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姐,我都知道了”……
相比于在夢魇場中第一次見到柔姬拔刀指向自己時的痛心, 江寧這次很快便恢複了平靜,她似乎明白了,這是柔姬能為自己選擇的最好結局。
此時的柔姬, 已不再是二十年前那個天真無邪的少女了,她現在是厲鬼柔姬, 即便恢複了意識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她手上已經染滿仙門百家人的血, 她的存在只會讓在乎她的人難做, 讓她拼命守護的人陷入危險之中, 置身處之,相信很多人都會這般選擇。
只是不知想到了什麽, 江寧恍然一瞬,忙伸手去懷裏掏什麽東西, 只是半響後, 又頗為沮喪地放下了手。
突然, 言祁的手伸到在了江寧面前,而他手裏正有着她所需要的東西, 鎖靈囊!
江寧雙眸一亮,忙接過鎖靈囊, 把柔姬最後一縷魂魄收了進去。
不知為何,那瞬間她莫名覺得也許之後能用的着也說不定,也許有朝一日駱尋知道了真相, 那柔姬這最後縷魂魄也可以讓他們母子好好告別, 但江寧也知道,也有可能永遠都用不到。
“多謝。”江寧舉着手中的鎖靈囊,對言祁說道,“不過, 你是怎麽知道我在找什麽?”
江寧有時候真的很好奇,這言祁究竟生了個什麽七竅玲珑心,似乎她每次說什麽只說一半,他好像就知道她想要做什麽,剛剛在夢魇場裏給他傳信號就是,這次也是。
言祁淡淡地回道:“夢魇場,猜到了。”
江寧“哦”了一聲,誠懇地誇道:“怪不得呢,我本來還覺得是因為咱們倆比較有默契的緣故,如今看來還是你人比較聰明,輕易便能見微知著,了不得,了不得啊。”
言祁愣了一瞬,認真道:“我不聰明。”
江寧:“……”
這人什麽毛病,不讓人誇?
剛剛誇他及時從夢魇場裏救了自己一命,他凍着一張臉,這會誇他聰明,還是不行,看樣子,以後還是不要誇他了吧,免得最後尴尬的還是自己,江寧暗搓搓地想。
江寧和言祁這邊的動作,自是沒有逃過聞寂川的眼,但不知為何,他沒有過問江寧此舉的用意。
柔姬那一刀擊潰的可不止她的魂魄這麽簡單,連這副化成厲鬼後的身子也沒想留下,所以,當她的魂魄散盡後,身子也逐漸開始透明,直至徹底消失。
聞寂川拿起地上的那把彎刀,端詳片刻後,看向江寧道:“江姑娘,這彎刀可否留給我?”
江寧微愣:“當然,這是你姑姑的東西,留給你很合理,不用問我。”
她和柔姬非親非故的,問她幹什麽?江寧不禁有些奇怪。
不過,江寧瞥了眼聞寂川手中的那把彎刀,終于明白柔姬為什麽會說她對不住這把彎刀了,這把彎刀是有靈性的靈器,也就意味着它是有感情的。
試想一下,一把對主人感情深厚的彎刀,卻無奈兩次對準了自己的主人,這對它來說是何其殘忍!
