,她抱着汪淺語一起痛苦。第三次,是現在……
哪怕她自認是汪淺語最好的朋友,卻不曾知道她為何會哭。每個人心底,似乎都放着自己的哀愁,哪怕是最親密的人,也不想去分享。真正的朋友,未必是真正了解對方,而是不管對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都願意陪着。
一同走出電影院,王依貝将沒有吃完的爆米花盒子和可樂杯子都放在某個垃圾箱裏,這才又走回汪淺語身邊。
“那個人……”汪淺語輕輕低語,“其實別人都覺得他不怎麽樣,不帥,不夠有錢,甚至成績也算不上最好,可我喜歡他。”
王依貝一直都知道,在汪淺語心裏有這樣一個男人,卻不曾聽她說起。
汪淺語自然也不清楚,為何會愛上那個男人。或許是,當那個男人萬裏尋母,拿着學費便出門來找很久前就丢下自己的母親,他只有一身換洗的衣服,肚子坐着火車來到煙川市,只為了找他的親人。他一共找了三次,當時她的母親曾問這個男孩,如果還是沒有找到,他還會不會再來?他說會。那是汪淺語這輩子看過最堅毅的眼神。
後來的汪淺語想,她就是沉迷在那一雙堅毅的眼神中。被一個萬裏尋母的男子奪取了心,然後萬劫不複。
“後來呢?”王依貝靜靜的聽着,在她眼中,汪淺語絕對是一個值得男人去呵護的女子,卻單身了這麽多年。
華燈初上,到處都亮光點點。
“後來,他念了大學。我借口找他複習功課,其實就是想多見他幾次。然後他有了女朋友,他很愛他的女友,再後來,他們結婚,他是一個好丈夫,也是一個好父親。”
簡單的陳述,別人的幸福中,自己曾用自己的世界占據過一個角落。
“你沒有和他說明過?”
“沒有。”
汪淺語笑得真摯,她愛過一個男人,他是一個好男人,只是他愛的不是自己罷了。他也會真心付出,只是對着另一個女人。她不會說,也不會告訴別人,她曾經的愛人,就是那部電影中真實的男主角。他和別人上演着一段不同尋常的愛情,而自己,最終只能成為那部電影的看客。
王依貝看着她,将自己的手伸出,握緊了汪淺語的手。
“我沒有後悔過,哪怕這段感情,到最後淪陷的只有我自己。”汪淺語還是和善的笑,沒有一點怨憤,自己選擇的道路,哪裏談得上責怪,“我祝他幸福,同時也相信,自己也會選擇最好的生活方式,讓自己幸福。畢竟生活總要繼續,而他已經成為過去。”
汪淺語拍拍自己的手,其中有着安撫,以及……
她将汪淺語當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很重要的一點是她從不會和別人一樣,用着不信任或者不解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總是會陪在自己身邊,等自己心情平靜以後,慢慢不着痕跡的開導,像自己的姐姐一般。
如今汪淺語這樣講述她自己的故事,讓自己成為一個聽衆。其實在告訴她自己的時候,同樣是在告訴她王依貝,陳子翰也成為了過去,生活總要繼續,不可能為哪一個人停留。
如此的隐晦,甚至連陳子翰的名字不曾提及。在她現在,那三個字,總是如同忌諱一般,可汪淺語根本不曾提及。
甚至汪淺語這麽隐晦着告訴她,與汪淺語相比自己好得多。汪淺語愛過的那個男子,甚至從不曾知道有這樣一個女子愛過自己,而她仍舊無怨無悔。
可自己呢?和陳子翰相愛那麽多年,高中,大學……卻在分手之後,一直心存怨恨,哪怕不知道怨恨的是什麽。相比而言,是她王依貝自己小孩心性了,既然當初他們的愛走到了絕路,選擇分手是必然。
