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什麽叫做無巧不成書, 康熙剛靠近就聽見青陽這句,瞬間氣血翻湧:“……”
氣都要氣死,三顧茅廬請來的根本不是諸葛孔明,是諸葛讨債。
胤礽還眼睛閃閃發亮地湊過來:“這個可以繼承嗎?”
康熙:……來了來了, 小讨債鬼。
“這不能算吧, ”康熙深吸了一口氣, 讨價還價,“我這還沒下旨冊封呢,算月俸也得從昭告天下那天算。”
“是這樣嗎?”青陽震驚, 滿臉不可思議地猛然握住康熙的手狂搖, “所以您不打算包月, 打算付單價?謝謝謝謝,您真是太慷慨了!”
“??”康熙雖然聽不懂包月, 但聽得懂“慷慨”,一時間寒毛都豎起來了,猛然抽回手, 充滿警惕地說, “其實!倒也不必算得那麽嚴……”
青陽嘻嘻一笑:“反應還挺快。”
不光是康熙,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青陽卻自顧自擡起手,将兩條陰龍放出去,各尋其主,又将陽龍渡入康熙肉身。
明教, 白蓮教,朱三太子, 假摩尼下了多大的一盤局, 煉陰龍的手段與當年黃河岸邊的白蓮教衆不謀而合, 只怕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在幕後謀劃,但最終卻被青陽一枚亂子破局。青陽也沒有任何邀功的意思,三條龍被費盡心思奪走,卻被如此平淡地還回去。
老道士拉住弟子,小聲說:“看見沒有,這才叫做心性。你看青陽小友,處處表現得貪財,其實一舉一動,心中自有明鏡。何為和光同塵?便是修道之人以平等之心視己和人,即便有功于衆生,也不居功,不自傲,不矜高。雖是入世,處鬧境之中,心自曠達平靜,道經說‘大隐居塵’、‘大隐隐于鬧市’,便是此理啊。你可懂得?”
年輕道士若有所悟,心中不禁升起欽佩之情,遙遙望向青陽,剛覺得對方的身影有些高大,就聽青陽催促胤礽:“為師收不了欠條,你自己就不知道積極一點嗎?還不快去超度。”
年輕道士:“……”
我不懂,就覺得地府挺慘的。
一旁的張雙迎也在心中為地府悲哀,很顯然青陽即便飛升,也沒想過要放棄欠條,師條徒承,是躲不過去的債……
幾個老熟鬼陰差被道士們召請上來,還嘻嘻哈哈湊過來給青陽打招呼,明顯是知道了青陽很快就會飛升,卻不知道欠條早就後繼有人:“這些陰鬼超度完,生死簿就能徹底補全了。酆都大帝特為諸位功臣加壽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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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和尚道士都紛紛感謝,多十年的壽命,就是多十年的機會啊,唯有胤礽瞬間大驚失色:“什麽——不太好吧——”
失聲叫完,胤礽才發覺自己失态,幹咳一聲,飛快把一個陰差拉到旁邊,勾肩搭背地低聲詢問:“那內個,就是,我師父馬上要飛升,你這加壽十年,豈不是耽誤他老人家成仙。”
“怎麽會,”陰差不明所以,還以為胤礽就是單純孝順,沖着胤礽擠擠眼,很沒心眼地說,“咱地府也不希望青陽道長在陽世久待不是?這加壽當然不能影響道長成仙,咱還等着道長飛升,把這債務一筆勾銷呢!”
“……”胤礽緩緩将陰差放開了,表情從哥兒倆好變成冷酷,“想的很美,但必不可能。”
另一頭,青陽摘下三清鈴,遞給康熙:“既然邪僧已除,青恣也不必和您回觀了。這鈴铛您帶回去,但凡有難,搖動此鈴我便可知。”
“……”康熙看着小小的鈴铛,又想想自己這一遭被刮去多少油水,正有些心理失衡,剛想說話,便聽不遠處的兵将發出吵鬧聲,假摩尼被押過來跪下,“——怎麽,你有什麽遺言要說嗎?”
假摩尼的光頭被兵将摁着,因為沒有了道行,單是擡頭都讓他滿臉青筋,面色紅脹:“有!”他眼底滿是血絲,神情瘋狂地說,“是直郡王!是大阿哥!是他花錢買通了我,讓我奪你龍氣,四處生亂!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太子會病重嗎?是他指使的我利用魇鎮詛咒太子,太子才病重的!!”