遂這彎刀在用刀魂擊碎柔姬的生魂時,它選擇了和她一起離開,而刀魂散去後,這把彎刀也就成了一把普通的兵器了,所以,聞寂川留着它也只是對已逝之人的一個念想而已。
當他們三人從何家莊出來時,剛過午時三刻,按照以往的慣例,此時正是結界大開,各仙門子弟進去歷練之時,可奈何今年情況特殊,剛從裏面出來的那些仙家子弟自是不會再進去,而沒進去的人,一聽厲鬼柔姬在裏面,自是不敢再進去了。
但可能是好奇心作祟,這些人竟然也沒有離開,都圍在何家莊外勾着腦袋往裏面瞧,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遂當江寧他們剛出現,有些眼尖的人便發現了,“大家快看,他們出來了。”
那人一喊,其他人也忙伸着腦袋看了過去,于是,當江寧他們過來時,便被一群烏泱泱的人圍了過來,只是可能礙于聞寂川和言祁的身份,倒也沒敢多放肆。
等在何家莊外的天澤門和聞家的人一擁而上,來到了聞寂川的身旁,只是不知為何,江寧竟然沒有看見林清晗。
“聞師兄,林師姐讓我們在這等着你,掌門來了,在芙蓉鎮上,林師姐說要去找他來救你,這會還沒回來呢。”天澤門一弟子對聞寂川說道。
江寧心道:挂不得呢,原來去搬救兵去了。
而在外面等江寧的是孔華和呂施為首的淩絕峰的一行弟子,衆人一看到江寧出來也忙跑了過來,只是他們比天澤門的那些人晚了一步。
江寧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在這種時候與天澤門的人對上,遂帶着衆人往前走了走。
只是,當一扭頭看到言祁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又看到那些言家的人似乎很忌憚言祁的樣子,頓時明白了。
“言祁,你也是去芙蓉鎮嗎?和我們一起吧?”江寧問道。
江寧問這話時還是挺自信,本以為憑着兩人這番出生入死的交情,言祁定是不會拒絕才是,可誰知言祁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還有點事,這劍你先幫我拿着,稍後我再去找你。”
看着言祁遞到她面前的劍,江寧一臉驚訝,“你的佩劍不随身攜帶,真的不會有事嗎?”
要知道對劍修而言,佩劍可是與性命同等重要的存在,怎可随便就托付給旁人,而且,對劍修而言,沒有劍,那遇到危險時就相當于被人折斷了羽翼,遂才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說法。
言祁淺藍的雙眸靜靜地看着江寧,道:“無事,這劍關鍵時候也頂不上什麽大用,帶着也是累贅。”
江寧:“……”
其他人:“……”
突然好同情言祁這把黑劍,怎麽說這把劍也是難得一見的靈器,這般被主人嫌棄可還行!
只是衆人沒發現的是,這把黑劍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隐晦的亮了一下,似是在無聲的抗議,只是這一刻,黑劍劍身突然變得光澤锃亮,劍柄上隐約可見日月星辰的圖騰。
江寧回到客棧後,首先找小二要了滿滿一大桶熱水,何家莊之行讓她不免有些身心疲憊,遂要好好泡個澡緩一緩才行。
可能因為太舒服了,江寧一不小心竟在浴桶中睡了過去,當她再次醒來時,還是被門外的敲門聲喚醒的。
“誰啊?有事嗎?”江寧忙從浴桶中站了起來,還好她在浴桶上放了一張明火符,否則就這會水肯定都涼透了。
言祁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是我,有事。”
屋內的江寧不禁有些意外,他不是說有事要處理嗎,怎麽這麽快就來了,而且他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啊?
在何家莊外兩人分開後,江寧才突然意識到,她沒有告訴言祁她住在哪家客棧,也沒給他傳訊符,本還擔心他找不過來,誰知人家都堵在她門口了。
“哦,言祁,你等我一下。”
江寧很快穿好了衣衫,從內室裏走了出來,她剛想過去給言祁開門,餘光突然瞥到言祁那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黑劍,不知何時被丢在了最外面的角落裏,而鳳舞竟像一個惡霸般,懸在半空中緊緊盯着那把黑劍。
江寧:“……”
鳳舞這家夥幹嘛呢,這架勢怎麽看着都像在防狼啊?這是怕這劍偷看她洗澡?
不過,江寧随即便覺得自己想多了,這黑劍頂破天了也就是一把品相好點的靈器,又沒有劍靈,更別說化形了,偷看她洗澡?肯定不可能啊。
估計是鳳舞這家夥惡趣味又犯了,又開始欺淩弱小吧,江寧想。
為了怕言祁誤會她虐待他的佩劍,江寧在開門之前忙把那把黑劍重新放回了桌子上,還欲蓋彌彰般幫它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灰。
當然,江寧也沒忘警告鳳舞一番,讓她別再鬧了,至少在人家主人在時還是要裝一裝的嘛。
自認為把案發現場毀屍滅跡後,江寧這才姍姍來遲地給言祁打開了門,側身讓言祁進了屋。
“你是過來拿劍的吧,就在那呢。”江寧指了指屋子正中間桌子上的言祁那把黑劍,說道。
言祁瞥了黑劍一眼,道:“嗯,還順便給你送點東西。”
江寧有些意外,“給我送東西?什麽?”