她該用淡然的态度對待那一段感情,用自己最平常的心,那個男人不曾背叛過自己,自己亦不曾背叛過她,他們只不過是到最後才發現,根本不合适。
她心中的那些痛,原本就是自己不放過自己。那些歲月太過甜蜜,竟然想用一人之力去留住,将自己徹底套住在回憶的陷阱,并且無法自拔。
她微微一笑,“我相信,我們都會幸福。”
即使,我們愛過的男人,都不愛自己。
(五)
梁月是王依貝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連一個之一都沒有。王依貝過去曾有無數種讓人嘆為觀止的幼稚想法,其中有一種便是,她一生只要求有一個好朋友,陪着她一生一世。讓她有着第一個這種念頭的人,便是梁月。只是後來,連她自己都沒有做到。
王依貝到市裏最好的高中複讀,梁月則去了外省念大學,兩個人在不同的環境中,有了不同的朋友圈子。很長一段時間,王依貝曾懷疑過她和梁月的友情。當她在複讀中面對低自己一級的同學,每天苦惱的和無數課題作伴,梁月和她的來電中提及更多的則是大學裏的各種美好,梁月在大學中又認識了誰,甚至會因為出去聚餐,而兩句話就挂了自己的電話。
要到後來,她才發現,有問題的其實是自己。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本就不該對別人要求太多,當你所有的情感加在一個人身上,就要去面對倒塌的可能。她不是個好學生,在友情上如此,愛情上也如此。
但梁月給過她的那些感動,也是真實的存在。
當她在電話中告訴梁月,自己有了一個好朋友汪淺語時,梁月告訴她:我很高興,希望她能代替我陪在你身邊,分享你的喜樂哀愁。
就那一句話,讓王依貝将過去的一切都徹底釋然,而今天梁月就要結婚了,她答應過會去,那就一定會去。
梁月的結婚地點是本市極為豪華的酒店,酒店外面富麗堂皇,裏面則極為的精致。
當初她和梁月一起說好,誰先結婚,另一個就當其的伴娘。那時的梁月,以為先結婚的一定是王依貝,卻不知道多年後,命運會給自己這樣安排。
王依貝來得比較早,給梁月先打了電話,梁月親自出來迎接她。梁月的妝容頭發早已經弄好,只是還未換衣服。梁月一見到她,便送上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捏着王依貝的臉不肯放,“你怎麽都沒有怎麽變?皮膚還這麽好,啧啧啧,用的什麽化妝品?”
“我天生麗質。”王依貝捂着嘴笑,看到梁月的第一眼,那種抹不掉的熟悉感立即升起來,打量着梁月臉上精致的妝容,“你這妝,不會吓到新郎跑掉?”
“他敢。”梁月做惡婦狀,一邊拉着王依貝進去,“還是我們的眼光比較接近,那化妝師非誰新娘子就得這樣子,也不知道上了多次層粉。”
“你是什麽樣子,一點不關我的事,反正你男人都不介意。”還沒有說完便被梁月給狠掐了一把,“我還真挺好奇你老公長什麽樣子。”
梁月将王依貝拉進之前便準備好的屋子中去,才有些難為情的笑,“其實你也認識。”
王依貝真有些好奇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梁月的老公自己竟然會認識,“是誰?”
“杜維凱。”
王依貝高中的時候也算一個喜聽八卦的人,這杜維凱的光榮事跡自然是聽說過。杜維凱原本是體訓隊的體育尖子,每天都要去訓練,那訓練他們的老師十分嚴格,每天都說些他們這些人成績不好,就靠體育上大學了,再不知道努力,那就真沒有辦法,一點出路都沒有了。杜維凱那天喝了點酒,當衆和那老師吵了起來,誰說他是要靠這體育上大學的?
