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殿下,起床更衣了。”
正值三月寒冬,外頭白雪簌簌,遇水結冰,燕知清輕柔地從床榻上下來,隴上一層披風透過夾縫看着外頭的飄雪。
推開窗棂,一股刺骨的寒風夾雜着雪花飄揚進來,吹亂了她的發髻,侍女匆忙地替她關上,連忙說:“公主,這外頭風大,你可別壞了身子。”
聽了這話,燕知清心頭湧起來一股心酸,忽地笑了起來,勾了嘴角冷笑道:“公主?這宮裏面也就你一個還這麽稱呼我,現在已經是承平一年了,前朝的公主,還能有什麽人記得?”
春木聽了,沒說話,只偷偷背過身子抹了眼淚,以免讓燕知清看見。
陽光……好刺眼……不自覺刺痛了雙眼,燕知清伸手揉了揉眼睛,回去坐下。
現在是陳斛登基的第一年,也是陳斛滅了她國家,殺了她父母,把她困在這裏的第一年,自從國亡之後,她才真正地看清楚那個人的真面目,他……竟然是這樣一個陰暗卑鄙甚至惡心的小人,就連如今她回想起那個名字,胃裏都翻江倒海,直想作嘔。
“春木,我心中有悔。”燕知清看着外頭的大雪,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見陳斛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随手拿起一盞清茶潤了嗓子,她接着說:“是我瞎了眼,救下了他,這才害了父母,害了若卿。”
燕知清是前朝最受寵愛的公主,一次外出之下,她不經意間救下了一個正在被毆打的奴隸,她見那人目光純澈,便心生憐憫,把那人帶回了宮中細心教養,被救下來的陳斛感激涕零,看着聽話老實,對她也是百般讨好,小姑娘耐不住甜言蜜語的哄騙,很快就愛上了他。
公主愛上奴隸的事情并不體面,皇家也絕對不可能允許這樣一個出身的人做驸馬。可是文帝一向疼愛燕知清,見燕知清如此喜愛陳斛,一番考究,發覺陳斛也是可造之才,為了成全燕知清,文帝給了陳斛一個不大不小的位置,讓他好好發展。
陳斛有了個官職,雖然不大,但總算有了可以施展手腳的地方,陳斛在小位置上慢慢地越做越大,也越來越得到文帝的贊賞,終于,文帝下了旨,給他們兩個賜了婚。
十裏紅妝,鳳冠霞帔,天撒金箔,文帝給了燕知清一場盛大的婚禮,她嫁得十分風光體面,新婚當夜陳斛掀開紅蓋頭的時候,燕知清是嬌羞的,她臉上粉紅粉紅的,帶着怯意,鮮紅的唇嬌豔欲滴,她心想:陳斛是她親手救下來的,又為了他們的婚事如此努力,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救下的是一個白眼狼。
成親不到一年,這個她心心念念朝思夜想的丈夫就送了她一份大禮:異族圍城,親人慘死,聲名俱毀,囚禁深宮。
這個人故意騙取她的感情,騙取她父王母後的信任,就是為了終有一日揮師南下,一舉滅了前朝。
窗外大雪紛飛,看着無限凄涼,沒有一絲暖意,現在的國家籠罩着一片死亡的氣息,陳斛上位後殘暴治世,随意羞辱大臣,無數大臣死于棍棒之下,還有大臣不堪羞辱含恨自盡,其中不乏有當年教習燕知清的恩師。
燕知清心裏很清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是整個大梁的罪人。
若不是她當初在榆木關救下陳斛,陳斛如今就是個被羞辱的奴隸,哪會至于淩駕到她的頭上,再到如今毀了他的家國,自己登基為王。
可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如此溫柔忠誠的陳斛其實如此陰險狡猾,竟然把自己僞裝得如此斯文有禮,成功地騙過了所有人,到後來陳斛拿到軍事防範圖,帶人攻打大梁的時候,父王和母後都不肯相信叛徒竟然是他們如此中意的女婿。
一想到這兒,燕知清的心情便沉痛了起來:“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讓他下地獄。”
語氣雖然平靜,卻帶着不可言喻的悲傷,燕知清說:“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活到現在嗎?”
春木搖了搖頭,不說話。
“我在等陳斛,我給他寫了一封信過去,他不可能不來。”
陳斛雖然人性格毒辣,可是與燕知清做了這麽多年夫妻,心底多多少少有點情分在,如今他毀了燕知清的一切,本就對不起她,現在燕知清低下了頭請求他過來看她一眼,他不會拒絕。
金銮殿上,威武的龍椅上面,陳斛看着手裏面的那張信紙,娟秀的字體漂亮而有力,此字體雖看着柔和,卻飽含情緒。
知曉燕知清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想了片刻,陳斛還是動了身子,把信紙交給手下的人,說:“去看看。”
黑色龍紋的靴子踏過雪地,走到了一方院落,此地雖然偏僻,但卻格外雅致,周遭環境并非不好,太監推開房門,便是一股大雪進屋。
“你這房間,并不暖和。”陳斛的聲音微冷。
燕知清沒有理他,看着自己的鏡子,美眸微彎嘴角含笑,一副招人憐愛的美豔:“你把若卿拖在雪地裏面,活活凍死的時候,比這還冷。”
關若卿是寧國府的小世子,從小陪着燕知清讀書寫字,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長大以後必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可惜竹馬比不上天降,這夫妻緣分早早地被陳斛給截了胡。
關若卿雖沒有能如願娶得佳人,但幸好的是,皇帝把他留在了燕知清的身邊。按照他本來的意思,他是準備一直守護着燕知清,等确定她會一生順遂後,自己再離開燕知清的身邊。
可是沒過多久,關若卿便發現了陳斛的問題:陳斛太優秀了,優秀到沒有缺點,沒有軟肋。
一個正常的人,絕對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那一刻,關若卿對陳斛産生了懷疑,關若卿是整個皇宮裏面唯一一個對陳斛起疑心的人。
可是沒有任何人會相信他,陳斛優秀到沒有任何錯處,沒有任何把柄會被他抓住,更不會有人相信他的那些看似毫無邏輯的推理。
一個人太優秀?也是錯?你想要上位想瘋了吧?