言祁沒說話,但是手卻伸進了随身的儲物袋,突然,他注意到江寧沾濕的發尾,在儲物袋中掏東西的手一頓,徑直走到放黑劍的桌子旁,往裏間的方向一看,正好一眼便看見了江寧泡澡的浴桶。
“你剛剛在洗澡?”言祁臉色有點黑。
江寧卻沒注意,以為他只是随便一問,回道:“對啊,在何家莊折騰了一番,泡個澡解解乏,你待會也可以找小二要桶熱水泡泡,很舒服的。”
言祁頓了頓,徑自拿起桌上的黑劍,冷冷地問:“他剛剛一直都在這裏嗎?”
聽到這話江寧第一反應便以為鳳舞欺負人家佩劍的事被發現了,瞬間有些心虛,“當然了,這屋子裏就這麽一張桌子,不放在這裏還能放在哪啊。”
聞言,言祁握着黑劍的手不禁緊了幾分,臉色都快黑出墨來了,語氣瞬間降了一個度:“我還有事,劍我拿回去了。”
話落,言祁徑自轉身離開,只是當他走到門口時,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從儲物袋拿出一個黑色布袋子,遞到了江寧懷裏,“這是給你的。”
江寧怔怔地看着言祁離開的方向,一臉的莫名其妙,這家夥又發哪門子瘋,果然是陰晴不定的性子,朋友什麽的就算了吧,以後要離這人遠點,免得被波及。
默默吐槽了一句後,江寧好奇地看着手裏捧着的黑袋子,這裏面是什麽東西呀,還挺沉。
把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後,江寧直接解開袋子的封口繩,待她看清裏面的東西時,雙眸不禁一亮。
竟然是在夢魇場中柔姬和駱冰河摘的那野果!
她在夢魇場裏還心心念念出來後定要去尋這野果,可誰知出來後就給忘了,沒想到言祁這家夥還挺細心的嘛,竟真幫她尋來了。
算了,人無完人,看在這家夥還有可取之處的份上,這朋友什麽的還可以考慮,誰讓她吃人的嘴軟呢。
就在江寧如願所償地吃上了垂涎已久的野果時,同個客棧的另一間客房內,氣氛就不是那麽美妙了,只見言祁‘嘭’得一聲關上房門後,擡手在房內布了個陣後,徑直把手中的劍扔了出去。
“給我滾出來!”言祁呵斥道。
黑劍在半空中翻了幾個滾後,驀地懸在了半空中,長劍金光乍現,然後一個男子的虛影自劍身而出。
“主子,冤枉,我發誓,我可什麽都沒看到。”
若是江寧此時在場的話,定會驚訝到說不出話,因為這改頭換面的黑劍竟是她那小徒弟的劍,星辰!
言祁冷笑一聲,一言不發地看着星辰。
星辰劍身驟然一寒,忙解釋道:“主子,我說的都是真的,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該相信鳳舞才是,我剛進屋子就被鳳舞給扔到牆角裏,就是門後的位置,您剛剛進去也知道,那位置可什麽都看不見,上神她是誤以為鳳舞在欺負我,怕被你知道才故意這麽說的。”
“當然,我心裏只有鳳舞一人,就算鳳舞不把我丢牆角去,我自己也會躲開的。”星辰十分有眼力勁地又補了一句。
言祁雖還是沉默,但态度明顯緩和不少,氣氛也并非剛剛那般一觸即發,顯然是冷靜過後信了星辰的解釋。
見狀,星辰這才下意識松了口氣,“不過主子,您準備什麽時候同上神坦白,我瞧着總這麽裝作陌生人也不是個辦法啊。”
主要是言祁裝不認識江寧,星辰他也就得裝作和鳳舞不熟,還得僞裝成灰撲撲的樣子,每次被鳳舞用那種格外嫌棄的眼神看着時,星辰都忍不住想要嘔血。
言祁坐在桌前,手指有節奏地敲着主子,目光幽遠深寂:“不急,還未到時候。”
他不能再以她徒弟的身份待在她身邊了,不然她會一直把兩人的關系困死在師徒關系裏,會毫無保留信任他,會給他出氣,會同他一起修煉,會……,反正會很多很多事,但獨獨不會對他動情。
