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墨白沉醉地吻着學長。今日學長口中氣味依舊好聞,寒冽混雜着制冷劑的味道,還有屍體特有的,淡淡的腐爛的氣息。他漸漸地開始興奮,呼吸變得急促,灰色的眸子裏幽暗洶湧。
欲念,從來都是來得匆忙,無法停止。
他攀進冷櫃,支起手,伏身看向身下的學長。他細密的吻沿着學長的眼角落下,拂過學長的臉,學長的唇,學長的頸……再向下時,他微微張開口,娴熟用牙咬開學長襯衣上的雙排紐扣,襯衣向兩側散開,露出內裏的精壯胸膛。
李墨白閉上雙眼,舌尖順着那裸露的肩胛骨處慢慢地劃落,在冰冷而蒼白的軀體上留下一道蜿蜒綿長的印跡,仿若大雨之後,蛞蝓在路面留下的淡白粘稠的爬痕。
學長的身軀冰冷幹硬,仿佛冷凍櫃裏的保存的腌肉,絲毫沒有活人的肌體那柔軟的質感。但李墨白并不介意。相反的,他很滿意這些年,他能将這具美麗的身體保存的如此完好,除了周身冰涼,毫無生氣外,學長此刻的樣子,似乎只是陷入了睡夢之中,沉靜安詳。
晨風微微掀起素白的窗簾一角,漏進來的朝陽映照着牆壁上起伏的落影。
為了防止停電,李墨白親手改裝了冷櫃,為此裝上發動機的轟鳴聲,在這安谧的清晨,似嗡嗡作響的號鼓,為那沉迷的人敲打着暗啞的節拍。
至高的歡愉之後,是空茫的寂靜。
李墨白靜靜地躺在學長的懷中,低埋着頭,唇角挂着滿足的笑意。周身的熾熱與身下的冰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像地球的兩極與赤道,冰與火的反差,無法交融,不可調和。
就像曾經的他與學長,并沒有交集。
十年了,他将學長留在自己的身邊,已經整整十個年頭。
時光太久遠,漫長的十年過去,他已經不再記得學長的名字。我們,姑且就只稱呼那具身體為學長吧。
從中一到高一,整整三年,安靜內向的青蔥少年李墨白,總是悄悄地尾随在學長的身後,躲藏在看不見的地方,遠遠地看着心中的身影。
學長是他的初戀。
學長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優等生,學生會主席,合唱團團長……學長是老師們的寵兒,學生中的領袖,女生心目中的偶像。
學長是個生活在燦爛光環下的幸運兒。而李墨白,則是陰暗角落裏茍延殘喘的可憐蟲。
被欺負被輕視的卑微可憐蟲,對站在黑暗之外,陽光之中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産生了濃烈的愛戀。
愛,總是能令人盲目,讓人瘋狂。
在愛的驅使下,李墨白化身為跟蹤狂,瘋狂地追逐着學長的身影。他知曉學長的一切喜好,學長上學會經過的每一條道路,學長交談過的每一個人。他甚至曾從衣帽間偷到學長家的鑰匙,複制了一把,趁學長父母出差的周末,潛入學長家,在學長的床下躲藏過三天三夜。
于是他知道學長把一個着名歌星的海報貼在床頂的天花板上,在每一個清晨望着海報,愉悅地發洩欲望。
床下聆聽的他,幻想着學長,一樣的激動癫狂。
他還知道學長喜歡在午休的時候,獨自在學校樓頂的露臺上吃午餐。學長有嚴重的偏食,午餐從來都是一個豆沙面包加一盒全脂牛奶。學長吃完,随手将包裝袋和牛奶盒丢在露臺的垃圾桶裏,下樓離開。
有潔癖,愛幹淨的李墨白,這個時候忘記了一切,從藏身的角落中跑出,撲進垃圾桶那撿起學長摸過的餐包袋,學長吸允過的牛奶盒,一臉幸福地捧在懷裏。
那是他的寶貝,三年了,他攢下每一日學長丢下的垃圾,分門別類,小心地收藏在儲物箱中。他會時常拿起那些牛奶盒,舔着被學長允吸過的開口處,幻想是在與學長親吻,身體燥熱難耐。
學長快要畢業了,他很難過,他的成績很差,絕對考不進學長将要保送去的外地學府。想到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學長,他覺得天都快要塌下來了,他的生活将失去一切溫暖和希望。
他甚至想到過死。
當然學校裏難過的不止他一人。那些日子,他躲在一邊,羨慕地看着一個又一個女生,紅着臉纏着學長要合影,要文具簽名等留念。他知道學長校服上所有的紐扣,在一個小時內就被預定一空。對于女生們的請求,學長總是挂着溫和的笑容,含笑答應。
他羨慕嫉妒,卻沒有勇氣如她們一般,走出來向學長要東西。
畢竟他是一個男生,他不想令學長難堪。
最後一天,卑微膽小的李墨白,在生平第一次喝酒後的酒精作用下,做了一個自己從不敢想的瘋狂舉動。
他在一個午後,在沒有旁人的學校樓頂的露臺上,從藏身的角落走出,低着頭,股起全部的勇氣,向剛吃完午餐的學長伸出手,支支吾吾地開口:“學長,您能把手裏的餐包袋和牛奶盒給我嗎?”
不是去撿,而是他親手遞給自己,這是李墨白所有的心願。
然而他等來的是學長的一句‘神經病’,和看瘋子的眼神。學長皺着眉,将餐包袋和牛奶盒扔在地上,踩了一腳,轉身想快速遠離面前這個看上去精神有問題的男生。
李墨白楞楞地盯着地面上的垃圾,仿佛是在看自己被踐踏的心。
神經病,簡單的三個字稱謂,他的親戚罵過,他的鄰居罵過,他的老師罵過,他的同學罵過。
如今,他最愛的學長,同樣這樣罵他。
對于他人的不屑和欺辱,懦弱的他向來如窩縮在殼中的蝸牛,默默地承受。然而這次卻不一樣,傷他至深的是學長,是他第一次愛的人,是他用盡身心去思念的人。
他感覺自己那赤誠的心,就這樣被殘忍地從胸中挖了出來,暴露在冰冷的日光下,如破布一般,被蔑視,被踐踏。
他捂住胸口,心好痛,痛到他無法忍受。他就在那一刻,做出了決定。
既然心痛到要死,不如你和我,一起死吧。
帶着釋然的微笑,他揀起一塊磚頭,平靜地敲在學長的後腦勺上。
學長悶哼一聲,撲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全身抽搐。溫熱的鮮血濺在李墨白的臉上,他伸出舌頭将血液卷進嘴裏,腥澀的味覺令他興奮異常。他蹲下身,再次用磚頭向學長的後腦補了一下。
這一回,學長再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