然後杜維凱離開了體訓隊,直接努力學習,甚至考試之後被分上了年級上的優秀班二班。
這件事在年級上,也曾被稱為一段“風雲錄”。
見王依貝表情有些懵,梁月主動解惑,“其實我暗戀過他,沒有想到吧?”笑得随意,都是過去的事,已經修成圓滿,那些糾糾結結,都無關緊要。
其實杜維凱成為風雲人物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有一個初中就相戀的女友,他對那個女孩非常好,還曾自己去兼職買一對情侶手機。
“什麽時候?”王依貝真不知道梁月還有這樣一段心思。
“你每天只知道和陳子翰談情說愛,怎麽會知道我,何況那時候我知道他有女朋友,自然不好意思開口了……”梁月說完,立即打量着王依貝的神色,“那個……我……”
“沒有關系。”王依貝主動笑笑,狀似毫不在意,“我們已經分手那麽久了,不必那麽的……”
梁月呵呵的笑了兩聲,立即轉移了話題,“知道我為什麽會喜歡他嗎?當時他還在體訓隊的時候,我路過的時候發現他跑得像一陣風似的,就坐在一邊看。然後撿到了他的手機,想找他,卻找不到。第二天,我就站在操場等着他出現,結果他在踢球,一個球踢過來,把我撞在了地上。他跑過來的時候,我還傻兮兮的把手機還給他。結果他拿着手機就走了,看也沒有看我一眼,那時我就覺得,他肯定特別愛他女朋友。不過我也挺傻,被撞了都沒找他算賬。”
王依貝本來想問,為什麽在知道別人有女朋友還會喜歡上。但她還是沒有選擇開口,她和陳子翰在一起後,那些女孩不是依然喜歡着陳子翰?
梁月繼續說起她和杜維凱後來的相識,他們後來很巧的考在一所大學裏,因為是同學便多了聯系,慢慢的相愛,當然,那個時候杜維凱已經和其女朋友分手了。
她們繼續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只是梁月在說話過程之中,不停打量着王依貝的神色。此刻已經有人進來催梁月換衣服了,很多賓客都來了。梁月咬了咬牙,拉住準備出去的王依貝,“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恩。”王依貝沒有笑出來,因為梁月的神色很嚴肅。
“杜維凱和陳子翰他們之前在某個項目中合作過,所以很熟。我之前并不知道,是看到他在寫邀請函上有陳子翰的名字,才問他原因。本來他還想請陳子翰當伴郎,我沒讓,但他們既然是朋友,我不好……所以……”梁月的臉色很是躊躇。
“沒有關系,我說認真的。”王依貝摸着梁月的頭發,“別這麽糾結,要知道今天你是新娘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她是真的不介意,甚至為這個很久不曾聯系的朋友還這樣為自己着想感動,她不讓自己當伴娘,也是不想讓自己難受罷了。換一個角度,會發現,真正的真相,其實很窩心。
梁月這才點點頭。
好像有人在生活中放下了一張大網,總在不經意的時候發現那個節點。
王依貝從那屋子裏走出來,穿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又走進電梯。她也曾幻想過和陳子翰的婚禮,要去拍一套很漂亮的婚紗照,再去拿結婚證,至于酒席,希望越簡單越好。她甚至想過,要和他生一雙兒女,要先生一個兒子,再生一個女兒。這樣才能讓女兒滿足她沒有一個哥哥的遺憾。
那些飄渺的記憶在腦海中上下翻騰,越發的清晰,連每一個細節都展現出全貌。讓她懷疑,那些記憶,是讓她好好保存下來,還是她一直每天不停的複習,于是才這樣深刻。
從電梯上下來,走幾步,便是大廳了。
她擡起眼。
生活的那一張網,甩出最大的那個節點。就在她正對面的大門處,陳子翰款款而進,他穿着一身簡單得體的西裝,全身卻像鍍了一層光邊,氣質出衆,自信斐然。
不能的忽視的則是陳子翰身邊的那個女子。
向晨,高中時期陳子翰魅力的最佳證實者,當那些女孩子的愛慕都變成過眼雲煙之後,只有向晨依舊留在陳子翰身邊,無論他有無女友,無論他身在何方,無論他是否成功。
如果要給向晨貼上一個标簽,便是王依貝情感的見證者,同時也是王依貝最大的情敵。
如今當初的情敵和她曾經的男友一同出現在她好友的婚禮上。
她站在原地,有些壞心的想,當初的向晨,是不是就是用自己現在的心情,看着她和陳子翰?