她經常說他倔得像驢一樣,還總是讓他懂得變通,但殊不知真正死心眼的卻是她自己,兩人朝夕相處了上千年,不管是一開始的有意探究,還是後來總是無意的看着她,總而言之,言祁甚至比江寧自己更了解她。
她真正認定的事,鮮少有人能動搖,就比如追查混沌之主之事。
江寧對追查混沌之主的執着,除了有一部分她父母的緣故外,最主要的是在她心裏早已認定這是她的責任,雖然她經常說‘算了,再也不管了’,但每每一有點混沌之主的端倪,她總是第一個沖在前頭,誰都拉不住,這也是在何家莊第二次她堅持進夢魇場查混沌之主時,他沒有堅持攔她的原因。
再比如,她一直把他當徒弟這件事。
有時言祁也很奇怪,明明兩人根本沒有行過拜師禮,他從小到大更是就從未把江寧當做過師父,更是一句‘師父’都沒喊過,可她卻偏偏認定他就是她的徒弟,整日裏在他面前別扭地擺為人師的架子,見到旁人也總是介紹‘這是我的小徒弟’。
反正不管他反駁過多少次,都無濟于事,她雖嘴上說‘知道了,知道了’,但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打心底還是拿他當徒弟對待。
而且,無論他做什麽,她總是能自行理解為這是徒弟對師父的孝敬,就比如今日給她摘野果這事,若是他此時袒露了身份,她定會來一句:“我徒弟真好,都知道孝敬師父了。”每每這種時候,他都忍不住要嘔血。
當然,這些年言祁也不是沒想過索性同她直接坦白自己的心思算了,可每當這種時候,他便會想起當年成武仙君之事。
成武仙君是上天庭的武官,有一次被派來協同江寧鎮壓混沌之主,那段時日兩人經常稱兄道弟,所以在她心裏直接把成武仙君認定是‘兄長’的存在,用她的原話說:我們是沒有血緣的親兄妹。
可後來成武仙君明确表示‘心悅于她’時,言祁至今都忘不掉江寧那天翻臉不認人的一幕,她竟然毫不留情地把成武仙君趕出了仙府,還義憤填膺地說:此人不可交,他枉顧人倫,竟喜歡自己的妹妹!
可是她算人家哪門子妹妹啊,但她偏偏就能做到至此之後再也沒見過成武仙君,更是不許他邁進霄渺仙府半步。
本來那段時日因為成武仙君之事,言祁差點就同江寧袒露心思了,但沒想到被成武仙君搶了先,不過後來,言祁萬分慶幸先攤牌的不是他,若是他先開口了,怕是江寧真的會翻臉不認人把他趕出去,那她的話應該就是:此徒大逆不道,枉顧人倫,我要清理師門。
想到這,言祁在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江寧總是說他越長大越悶了,有什麽心事都不同她明說,總藏在心裏,可是他所有的心事都是關于她的,他又哪敢說,遂每每這種時候,他也只能自己生悶氣。
有時候言祁也會想,若是當初兩人剛認識時,他就絕了江寧把他當徒弟的念頭,是不是後來就不會這麽難了。
之前他也總勸自己再等等,遂上一世他一直在等她開竅,可誰知卻等來她要神魂俱滅的結果。而這一世是他孤注一擲後才換來的,他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而且,這修真界裏人的壽命本就比神仙少太多,且世事無常,他等不起,遂也只能先采取這種方式了。
江寧美滋滋地吃了些言祁帶給她的野果,然後準備去看看駱尋的情況,駱尋從何家莊回來後就一直沒醒,這會估摸着應該醒了。
來到駱尋的屋子前時,看到他的房門是虛掩着的,江寧也沒多想,推開門便走了進去,誰知才剛邁進去兩步,便聽到大師姐薛柔的訓斥聲。
“臭小子,沒事誰讓你瞎跑的,還去什麽墳地裏練膽子,這也虧你想得出來,我看你就是皮癢癢了,一日不打就能上房揭瓦,要不要我現在就幫你松松皮!”
