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坐在辦公室,對着電腦,周助有些心不在焉。

這些天他更亂了,工作完全不在狀态,晚上睡覺也睡不踏實,不說被噩夢吓醒,也差不多了。

這些天唐子謙越來越沉默,這種沉默,也讓他心驚。

四十多天了,早該回來的軍隊卻還是音信全無。

“小助?怎麽了?”男人溫聲問道。

“啊?哦!你怎麽過來了?”周助回過神,看向男人。

“忙完了,就過來看看你。”男人是隔壁區的,過來看周助,很方便。 “中午一起吃飯吧。”

“哦,行,我……什麽聲音?”周助突然道。

他們的工作區設在高層,一般不會有噪音傳來,這也是基地考慮到了他們的工作性質安排的。

男人也聽到了,皺了皺眉,道:“我去看看。”

周助自己也好奇,走到了窗子前,待看清了樓下的情景,反應過來是什麽事的時候,猛的轉身,就沖了下去。

距離周助辦公樓大概二百米處,就是一棟民用的宿舍樓,按說那邊有動靜,一般是不可能傳過來的,但今天,周助坐在關着窗子的辦公室裏都聽見了,可見那的動靜有多大。

每個發出驚天動地哭聲的人沒有一個例外,懷裏都死死抱着一個瓶子,就算被人攙扶着走,也還是一度癱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周助跑到那些人近處細看了一下,心猛的一沉。

是骨灰!瓶子裏裝的都是骨灰!

痛哭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們抱着的骨灰,可能是自己的親人,可能是自己的愛人,也可能是自己的朋友。現在,仿佛通過這樣一聲聲的痛哭,加諸在他們身上的痛苦,就能傳遞出去,讓他們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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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再耽擱,周助腳步淩亂的朝基地廣場跑去。

“二子你別急,聽我說。”朱圓圓一眼就看見了跑的快斷氣的周助,攔住他吼道。

周助現在眼裏看不見朱圓圓,只一味的向着人最多的地方沖去。

其實周助來的算晚的了,但廣場上還是混亂不堪。

一個個裝着骨灰的礦泉水瓶貼着标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輛沾着血污的軍用卡車上。

幾個軍裝勉強算整齊的人在上面哭喊着犧牲戰士的名字,等着家屬來認領,把遺物再一并交到家屬手裏。

還有一輛軍用卡車上,是匆忙中沒有确定身份的骨灰瓶,活着的戰士把可能用來确定身份的遺物,擺在了骨灰瓶的旁邊,希望有人能來認領,或是告知犧牲者的身份。

能夠找到屍體的,他們都就地火化,骨灰裝在了礦泉水瓶裏帶回了基地,而這次去執行任務的人,只有一半是活着回來的,可見其慘烈程度。

有家屬的畢竟只是少數,所以沒有人認領的骨灰,尖峰最後會統一安葬在後山區。

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的前面,周助吼道:“名單上有沒有路游!道路的路!游泳的游!路游!”

負責統計的戰士抹了一把眼睛,道:“你別急,我找找。”

周助在一邊等的心急如焚。

沒一會兒,那戰士大聲道:“沒有!我這是确定了身份的犧牲者名單,沒有路游,那邊還有沒确定身份的,你去看看吧。”

周助聽完,轉身就往外擠。

朱圓圓在外面急的夠嗆,看見周助擠了出來,又跑過去道:“二子!我剛剛……”

朱圓圓沒有說完,周助就跑向了另一輛軍用卡車。

在原地氣的直跺腳,朱圓圓又跟着跑了過去。

這邊的人相對少些,周助擠的容易些。

剛擠了進去,周助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些擺在瓶子邊上的東西。

其實周助現在陷入了一個誤區。

戰士說的沒有确定身份的犧牲者,是指只有骨灰,名字沒有對上號的,不是完全不知道,他們有名單啊!

犧牲的戰士名單是有的,只要現在周助問問邊上守着的人,就能知道這些沒有标簽的骨灰裏,到底有沒有路游。

不過很可惜,他現在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想不到。

“把……把那個給我!”不知過了多久,周助突然出聲道。

邊上守着的人疑惑道:“哪個?你認的是哪個?”

