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決定了,就此賴定他!
就在林葉秋閉眼尖叫的同時,身體驟然飛速往上騰空——被撞飛了?
這層認識讓他臉色不由更白一層,這下不是被咬死也要被摔死了。
果然飛翔的感覺沒持續多久,便開始急劇往下俯沖,疑似自由落體的加速度令人神魂俱裂,耳畔赫赫風聲刮得耳膜生疼,更添幾分驚魂。
心驚膽戰中忽而又感覺不對,腰上似乎一直有股力道帶着自己,只不過方才太害怕而忽略了。
可狼會用爪子摟着自己的腰嗎?而且比起撞飛,将獵物直接按在利爪下撕咬更合理吧?
驚疑中忙睜眼一看,此時他正好安全着地,除了一顆心髒以媲美跑完一千八百米的頻率狂跳,有種随時會沖出喉嚨口的可怖錯覺外,倒一丁點都沒受傷。
一着地,腰上的力道也瞬時撤離了去。
甫脫出狼口,也沒摔得稀巴爛,他雖然依舊面如土色着,可總算撿回一條小命,驚魂甫定中腳步有些不穩地回身一瞧,愣住了。
自身一米七八的中國标準身高,以平視的目光看去,見到的竟還只是一片肌理分明的男性光亮胸膛!
目光微微下移,他眼眸不由一突,這人,是原始人?
如果忽略腰間圍的那塊白色獸毛皮,這男人就是全裸的,而且獸毛皮又超級短,只堪堪蓋住了重點部位而已!
目光再上移,看見的居然是對方的喉結與下巴,要再上移寸許,才能看得見對方的面貌。
林葉秋腦子裏閃過的只有一個詞——巨人!
而且這巨人還有着一頭及腰的——白發!這是,少白頭?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人救了自己。
他立馬揚起十萬赫茲的陽光笑容,伸出雙手極其友好地握住了對方手掌,兩眼淚汪汪地仰視着巨人,出口就是感激涕零的一疊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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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着獸皮的男人低頭俯視眼前穿着一身奇奇怪怪行頭的雌性,聽他發出一連竄不知所謂的音節,暗暗思忖着是哪個部落的。瞧這模樣和身高,應該是成年雌性了,可這皮膚觸感,怎麽就那麽像小嬰兒呢……而且居然還這麽愛哭……呃,這表情,應該是哭吧……
林葉秋正情緒激動着,渾然不覺自個類似又哭又笑的表情有多麽不協調,熱颠颠報了自己的名字,再問了對方的名字,得不到回答也沒在意,又說了幾次感激的話語,再說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然後就傻笑,巴巴望着巨人,又是一通感謝。
一股死裏逃生的喜悅感讓他有些語無倫次,一時間覺得這個世界真是看什麽都無比美好,尤其眼前這男人,簡直就是神使啊!
對了,剛才他明明沒看見周圍有人,那這男人怎麽會突然冒出來?
難道——真是觀音如來耶稣上帝聖母孫大聖中的某位聽到了他的呼聲,所以大發慈悲地派了人來解救他于危難中?
嚴格說來,林葉秋是無神論者,但如今這番境遇,實在也不是科學能解釋的……
他并不是特別頑固的人,縱然某些理念或事物可能與長久來他所信仰和堅持的相悖,但對于客觀存在的事實,接受度還是很高的,于是不管如何,他還是當即正經八百轉身對着虛空規規矩矩拜了三拜,這才又回身面對巨人,卻豁然一驚,那男人竟然在他拜謝冥冥虛空的時候不聲不響就轉身走出了十幾米。
啊!這是何等施恩不求回報的好人啊!不過——
林葉秋心有餘悸地瞄瞄四周,微微一抖,立馬快走幾步攔在了男人面前,再度握住了對方粗糙的手掌,噼裏啪啦又說了一大堆。
男人根本沒弄懂對方一連串的舉動是什麽意思,只看見這個疑似愛哭鬼的成年雌性緊緊抓着自己的手不放,看上去很柔軟的唇瓣不斷開開合合說着聽不懂的音節,眼眶裏打轉的水珠子越聚越多,最後果然嘩啦滾了下來。
他不由微微皺眉,猶豫下,擡手輕輕擦了去,注視着對方,低聲呢喃了句什麽。
林葉秋愣了愣,想不到這巨人的聲音居然意外得好聽,不過那聽似簡潔的三個音節是什麽意思?轉念又想起對方拂過自己臉頰的手指,這才發覺眼前水汽朦胧一片,恍然意識到什麽,臉不禁微微一紅,忙伸手自己狠狠擦幹淨了,微微垂下眸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啥……我平時不這樣的,上次有眼淚這玩意還是穿着開裆褲的時候,只是今天,沖擊太大了……我這,其實只是,因為還好好活着而太歡喜了……對,這叫喜極而泣!絕不是怕的關系!真的!你別想岔了!真的很謝謝你救了我!”