整個皇宮在陳斛的操作下,被緊緊地束縛在陳斛的股掌之間,所有人都被陳斛灌了迷魂湯,直到大軍壓境那一天才清醒。
陳斛登基上位之後,肯定不會留下這個人活在世界上,一個晚上,他命人扒了關若卿的衣衫,将他用馬車拖拽在雪地裏,活活凍死,第二天天明時,已成冰雕。
“那是他該死,”陳斛的言論裏沒有溫度:“他若不阻朕,朕還能留他一條性命。”
燕知清嘆了口氣:“陳斛,你有沒有想過,該死的人,其實是你。”
“朕也該死,你說得沒錯,朕不是個好人。”陳斛負手而立,淡淡地看着燕知清說:“朕也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一個正人君子。是你識人不明,怨不得朕。”
“我好恨,恨自己瞎了眼,我一想起這些年的是是非非,我便充滿着怨恨,”燕知清緊緊攥着簪子,手裏沁出了殷紅的鮮血,她斜眼看着陳斛,已經恨得不想要罵他狼心狗肺了,燕知清緩了氣息,直入主題:“陳斛,我要的毒酒,你帶來了嗎?”
“你真的要?”陳斛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頗有些疑惑。
這個女人從小活得驕縱,就連他們成親以後,她也絲毫不見半分沉穩,天天粘着他,膩着他,給他帶來了不少的煩心事,如今卻在信裏面要求他給她帶杯毒酒?想要解脫?
“如果你只是做個樣子,大可不必,朕不會殺了你,你在這宮裏面,朕會好吃好喝地養着你,倒也沒必要在朕面前演這一遭,朕戲看多了,不喜歡看這些矯情的技倆。”
燕知清笑了,擦幹淨手上的血,喃喃道:“你信因果報應嗎?陳斛,我詛咒你,我詛咒你永生永世,愛無所得,被最親近的人背叛,得到的全部都失去,我詛咒你終有一天身心俱焚,萬箭穿心而死!我詛咒你終有一天想要的一切在你面前破碎,殷切請求被他人踐踏!我詛咒你受盡天下的懲罰,死後入阿鼻地獄,永遠不入輪回!!”
“說完了嗎?”陳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摘下自己手上的手套,抖了抖衣衫上的雪氣:“朕不放縱你的任性,你要酒自己來拿,朕還有事。”
陳斛說話不留情面,沒有回頭,呼了太監轉身就走,房間裏只留燕知清一個人。
燕知清:“春木,把酒給我端過來。”
“公主……”春木想要勸她,聲音卻沙啞:“公主,你不要想不開,一切會好的,他會遭到報應的,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不會放過他的。”
“我就是想開了,我才要這杯毒酒,”燕知清看向鏡子中的自己,精致無比的面容,柔軟的長發垂于腰間,雖不及年少時那般青春稚嫩,卻多了一絲女人的美豔,也不知是不是對陳斛的恨意,讓她變了模樣。
見春木遲遲不動手,燕知清便自己走了過去,端起那杯毒酒,不理身後哭訴請求的春木。
“春木,我死後,幫我給陳斛帶一句話:我死後必将化為厲鬼,生生世世糾纏着他,讓他不得安寧。”
語罷,燕知清看着拿瓷杯中的毒酒,擡頭一口飲下。
終于解脫了,父王,母後,知清來見你們了,若卿,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絕對不會再辜負你!
毒酒藥效開始發作,痛楚從五髒六腑蔓延開來,燕知清癱倒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抓住桌子妄圖減輕着痛楚,在她記憶裏面的最後一刻,竟然停留在了小的時候,關若卿帶她去看桃花,父王和母後就跟在他們身後盈盈的笑着,關若卿害怕她摔倒,一個勁兒地再身後呼喚着:“公主,公主!你小心些!公主!”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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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排雷:
這篇文的大綱給很多基友看過了,大家統一得出了個結論,毒。
注意用詞,是毒而不是雷,也就是說在雷的基礎上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毒點太多,連作者自己都分不清毒點,只有排毒幾個基友們列出的毒點。
1.女主重生後雖強,但男主是真強,所以男主依然一奴為王。
2.男主是異族,而且實在是太壞了,不配當男主。
3.女主雖然後來反殺了男主,奪回了江山,但是依然沒有想象中那麽爽,失去了重生吊打的意義。
4.看男主這種人渣動心,除非你能文筆很好,不然我看一次能惡心一次。
綜上…
自行判斷……
本文寫完可能會鎖,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