在她的前面站着不少人,有些已經向陳子翰和向晨圍了過去。那些人,看着都有些面熟。王依貝要想一會兒,才能記起,他們都是當初的高中同學,有些是二班的同學,有些是一班的同學,因為在高三又分了班,兩個班的同學因此變得很熟。
“今天的新娘和新郎應該是我們這兩個班上唯一的一對吧?”突然有人開口,無限感嘆的說了一句。
“應該是吧!不過當年鬧得轟轟烈烈的那對,不知道有沒有在一起……”
“沒有吧,高中畢業就分了。”
“其實那一對挺配的,不過還是免不了俗。”
……
她應該就是衆人口中曾轟轟烈烈那一對中的女主角,還好,在別人眼中,他們的故事止于高考。別人并不知道,他們在大學時,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相遇,再次戀愛。只是如果知道再次相遇的結果是以分手告終,她寧肯讓故事止于高考完,那時,就算有着遺憾,也會讓心反複的頓頓的疼。
(六)
很多的時候,當想象了無數次的情景,真的發生在自己眼前。曾做過預期可能發生的心情就像打了一計強有力的預防針。也只有在這一刻,她才覺得,自己以前反複的幻想再次見到他,不是在浪費時間。至少可以将此時此景當做無數次想象中的那樣,讓自己淡定,淡然。從小就想當淡然的女子,卻發現,真做到,卻是以這樣的心境,無可奈何。而她真就可以淡定的無視掉周圍想看熱鬧的人,喝着酒,吃着菜。更可以,看着新郎新娘,一桌又一桌的敬酒。
旁邊有人輕輕的開口,“陳子翰怎麽客串起伴郎一職了?”
“好像是伴郎臨時出了一點變故。”
“可陳子翰站在新郎身邊,明顯太搶風頭了。”
“別人新郎都不在意,你在意個什麽?”
她本不是刻意要聽八卦,可也不能将自己的耳朵遮起來。坐了一會兒,便聽到了一個不算八卦的八卦。杜維凱畢業後找第一份工作時似乎出了一點問題,陳子翰曾幫了大忙,也由此兩人的關系很好。
她的心有點沉重了,連吃東西都沒有什麽胃口。她看着桌子上的菜,并沒有動筷子的欲望。不過也只有吃能讓她不那麽緊張,筷子夾着酸辣黃瓜,一片又一片。
無論怎麽期待時間過得慢一點,新郎新娘還是走到了這一桌,當然還有那一位臨時客串的伴郎。
她沒有刻意的去看他,哪怕閉上眼睛,她就能想出他會是什麽摸樣。
同學們都在敬酒,對于酒這個東西,似乎越有交情越不能不喝。至少新郎被逼得沒有辦法,反反複複的被灌着,一衆同學找了大大小小的理由再加上賀詞一定要将新郎灌得趴下。
衆人又鬧又笑,看上去挺熱鬧。
不過,熱鬧也很快會散去,畢竟這裏有很多的席桌。
就快在敬酒快結束時,不知道有誰吼了一句,“王依貝,不能因為你和新娘關系好,就脫離我們這個集體,給新郎新娘放水。”
只需一句話,她成功的變成了所有人的矚目對象。她閉了閉眼,顯得有一點無奈。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減少存在感,還是無法躲避在自己創造的灰暗地帶。
她站起身,看了一眼說那句話的女士。有一點印象,高中時期好像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過架,沒有想到對方記恨到現在。看來真不能得罪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別人就報複回來了,尤其在自己難堪的時候。
她走到新郎新娘面前,帶着笑意,精致的妝容看不出任何破綻。
“其實是我自己酒量不好想放自己水來着,哪知道被人發現了,看來人真不能偷懶。”她笑得自如,“要不,我罰自己敬三杯?”
一旁唯恐天下不亂的男性立即拍手叫好。
一邊的伴娘端着酒上來,她取下一杯,看着新郎,“這是第一杯,我祝你們白頭偕老。”她一飲而盡。
新郎也很爽快的喝下一杯。
“這是第二杯,我作為新娘子的好朋友,要求你必須對她好,必須呵護她,必須愛她一輩子。”
她剛說完的同時,酒也喝光,旁邊的人繼續跟着起哄。
她拿起第三杯,走到梁月面前。
“貝殼……”梁月有些感嘆,當初她們一起談論着愛情婚姻,如今自己走進婚姻的殿堂,她卻獨自一人。
“還記得我們說過什麽嗎?”她随意的開口,“就算你有了老公忘記了,我也是記得的。我們曾說過,如果遇不到好男人,我們幹脆就一起過算了。如今你遇到了好男人,這個男人算不算變相的搶走了我的情人?”