“手表!那個瓶子上挂着手表的!”周助喊道。

那人順着周助指着的方向,看見了他說的瓶子。

“給你,你……節哀,請告訴我,他的名字。”戰士溫聲問道。

“路游,他叫路游,道路的路,游泳的游。”抱着瓶子,周助緊緊握住這塊廉價的手表,突然嚎啕大哭。

朱圓圓擠了進來,湊到周助面前,急道:“你哭什麽哭!聽我說!我剛剛兩邊都問了,犧牲名單上沒有路游!沒有東哥!也沒有伍哥!”

周助沒理朱圓圓,而是把手裏的表給朱圓圓看了看。

朱圓圓看見了這表,也愣了。

她出來的時候沒看見回來的戰士們,就算看見了,她也認不出來。

一個個身上臉上烏漆抹黑的,得有多好的眼力?

“你、你看錯了吧,我感覺和路游的是有點像,但不是他那塊!”朱圓圓話說的斬釘截鐵,自己心裏其實也在打鼓。

名單……也是會出纰漏的吧~~

他怎麽可能會看錯?!

周助又緊緊的攥住了這塊表,整個人坐在了地上,捂住臉,泣不成聲。

邊上的戰士此時有些疑惑。

這名單裏也沒‘路游’這號人啊!

“那個,兄弟,你先別哭了,名單上沒路游這個名字啊!”戰士有些尴尬的打斷了周助的痛哭。

“我不會認錯的,這是他的表。”周助擡起頭,語氣雖然肯定,但眼裏透着希望。

“咳咳,那個,一樣的表還不多了去了。”朱圓圓小聲道。

“不可能!哪有這麽巧!再說這幾十塊錢的破表根本就不會有山寨的。”周助哭着說道。

“他叫路游!你把他寫上去!他不是無名氏!”周助又沖着一邊的戰士喊道。

“兄弟,你別急,先聽我說!”戰士耐心道:“咱先不說這個表,就說我手裏的名單。”抖了抖手上的紙,戰士接着道:“那邊的名單肯定沒有吧?現在我告訴你,我手上的這個名單也沒有,所以路游這個人肯定還活着,圕馫闁苐只是剛剛回來的時候太亂了,你們沒看見他而已。”

周助哭的一抽一抽的,看着戰士,朱圓圓此時趕緊問道:“名單不會出錯嗎?”

“這個你放心,名單肯定不會出錯。”戰士答道:“我們這次出任務,每天隊裏都會點名,犧牲的,當天就彙報給大隊,我可以保證,”說道這裏,戰士聲音有些顫抖,“我可以保證,只要名單上沒有的,就是活着回來了!”

“那,那我們上哪找人去?”周助問道。

“受傷不重的,自己領藥回宿舍了,重傷的,在基地醫院了,不過現在太忙,你們是進不去醫院的。”說完這些,戰士拿過周助抱着的骨灰瓶和手表,走回了自己的崗位,繼續等着來認領的人。

“走吧!” 朱圓圓扶起了周助,一起朝醫院方向走去。

兩個好友,無聲的和好了。

周助不知道自己在醫院門前傻子似的等了多久,可看見路游出來的那一刻,他覺的自己就是當個傻子,也值了。

“咋啦?不認識我啦?”路游臉上并不是很幹淨,灰了吧唧的一道道痕跡,卻擋不住此刻燦爛的笑容。

周助沒有吱聲,看了路游一會兒,便起身走開了。

“唉!二子!” 路游叫道,他拄着拐杖,根本追不到周助。

聽見身後‘啪’的一聲,周助頓住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回去。

扶起路游,周助架着他低聲道:“走吧。”

二人走了沒幾步,朱圓圓便拿着飯回來了。

“嘿!我就說你沒事吧!”跑到路游身前,朱圓圓笑眯眯的道:“腿咋了?”

