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早上樓底下有狗叫聲音,楊浩思昨晚睡得不踏實,被吵醒就打算下來吃點東西再回去睡。

麻醬跑上來找他,他穿着一身看起來就很軟和的粉色毛絨睡裙,抱起小狗睡眼惺忪地下樓梯。

六眼要上樓拿充電寶,倆人打了個照面,都覺得很尴尬。

還是六眼先開口:“早上好。”

“……早。”

六眼長得胖,楊浩思側過身子讓他從邊上過去了,下樓看見孟夏迩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你要出去啊?”

孟夏迩點頭:“去醫院,複查腿。”

“哦。”

沒睡醒的楊浩思話不多,慢悠悠磨蹭到沙發邊上,麻醬從他懷裏跳出去,他就面朝下栽倒在沙發上,小腿支在沙發扶手,等拖鞋自然降落。

“要睡回去睡,下來幹嘛?”孟夏迩走過去,看他睡裙掀着露出兩條白腿,心煩,拽了條毯子給他蓋上了。

楊浩思臉埋在抱枕裏含糊不清地回答:“麻醬叫了……餓,看下……”

六眼從樓上下來正好看到孟夏迩在給楊浩思拖鞋,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被當事人猛瞪回去。

六眼本名劉彥渝,算是博主裏跟孟夏迩關系最好的了,和楊浩思過去也算經常碰面。

只是那時不知道他倆關系,以為這個室友就是有點粘人有點娘。

老孟怎麽就喜歡男的了呢?楊浩思在他印象裏的面貌已經模糊了,只記得是個身上帶香味兒,紮半丸子頭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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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他也還是半長的頭發,漂染的亂發顏色很像三文魚,毯子底下露出很纖細的腳踝還戴着串了彩色珠子的腳鏈……

“诶诶诶,看啥呢你?”孟夏迩擋住了人,不耐煩地問,“充電寶找着沒?”

“找着了,不急,吃完飯再走呗。”

劉彥渝來的時候買了兩屜包子蒸餃,放茶幾上,麻醬前爪搭在桌上蹦着夠。

孟夏迩坐到楊浩思躺着的沙發上,劉彥渝就自己找了個板凳坐另一邊。

兩人邊吃邊閑聊幾句,楊浩思聞着肉香味兒轉過來,扯孟夏迩袖子:“餃子。”

孟夏迩就夾了一只塞他嘴裏,他嚼兩下轉回去又睡着了。

劉彥渝心說:這不是情侶是什麽?自己原來怎麽沒發現,果然自己是才是真正的大直男嗎!

他憋到推着輪椅出來才說這話,被孟夏迩反手錘一拳。

他不放棄八卦的心,又問:“他腳上那個有鏈接嗎,我看挺漂亮的,給我媳婦買一個。”

“那是他自己串的,就喜歡花裏胡哨的,手上脖子上頭發上哪兒都挂……”孟夏迩說,“你閑的,少關心他啊。”

“誰關心他了?我這是關心你,怎麽着,吃醋了?嘿,吃醋了是不是,是不是!”劉彥渝嬉皮笑臉,活像起哄的小學男生,然後又壓低聲音問,“欸,你倆……睡沒有?”

“沒有!”孟夏迩煩了,“劉彥渝,你找死是不是?”

“不是,你不自己說的想睡嗎?他都那樣那樣了,可不也是勾引你嘛,你睡了又不虧。

哦我知道了,你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腿瘸了是吧?”

“……”孟夏迩戴上耳機裝聽不見了。

他開始後悔那天晚上和這個神經病吐露心聲,這家夥天天在念叨“小盆玫瑰~”“他都不要~”,故意惡心他。

醫生給他拍了片子,拆了石膏:“你爸還是留手了這,輕傷,再養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年輕小夥,你這身體也挺好的,在我見過的骨折裏面恢複速度算前幾了。”

劉彥渝在邊上說:“大夫,可惜他雖然身體好得快,心卻恢複很慢。”

醫生早聽說孟夏迩這腿是他爸打的,每回來複查都要逗幾句,這回也是,邊寫病歷本邊問:“所以是他爸幫打鴛鴦嗎?”

“诶,您說對一半了,這個是棒打鴛鴛……”

孟夏迩拿好的那條腿彩他:“你這張嘴長的很多餘有人說過嗎?”

大夫倒是很淡定,摁完印章把病歷本遞給他,還送句祝福:“道阻且長,兄弟珍重!樓下繳費吧,好,下一位患者……”

出了醫院劉彥渝說:“你看,大夫都支持你搞男同。

你說你這腿都折了,不搞多虧啊?”

“搞也不和他。”

“那我給你再介紹幾個小帥哥?”

“不用,我喜歡美女。”

那劉彥渝就搞不懂了,既然你已經分手了,還喜歡女的,那這出櫃不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白落一頓打,難道夏子哥還有這方面癖好?