她似真非真的開口,不時的有人笑得起哄,杜維凱也笑得無可奈何。
她舉起那杯酒,“所以,這杯酒,我敬你。”
梁月剛拿起酒,便有人開口,“新娘今天喝了這麽多,紳士的伴郎也看得過去,不出來救救場?”
王依貝不知道陳子翰會是什麽表情,又或者想要做什麽,直接開口,“我和我以前的情人喝酒,別人來湊什麽熱鬧?”
梁月和她的确算是有默契,兩個人都拿着酒,竟然當着所有人的面,作交杯酒的動作。
男士發出更熱烈的呼喊聲,“哎,杜維凱,你的新娘子被人當場搶啦。”
“王依貝,看不出,你是來砸場子的。”
王依貝卻只是很平靜,将酒杯放下,拉起梁月的手到新郎的手中,“我的情人現在交到你的手上,請你務必讓她幸福。”
“一定。”
那一天,參加婚禮的人,都無法忘記這一幕,兩個女孩曾有過的友誼,哪怕現在不再像以前那般時時相見無話不談,卻依舊真摯。
而王依貝也成功用這種方式轉移了別人對于她和陳子翰那段感情的追逐。
當一切恢複當平靜,她随着衆人的目光注視着那對新人,送上誠摯的祝福。她看着梁月身上穿着的婚紗,潔白無瑕的美麗,她們曾一起讨論過,結婚的時候一定要穿一套屬于自己的婚紗,在老的時候拿出來慢慢回憶自己的婚禮,回憶自己的美麗。
梁月已經做到了第一步,她卻什麽都沒有做到。
陳子翰站在杜維凱的身後,臉上有着溫和的笑。
那一桌恰好是向晨那一桌,不知道是在談什麽,歡笑聲不斷。那邊同學也多,不知道怎麽的,陳子翰似乎被逼着喝了好幾杯。
王依貝看了一眼梁月,說不清是嘆息還是惆悵或者說又是喜悅,大家都變了。以前的梁月對向晨,十分的沒有好感,直接寫在臉上,雖然多半是因為她的關系。現在的梁月,哪怕心裏不喜歡,也不再顯露了。
都在學會生存的方式。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一點酸疼。
她好像又想起了,很不該回憶的東西,絞得她大腦混亂一片,胃也反複的翻攪。
還是大學時期吧,他在這邊租了一個小屋子。他們常常坐在屋子裏勾畫着關于未來的藍圖,要買什麽樣的房子,要做什麽樣的裝修,要做一個嬰兒室,甚至是要生男孩還是女孩,還會無聊的想孩子的姓名。
她總會抱起一大疊的婚紗照翻看,她自己的婚紗,一定要選擇最漂亮最合适的。
那一疊又一疊的雜志,在自己的手中不停的翻閱。
他會走過來,将自己抱起,放到他懷裏。他用手揉揉她的頭發,又吻吻她的臉頰,抱得她很緊,最後才開口問,“看中了哪一套。”
“我看中哪一套,你就給我買哪一套?”
“當然不是。”
因為他的否定,她負氣的将手中的雜志給扔在了地上。
他帶着無限感嘆的語氣,用手勾着她的鼻子,“你得聽話,我才給你買。”
回憶只是用來傷害自己的武器,對別人從沒有殺傷值,或許她越來越愛上那名叫自殘的游戲,才會選擇反反複複的自虐。
明明高中的時候,老師就曾教過我們,用對比來襯托事物,總能達到深刻的效果。卻學不乖,要用過去的美好和現實的殘酷做對比,徒增傷感後還傷害自己。
她看着面前這一張又一張臉,如此真實。
這一次,不是夢,不是自己以為的想象,這一次,她真的見到了陳子翰。
他在“環光”工作,他比從前似乎更為的耀眼,他身邊有另一個女子,那個女子曾是她高中的情敵。
上帝沒有能聽到她的禱告,他活得很好。
不願意不想承認,自己的不甘。
十五歲遇見,現在已經二十五歲。
如果給她的青春取一個名字,一定就叫陳子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