“……”現場剎那間陷入一片寂靜,在場的人神色各異。不知道實情的,面色驚恐,還以為自己聽到了皇室秘辛,知道實情的,表情就憋得更加扭曲了。
青陽帶着黃豆臉微笑看了假摩尼一會,在他面前蹲下,誠懇地問:“和尚,你練功的時候,是不是有點偏科啊?沒學過相面?”
那麽大個胤礽在旁邊活蹦亂跳呢,此時聽着假摩尼的話滿臉莫名其妙。
“輸得不虧啊,”陳圓圓也飄過來感嘆,“還以為你消息很靈通的,感情你還不知道大阿哥現在窮得連數數都數不到十嗎?他有那請你的錢嗎?他有那錢,請你幹什麽?”
康熙也是莫名其妙,假摩尼突然扯這個謊,他是最震驚的:“你之前闖入養心殿,還說什麽知道我去五臺山請國師,說道門插手太過,怎麽連這些都不知道?”
正緊張地想着是不是哪裏不對,會不會是替身,優昙在旁邊悠然開口:“體諒一點,體諒一點。剛剛我削去了他大半智慧,可能連記憶也一塊削了不少。”
看大家緩緩投來盯視的眼神,優昙虛假地愧疚了一下:“哎呀,可能不小心,下手有點重。”
青陽:“……”
削成老年癡呆?
想了想,青陽轉過頭,對着絕心、絕明認真說:“感受到了沒有,人家正規軍的做派。”
絕明、絕心:“……”
青陽聲音低了八度:“希望你們自覺看齊,下次被騙勇敢地削回去。”
絕明、絕心:“……”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_(:з」∠)_
等胤礽收完欠條,青陽帶着衆鬼神志得意滿的回觀。進門陳圓圓就尖聲叫起來:“真言又亮啦!”
擴建時,工匠也無法破壞真言,只得将原本書了字的牆體,和整面牆切割開,做成四方碑的樣式,略加裝飾,留在道觀中。如今除了早就點亮的“尊道貴德”、“遣欲坐忘”、“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就連“道法自然”、“和光同塵”也亮了起來。
“???”胤礽遠遠地看見,瞬間瞪大了雙眼,一個猛沖過來,“憑什麽!!我也有踐行柔弱不争好不好!”
優昙淡淡一笑:“你嗎?還差你師父甚遠。”
“……為什麽我一道門子弟,會在道觀聽你一個佛門尊者指點。”胤礽幽幽地吐槽了一句,擡手趕他,“去去,快回八相寺。”
青陽不輕不重地拍了胤礽一下:“知道你為什麽差得遠嗎?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說這話時,青陽忍不住帶笑瞅了眼羅睺,想到當初對方的歪解:“修道之人待萬物生靈皆是一般,即便是佛門尊者,你也應該用對待香客一樣的态度來看待。”
胤礽嘟嘟囔囔地摸着頭走開。
“青恣法術是可以了,但心性還有的磨煉。想成仙還有很長的路走。”青陽用一種老年長輩的語氣說完,話鋒一轉,“但好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青恣加一把油,一個月內我們說不準就能接到孩子啦,嘻嘻。”
暢想完孩子一個月成仙,青陽和羅睺牽着手回到寮房:“其實……我早想問了,魔祖,你能找到我師父現在去哪了嗎?之前為了對付假摩尼,一直沒問。”
羅睺也從沒想過,原來青陽的師父就在這個世界,此時知道身份,掐指一算:“……他已經不在此間。”
“什麽叫不在此間?”青陽的心霎時一跳,下意識地追問,但很快就将手擺了擺,讓羅睺不要再說。
還能是什麽意思,就是說他師父已經不在這個時間。
青陽完全沒想到,只是一場大戰而已,就與好不容易重聚的師父擦肩而過,一時間的失落懊悔,很難表達出來,只呆呆坐到床邊。
青陽難掩心中酸澀,但仍是自我安慰地說:“我知道的,他是奔赴去見幼年的我啦!……其實也沒什麽,待我日後飛升,修得可踏破虛空的仙果,自然能去那一個世界,再與他重逢。”
“嗯。”羅睺低低地應了一聲,安撫性地垂首,與青陽碰了碰額頭,“所以,你知道為此該怎麽做嗎?”