他再問,孟夏迩就很深沉回他一句:“欠他的。”

差你一個公開出櫃,還上。

孟夏迩承認自己一直以來恥于與同性戀為伍,他在過去二十幾年裏和自己的朋友貶低辱罵“異端”,沒想到自己也有成為“異端”的一天。

他舍不得“直男”這個正常的身份,為此附和那些也許并不好笑但“正确”的下流笑話。

他明知道楊浩思被怎樣白眼議論,但他裝作不知道,裝作大度,“他們也不是故意的”“是實話沒錯啊”“沒冒犯你只是開個玩笑”……就算知道楊浩思會因此難過,會在廁所裏偷偷哭,他還是要維持這樣的“正常”。

在大家都喜歡吃魚的情況下,他拒絕吃魚的代價就是被他爸打一頓,這是他習慣的教育。

不吃魚?那就頓頓做魚,到你吃為止,不然餓着。

但你要讓孟夏迩告訴楊浩思這一切又不可能,他讨厭賣慘讓自己成為悲情角色,好像自己必須靠同情才能挽回愛情,像個loser。

更何況,一碼歸一碼,他承認自己有錯誤,不代表原諒對方。

“你要不和佳藝試試?人家對你也挺有好感的。”

劉彥渝提的是三年前米粒本身想介紹給孟夏迩的朋友,佳藝也一直單着,朋友聚會大家也蠻聊得來,不少朋友都暗地裏撮合他倆。

孟夏迩說:“別了,耽誤人,等我和他這事徹底過去了再說。”

“那他還在你家住多久啊?”

“半個月?怎麽也得過完年吧。”

說着兩人到家了,門口讓孟媽媽勒令換了新春聯還貼了福字,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家裏過年的樣子。

劉彥渝摁門鈴,楊浩思跑出來開門,還穿着那身毛茸茸的睡衣,只是頭發紮起來了,這和他印象裏summer的室友重合起來。

早上楊浩思沒睡醒,這會兒才算真的打招呼。

小楊認得劉彥渝,過去常來家裏玩,也會一起吃飯,但這人總不會說話,還老調侃他,他不喜歡。

實際上孟夏迩的朋友裏面他只喜歡和米粒說話,有米粒在時總會幫他擋幾句。

劉彥渝知道他們關系後是第一次見楊浩思,想到過去自己有的沒的老冒犯兄弟男朋友,心裏也有點不好意思,就特地奉承幾句:“這得有好幾年沒見了,那個,浩思你這頭發挺好看的,很洋氣!”

楊浩思皮笑肉不笑:“謝謝,你也更胖了。”

孟夏迩沒管他倆之間的暗流湧動,回來直奔沙發,麻醬跳他腿上。

一看表也六點了,就問:“晚上吃什麽,點外賣?”

劉彥渝很謙讓:“浩思想吃啥不?我都沒意見,随便,能吃飽就行。”

他是吸取了教訓,這回楊浩思只要沒走,他就默默稱呼他為“前任小嫂子”,省得背地裏這位給自己兄弟吹枕邊風說自己壞話。

“冰箱裏還有剩飯,但是不夠吃。”

孟夏迩說:“點串兒吧,喝點兒。”

楊浩思在沙發上睡了一天,現在精神了也沒忘記昨晚在生氣,他不想跟孟夏迩先說話,就坐側面的沙發上玩手機。

劉彥渝雖然跟孟夏迩在聊,可前任小嫂子不出聲他心裏瘆得慌,小聲問:“你倆昨晚吵架了?還是一直就這樣?”

“我媽來說他了。”

孟夏迩瞟一眼小楊,也沒想好怎麽緩和氣氛。

好在外賣來的快,幾聽啤酒下去,憑借着劉彥渝的不懈努力,配上羊肉串和搞笑電影,三個人氣氛終于活躍起來。

楊浩思也是憋不住話的人,聊着聊着就說到他媽拿錢這事兒了。

“兄弟,別怪我說話不好聽嗷,你爸你媽啊,是忒不是東西!”劉彥渝跟他碰杯,“這咋你不是親生的?是我,直接斷絕關系!”

楊浩思想起這事氣得拍桌子:“我,我早都想了!他們就是為我弟結婚缺彩禮……操,我不明白,直接跟我說,我會借啊!”

劉彥渝拍他的肩:“這你不懂了,管你借,你可能借大數嗎?他們這就是不信你啊,兄弟,聽我一句勸,這錢你不能白給他們,你多少得整個字據出來!”

“怎麽弄啊?”小楊很懊惱,捏扁一個啤酒瓶碰到地上,孟夏迩喊麻醬叼去垃圾桶了。

“你爸媽他們讀書多不多?懂不懂法?”

“不懂啊!”

“那好辦,我跟你說我認識個律師朋友,咱這麽着……”

一番如此這般,小楊問:“能行嗎?”

劉彥渝拍胸脯打包票:“怎麽不行?我是誰啊?我認識兄弟多了,這事兒好辦!交給我吧!”

楊浩思果然星星眼:“謝謝你,你好厲害啊!”

劉彥渝被他這麽一誇有點飄飄然,也沒注意孟夏迩臉越來越黑,攬着楊浩思的肩膀接着扯閑篇:“你弟要結果,可巧去年我也結婚了!你沒來,我是特地把那什麽捧花扔給夏子了,結果人到現在也沒結婚!”

孟夏迩捏着啤酒罐子,在桌底下踩他:“我結什麽婚,和誰結?”

“佳藝啊!不成嗎?”劉彥渝話不經大腦就出來了,“人姑娘一米七幾大高個漂漂亮亮的,還不成?”話說完,他發現屋子氣溫降了。

楊浩思說:“佳藝是誰。”

話問他,眼睛卻瞅着孟夏迩,劉彥渝顫巍巍說:“這,夏子這能說嗎?”

孟夏迩說:“是我女朋友。”

氣氛劍拔弩張,劉彥渝想坐火箭逃離這場飯局,right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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