得唻,雖然沒有親眼看到,江寧也能确定駱尋這肯定是醒了,不然怎麽挨訓啊,要不她進去幫着求求情。
“還有你們,孔華,呂施,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們竟還有臉幫這小子求情,你說說你們這麽些大活人竟連個人都看不住,還能讓他偷偷跑出去……”
我去,這還實行連坐制,求情的人還能被牽連?江寧剛邁出的腳愣生生又收了回來,那她還是別進去了,她都得有多少年沒被人訓過了,感覺丢不起這人!
啧啧啧,話痨師弟惹不起,暴躁師姐更是惹不得啊。
剛悄摸地從駱尋房裏撤出來的江寧,迎面碰上了也剛從屋子裏出來的言祁。
“哎,好巧啊,你這是要幹嘛去?”江寧好奇地問道。
言祁:“準備下去用些膳食,一起嗎?”
江寧一想正好自己也沒事,下去吃點東西也行,便道:“好啊,一起吧。”
于是,兩人從樓上下來,在一樓的大堂裏随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言祁徑自點了些客棧招牌膳食。
不過,令江寧比較滿意的是,言祁和這修真界大多的修仙人士不重口腹之欲不同,從他點菜就可以看出他對吃食這一塊應該頗有研究,而且很巧的是,言祁點的菜竟都比較合她口味。
在兩人等菜的間隙,江寧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對了,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這芙蓉鎮算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個鎮子裏,因四通八達的位置,南來北往的人常年不斷,自然商業發展也不錯,光是客棧在芙蓉鎮就不下于數十家,且均勻分布在整個鎮子,所以若是沒有提前說好,怕是很難找過來。
總不能是一家一家問的吧,江寧不以為然地想。
言祁瞥了眼桌子上的星辰劍,“我和他有感應,能準确找到你們的位置。”
江寧“哦”了一聲,心道:怪不得呢。
只是當她再次看向言祁那把平平無奇的黑劍,不知為何突然有種錯覺,莫名覺得在何家莊外,言祁把這劍交給她保管,好像有種在監視她的意思。
不過,江寧反過來一想,兩人非親非故,又無冤無仇,言祁監視她幹什麽,估計又是她自作多情了。
哎,怎麽感覺自從來到這裏,她這自作多情的毛病似是越發嚴重了啊,江寧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道。
就在江寧猶自陷在自己思緒中不可自拔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一群人便從樓梯處走了下來。
為首之人,竟是聞寂川!他旁邊跟着不知是天澤門的子弟,還是聞家的人,不過看他們的樣子似是要離開。
江寧心道:沒想到他們也住在這家客棧,真是冤家路窄!
聞寂川自是也看到了江寧和言祁,他側身同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那些人徑自到客棧外等着,而他則朝着江寧走了過來。
“江姑娘,言公子。”聞寂川朝着兩人抱拳作了一揖。
兩人微微颔首回了一禮,江寧問道:“聞公子,你這是要離開?”
聞寂川道:“嗯,有點急事,我要親自過去處理。”
江寧點了點頭,自是十分知趣的沒有再追問下去。
聞寂川似是想問什麽,欲言又止了半響,才說道:“江姑娘,請問你那位駱師弟可還好?”
江寧一怔,很快便反應過來,聞寂川這怕是猜到了什麽吧,不過想想也是,當年他是除了柔姬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駱尋名字的人,再加上此次柔姬擄走駱尋一事,稍加聯系怕是就能猜到其中的端倪。
不過,看聞寂川如今的做法,應該是不打算戳破駱尋的身份,不管他是因何顧忌,倒也算和柔姬的不謀而合了。
“他無礙,這會已經醒了,正在屋子裏休息。”江寧回道。
聞言,聞寂川神色一松,低聲說了句:“那就好。”
話落,聞寂川突然朝着江寧鄭重地作了一長揖,“江姑娘,何家莊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回報。”
說到這,聞寂川頓了一下,“還有,當年那信件之事,是在下的失誤才造成,我也是近日才知道,這事給江姑娘的名聲造成了這般不好的影響,還請姑娘見諒,等回去後我定當告誡天澤門上下,讓他們此後不許提及此事。”
江寧一言難盡地瞥了聞寂川一眼,這确定不會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嗎,再說了,這件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他這個當事人再舊事重提,确定不是在搞事情?