林葉秋的确不是那種動不動就會哭的很C的男人,只不過這番遭遇,即便神經大條如他,也有點消化不了。這下總算脫離險境,一直緊繃的精神一放松,便不受控制了起來。
這副模樣卻被男人誤會了,尤其那一抹臉紅,一想眼前的雌性既然已經成年,也許就是有伴的,那自己的舉動就未免不适當,又見他仍然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只以為他過分激動下沒注意到這份不妥,便自己微微掙脫了開,又說了句什麽。
林葉秋這時才注意到好像雙方語言不通,對方講的話很古怪,絕對不是中文或各種方言,也不是英語,貌似也不像日語或者韓語,莫非法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
總之不管何種語言,他反正聽不懂也不會說就對了,于是習慣性皺了皺鼻子,想着要怎麽交流。
男人見他不哭了,又要轉身離去,林葉秋以為對方要将他一個人丢在這種鳥不生蛋、不知啥時會突然冒出某種兇猛食肉動物的地方,連忙再度跟了上去。
“你,你想丢下我?這是不對的啊!俗話說救人一次勝造七級浮屠,救人兩次就可以上天堂了。”林葉秋一邊對着背影大叫,胡亂掰了一通,一邊邁步緊追。
男人的腳步沒有停頓,林葉秋有點跟不上,不禁面露焦急。
“喂喂!等等我!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做事做一半,這叫半途而廢,是不道德的,是不可取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啊啊!也不是在咒你……啊!呸呸!我的意思是你不能丢下我啊!”
其實男人走得并不快,只是維持着一般的行進速度,但他步子大,林葉秋得兩步才及得上對方一步,眼看距離拉得越來越大,索性小跑步上去,一下子擋在對方前面,臉皮一厚,雙手叉腰,擺出一副你敢丢下我就試試的無賴樣。
男人停步垂眼看了看他,神情間似乎有些不解,開口又說了句什麽,林葉秋聽不懂,照舊堵着。
男人靜默了一會,身子一側繞過他又往前走。
林葉秋看着毫不遲疑漸行漸遠的背影,霎時覺得有些委屈,對方擺明了不想管他,指不定出手相救也只是順手。
畢竟他這麽個孱弱到無法在野生世界生存的人,無疑是累贅,而沒人會喜歡帶着一個累贅。
看着前方堅定不移不曾回頭的背影,他微微垂下了眸子,不曉得還要不要繼續厚臉皮地跟上去。
正難過掙紮着,不料前方的男人停在了一株不知道什麽名稱的高大植物邊,伸手摘了兩顆雞蛋大小的金黃色果子,竟然又折回來了。
林葉秋垂眸看着眼前對方伸出的寬大掌心裏靜靜躺着的果子,擡首望去,有些受寵若驚,指着自己問:“給我的?”
男人顯然明白了這個詢問的舉動,點了點頭,開口又說了句,可能想起對方聽不懂,便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對方,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部位,作勢要把果子吃下去。
林葉秋一開始只依稀弄明白男人好像是要叫他吃,卻不知道為什麽,因為他并不口渴也不餓,然後看男人一直指着喉嚨,重複發出同一個音節,又似乎故意壓低聲音,聽上去有些低啞的樣子,恍然有些意會了。
之前逼命一刻的尖叫,讓他的嗓子有些沙啞,喉嚨口的确有絲燒疼感,這果子莫非是類似潤喉糖之類的東西?