“筋扭了,小事兒!”路游不在意的道。

“咋不住院呢?”朱圓圓問道。

“裏頭人多,再說我這點兒傷,哪好意思住啊!”路游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現在咋辦?回宿舍?”朱圓圓心思動了動,接着提問。

“我們宿舍就剩三個弟兄了,那兩個還得住院。”路游突然道出了真相。

“別難過了,”朱圓圓勸道:“現在你好好恢複,別想那些了,好好過。”

“嗯,知道。”路游笑了笑,沒再說話。

“咳!那個,我說二子啊,你反正也是自己住雙人間,就讓路游搬過去吧,他自己怎麽過啊!多不方便!”朱圓圓突然就轉了話題,嚴肅道。

周助架着路游的手一頓,沒有開口。

“路游,行嗎?你現在是傷員,不能執勤,上面能讓你搬到二子那裏住嗎?”朱圓圓殷勤的問道。

“能倒是能,打個報告就行,不過……”路游瞄了眼周助,沒再說下去。

沒讓朱圓圓緊張多久,周助小聲道:“走吧。”

周助架着路游,這次走的是自己回家的路。

有譜!朱圓圓心裏歡呼一聲,臉上維持着嚴肅的表情,道:“那我回去了,後勤現在很忙。”

手裏給周助的飯也帶走了。

二人一路沉默,周助把路游弄上樓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拄着拐杖,路游站在周助的床邊道:“我身上髒,先別坐了,扶我去衛生間吧。”

周助點點頭,又架着路游去了衛生間。

坐在了馬桶蓋上,路游道:“有我能穿的衣服麽?”

周助想了想,道:“你等會兒,我去樓下跟唐叔借幾套,你穿他的應該可以。”說完,又急匆匆的下了樓。

把拐杖放在一邊,路游慢慢的給自己脫衣服,嘴角有了笑意。

周助急匆匆的來到樓下,發現只有唐媽媽自己在家,說明了來意,又問道:“阿謙和唐叔呢?”

唐媽媽在屋裏給周助翻衣服,大聲道:“軍隊不是回來了麽,他們倆去找廖東了。”

周助這時候才想起,東哥和伍哥還沒消息呢!不過他哄道:“唐嬸放心,我剛剛從那邊回來的,圓圓說犧牲名單上沒有東哥,他肯定沒事。”

“嗯,我估計也沒事,東子厲害着呢!”把幾套衣服遞給周助,唐媽媽道:“都是新的,你叔沒穿過,不用還了。”

知道唐媽媽的性格,周助也沒客氣,接過衣服,道:“行,我留着,屋裏還有病號,我先上去了啊!”

“去吧,好好照顧路游,以後來我這吃飯啊!我給你們做好的,都補補!”唐媽媽說道。

“嘿嘿,好!我上去了!”周助笑眯眯的說完,便出了門。

抱着衣服又大步的上了樓,周助劃卡開門,直奔衛生間。

“回來啦!挺快的啊!”路游說道。

看着上半身都脫完了的路游,周助微微尴尬,低着頭拿出了一套睡衣,道:“我先幫你擦擦,再換上。”

說完,把其它衣服拿了出去,又回來開始用毛巾給路游擦身體。

忙活半天,路游的臉和上半身才擦幹淨。

路游自己穿好了睡衣,等着周助的動作。

小心翼翼的給路游褪下鞋和褲子,周助吸了口氣。

哪是抻了筋那麽簡單啊!路游的腿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比身上嚴重多了,有的血跡還沒幹!腳上也都是磨破的泡!

盡量避開傷口,周助開始給路游清理。

這次用的時間更久。

扶着路游坐到空着的床上,周助道:“我再下去一趟,你這傷口不上藥不行。”說完,便要轉身出去。

“東哥……”路游突然道:“東哥重傷了。”

周助要出門的腳步一頓,回過頭問道:“東哥重傷?現在沒事吧?”

路游眉頭緊皺,低聲道:“重傷,真正的重傷。”

周助緩緩走了回來,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和路游面面相觑,心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把二子誤會路游犧牲這段寫的虐戀情深的,可咋感覺寫搞笑了捏????

俺果然沒有虐的天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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