還有,道謝就道謝,他沒事提那封示愛信幹什麽,江寧下意識瞥了言祁一眼,這麽多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啊。
江寧擺了擺手,道:“那個,聞公子不必客氣,還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都不要再提了,什麽名聲不名聲的不重要,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正在這時,林清晗突然從客棧外走了進來,當她看到江寧也在時,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寂川,別耽擱了,大長老情況不明,我們還是快些趕過去吧。”林清晗走到聞寂川身旁,說道。
大長老?天澤門的大長老不就是聞寂川的師父嗎,聽說此人在天澤門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而且之前聽聞清那幫人的意思,柔姬這二十年好像就是由他看押的。
還有,這情況不明是什麽意思,難道出事了?江寧心道。
聞寂川輕“嗯”了一聲,便沖着兩人躬身行了一禮後,便同林清晗一同離開了。
只是不知出于何種心思,林清晗在離開之前,突然看向言祁,溫柔一笑,道:“言公子,兩年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現在看到你沒事我也安心多了,等改日有機會我定當親自登門道謝。”
江寧:“……”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言祁兩年前還真是為了救林清晗受傷昏迷的啊。
不過,林清晗這人是不是太虛僞了些,在何家莊明明就見過言祁,當時她對人家視而不見,這會才跑過來道謝,還改日定當登門道謝?
真是好一朵大白蓮!不嫁何撩,簡直太不要臉了!
在江寧的觀念裏,不喜歡別人就不要給人希望,最好能直接扼殺于搖籃裏,不然整日吊着人家,這和耍流氓有啥區別!
江寧瞥了言祁一眼,欲言又止了半響,本想勸他不要在林清晗這棵樹上吊死,天涯何處無芳草,但轉念一想,旁人感情這種私密的事,還是輕易不要插手為好,默默嘆了口氣,江寧最終還是放棄了。
晚膳後,孔華來告訴江寧,說他們準備明日一早啓程回淩絕峰,讓她做好準備。
只是江寧突然有些迷茫了,若說之前剛穿過來的時候,她本還打算以原身的身份随波逐流,反正在這修真界她又沒有什麽牽挂,更沒有什麽責任,去哪裏、幹什麽也都無所謂。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在柔姬的夢魇場裏她親眼看到了混沌之氣,而這個修真界真的可能與她上一世一直追查的混沌之主有關,那她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的。
只是沒頭沒尾的,又要從何查起,而且現在這副身子的靈脈又被封住了,她暫時還沒找到合适的人幫她沖破封印,這一件件事,都令她頗為頭大。
江寧覺得屋裏好像一下子變得異樣憋悶,于是她走到窗邊,徑自推開窗戶,直到涼涼的夜風吹進來後,那股子憋悶感才稍稍有些緩解。
突然,屋頂傳來一陣瓦礫碰撞的響聲,江寧心裏一淩,手直接放到了劍柄上,冷聲問道:“誰在上面?”
只是上面卻遲遲沒有回應,江寧雙眉緊蹙,正準備拔劍時,上面卻傳來了駱尋悶悶的聲音,“師姐,是我。”
江寧不由松了口氣,身子直接伸出了窗外,這才發現駱尋竟不知何時坐在了屋頂上,江寧也沒多想,探身也跳了上去。
“你這是怎麽了,蔫巴成這樣,不會被薛師姐訓到開始反思人生了吧。”江寧看着駱尋低垂着腦袋,好像很是沮喪,便下意識以為他是被薛柔訓的。
江寧本以為按照駱尋的德行,聽了她這番話定是要瞬間被激起鬥志,同她唇槍舌戰一番,不過這也正是她的目的,逗他多說些話,總比看着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可是,這次江寧似乎失算了,她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駱尋惱怒的反駁聲,扭頭看過去時才發現,此時的駱尋雙手抱頭,正蜷縮在□□,肩膀有着輕微的顫抖。
許久後,江寧才聽到他哽咽的聲音,“師姐,我,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