青陽有些淚眼朦胧的擡頭:“嗯?”
羅睺:“多!雙!修!”
“……”青陽的眼淚瞬間沒了,并且膽大包天地錘了魔祖腦袋一拳。
羅睺還想纏過來,青陽面無表情地推開:“不行,不可以。”
青陽同樣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地說:“我要混滿一個月,拿到工錢!”
遠在黑龍江的胤褆并不知道,自己因為貧窮,躲過了一劫。他坐在帳篷裏看明珠的來信:
【……幸好老臣穩重,及時将想要動作的其他人喝止住。聖上明面上說是去養病,回來又聲稱病弱纏身,但哪個去病弱纏身的人會長胖?!皆是試探矣!】
【……不過東宮那邊,确實流傳出一些只言片語,說是不光太子,就連石氏也被接出宮中,一些年輕的妾室,甚至傳出和娘家接洽,要出宮的消息……】
【……依老臣愚見,這分明就是局!是太子與聖上一同設下的局!只是可惜啊,從太子離宮靜養至今,都還沒人入套,估計也是因此,聖上才急了吧……】
【……就老臣所知,單是被聖上暗示過的,便有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就連十七歲的十四阿哥胤祯,都被叫去養心殿“密談”慫恿過……】
【……其他阿哥也是沉得住氣,大約是看到直郡王您的選擇和老臣的按兵不動後心裏有了防備,就連朝堂之上,也沒有一個臣子敢搭這茬……】
胤褆撇撇嘴,将信扔進火盆裏燒了。
皇阿瑪現在試探人,還真是越發不走心吶。但這也未嘗不是一種威懾?沒看如今滿朝官吏都安靜如雞,阿哥們也老老實實地當縮頭烏龜。
與此同時,紫禁城,南書房內。
“張愛卿啊……”康熙愣拖了半個月,想試試不公布太子去向,能不能讓繼承之路走上正軌。哪知道費盡口舌這麽久,也沒有收獲,令他簡直想懷疑,曾經朝堂上的殺機四伏,針尖對麥芒,難道都是他虛假的回憶?
“……”張廷玉緩緩坑頭,将官帽尖尖都藏在文書堆後。
康熙:“張廷玉!”
……這不公平的命啊!!張廷玉在心中落下苦澀的淚,不甘心地從文書堆後冒出來,“聖上。”
康熙難得不是唠家常:“替朕拟旨。敕封江蘇青福觀為宮觀,封當家方丈青陽道長為國師。”
聽到熟悉的名字,張廷玉略有些驚訝,正想着難道是我知道的那位青陽大師,就聽康熙語氣複雜地說:“太子道心仙骨,天賦異禀,為三清天尊選入道門,由國師代為教導,待國師百……”
康熙想說百日飛升,聽起來比較氣派,但青陽就是想幹一個月就跑了,措辭了半天,也只好帶着滿滿的辛酸,含糊過去:“……待國師飛升,承襲師位。”
南書房內先是一片寂靜,随後各處傳來掉筆聲,大家都還在震驚,康熙又道:“擢令內務府建造祭臺,與半月後舉行典禮,送國師法器上祭臺!”
其實,三清鈴交給康熙,根本不用搞什麽祭臺、典禮。但是康熙他不平衡啊!!他被刮了多少回油水?花了多少金銀?連兒子都送出去了!付出這麽多換回來的三清鈴,難道不值得百官鄭重拜祭嗎!?!這不是簡簡單單一個鈴铛!這是他身為帝皇,為大清付出的血和淚!!
清醒過來的翰林大人們,有的震驚不敢說話,也有的噗通跪下說神佛之道不可信,太子如此糊塗,聖上怎麽也跟着亂來,萬萬不可被一介道士所蒙騙,甚至還有說要斬了道士清君側的。
“……”康熙幽幽地看了這群義憤填膺的大臣們一眼,心底的悲傷無處可訴,只憔悴地催張廷玉,“拟旨。”
還斬道士清君側,我看你們是想斬我。那道士就更樂呵了,保成還等着他五世同觀呢!
頓了頓,康熙又特地小聲囑咐張廷玉:“國師的月俸是一百兩黃金一個月,你幫朕跑一趟,讓記得國師入職時間,從半月前起……”
一定得把對付明教和尚的那段時間包含在內,他可不想被迫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