他有些狐疑地接了過去,看了看,果皮很有光澤,似乎挺好吃的樣子,嘗試着咬了一小口,意外地竟然沒咬開,連齒印都沒留下,心想這啥玩意,真能吃麽,不由偷偷擡眼瞄了瞄男人,卻見他一副鼓勵的樣子,只好再度低頭張嘴,對着果子用力狠狠一咬一撕扯,終于依稀留下了兩排齒痕,卻還是沒咬開。
他瞪着手裏的果子,有些不信邪,再接再厲就着牙印又一陣猛咬亂啃,果皮終于開了,汁水瞬間噴湧而出,毫無防備下溢了滿口,根本來不及吞咽,差點嗆到,部分汁水還沿着嘴角滑下,還有更多的汁水汩汩流出,他連忙張大嘴巴大力吸允。
想不到這橡膠一樣韌性度超級強的外殼,裏面的果汁卻異常清涼甘甜,口感比至今為止吃過的任何水果都要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東西吃起來比較費力。
他如法炮制把兩個全啃了,反正衣服已經弄髒了,直接用襯衫袖口擦了擦嘴,舒服地呼了口氣,喉間果然感覺好了很多,那股灼燒感也瞬時淡去了,比潤喉糖的效果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這時男人又開口說話了。
林葉秋雖然還是聽不懂,但就是明白對方是在詢問他感覺如何,便微笑着指了指果皮和喉嚨,點點頭:“感覺好多了。”
男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回以點點頭。
林葉秋仰首看着男人平淡的表情,回想到先前自己對他的誤會,心中不禁有點赧然,微微垂下頭去,臉微微紅了紅——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男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見這個雌性無緣無故又臉紅了!
為什麽又臉紅了?
男人軒昂的眉宇似乎隐隐一皺,開始反思,納悶自個到底有沒有不知不覺中又做了什麽不合适的舉動……
可他好像連手都沒碰到啊……
林葉秋感念着對方最初的救命之恩,又有這回的體貼,心口瞬間暖暖的,如此質樸的善意,在他原先的世界裏,已經很久沒有接受過了,擡起眼睛正視男人,又一次鄭重道了謝。
可一想對方聽不懂,便看着他寶石藍的清澈眼眸微笑,釋出自己最真誠的一面,又說了一次謝謝,指指方才遭遇狼群合攻的方向,又指指果皮殼,然後對着男人彎下腰去以表示感激與尊敬。
這個動作,男人似乎懂了,擺了擺手,一想對方彎着腰看不見,猶豫一下,還是伸手将林葉秋輕輕托了起來,嘴裏叽哩吧啦說着什麽,輕輕搖頭。
林葉秋也懂了,回以微笑,用力回握了一下對方。
這個男人,對他來說已經不止是恩人,在心底,他更将其當作了可以兩肋插刀的哥們。
林葉秋不愧是神經大條的樂觀主義者,先前因驚吓而猶帶青白之色的面容,現在已經恢複了紅潤白皙。
男人詢問林葉秋的部落在哪裏,問他為何孤身一人來到他族,成年雌性獨自淪落他方是很危險的,想送他回去。
林葉秋聽得十分認真,一遍遍反問對方在講什麽,也問得十分認真,結果仍舊一片茫然,最後幹脆問自己想知道的,諸如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什麽年代等等。
男人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最終兩人雞對鴨講,各歸各的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林葉秋深深一嘆,只能攤手。
男人大概也認清了現狀,閉了口,看着林葉秋,不由有些無奈。
林葉秋似乎看出了男人的無奈,便不禁更無奈了。
肢體語言固然通用,但要表達某些抽象複雜的意思,就行不通了。
男人糾結着接下來該怎麽辦:放着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雌性不管,估計他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可若帶着吧,自己獨來獨往慣了,對目前的生活還并不想做改變……
林葉秋放棄了想立刻知道有關這個世界的種種,打算還是逐步了解。
眼前的男人雖然身形高大得恐怖,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不是壞人,總之目前跟着他會比較安全。
而且在這方獸類出沒的地界,有個與自己同樣的人,只覺異常親切,對方頗有壓迫感的身高,以及原始人般的古怪打扮,還有從頭到尾一副面無表情的面癱樣,便微不足道了起來。
于是,林葉秋下定決心把自己化成口香糖,死粘着對方不放了。
既然認定了對方,那麽還是先從認識開始吧,其他一切慢慢再來了。
“我叫林葉秋,林葉秋。”他指着自己,再度重複,“林葉秋。”
男人起初還疑惑着,可見他不斷重複這三個音節,便嘗試着學他的口音喊了聲:“拎一區?”
雖然發音奇奇怪怪,但林葉秋卻開心地笑了,連連點頭:“林葉秋。我的名字。名字。”繼續指着自己,“林葉秋。名字。林葉秋。”
男人似乎懂了,又重複一遍,這次的發音更接近了許多。
林葉秋滿意地直點頭,然後指着男人問:“你呢?名字,名字。”
男人聽見名字兩個字,這兩字又連着林葉秋三字被反複提到,又見對方指着自己問,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指着自己說:“萊曼斯。”
“來慢死?”林葉秋腦袋一歪,低聲重複了遍,嘴角不禁有些抽搐,怎麽起了這麽一個不吉利的名字……
他看着男人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