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岳瑤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陶夢羚的面前究竟露出過多少次難看的樣子了。

每一次,她都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狼狽。

一次比一次更加強烈。

但陶夢羚卻似乎從來不在意她的那些模樣,總是勾着笑容轉眼看過來,滿是溫柔的神色。

岳瑤伸手想要觸碰陶夢羚的睡臉,卻在即将碰到的時候收回了手。

因為是最後一個學期,陶夢羚也從學校裏搬了出來,而岳瑤則把原本家裏的行李打包,然後把房子轉租,作為陶家的女兒搬進了這裏。

——會不會覺得我厚顏無恥呢?

她起身關掉床頭的燈。

房間陷入了黑暗,只有月光還從窗戶外透了進來。

岳瑤凝視着眼前那人偶般的面容。

陶夢羚穿着絲質的睡裙,手放在臉龐邊上,黑色的發絲散落,在月光下泛起淺藍色的光澤。

無論多少次,她都會感嘆于如此的美貌。

月光清涼如水。

新家的一切都讓她覺得稀奇。

雖然外牆破落,但內裏因為有叫人天天打掃的關系,收拾的很幹淨。

早晨總是陶夢羚先醒來,她會換好制服柔聲叫她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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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岳瑤還揉着眼睛的時候,陶夢羚就會下樓洗漱和用餐。

早餐雖然也很樸素,但是花樣幾乎每天都在換。如果她有提到想吃什麽,第二天的餐桌上也會出現那個早餐。

她想着應該是陶夢羚吩咐過了,偷偷打量她的時候,卻只是專注在她細長白淨的手指和粉色的嘴唇上,忘了疑問。

水池裏不會有沒洗過的碗筷,地板上不會有掉落的發絲,浴室牆壁上沒有肮髒的水垢,清洗好後送到房間裏的制服也永遠沒有一絲褶皺。

——如果是在夢裏的話,請讓我永遠不要醒來吧。

岳瑤祈禱着。

她總是夢到那一天的事情,每次夢到就大汗淋漓地尖叫着醒來。

睡在這邊為她收拾出來的房間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驚醒隔壁的陶夢羚。

陶夢羚敲門後出現在門口。

稍微帶着惺忪的眼神卻是擔憂的神色。

“又做噩夢了嗎?”

岳瑤喘息着。

被汗水浸濕的睡衣貼在背上,涼飕飕的一片。

陶夢羚坐到她身邊,拉過她的手。

“已經沒事了。”

然後岳瑤會緩緩平靜下來。

陶夢羚便安撫她重新入睡,大多數的時候也會直接就這樣睡在她房間裏。

“會不會覺得我麻煩……”

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喃喃着,閉上了眼睛。

她想起退院的時候,那個負責她的醫生推着眼鏡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

據說許多案件的幸存者都會變成她這樣。

眼前不斷地、一次次閃現當時的畫面。

噩夢纏身,無由來地恐慌,焦躁不安,對某人過分的依戀。

這樣是不行的——

昏沉的腦海中想着。

夢玲很溫柔,所以對我不會不耐煩,但是如果毫無顧忌地利用她的溫柔,果然是不行的。

她——很快就要留學了。

留學的話……

“留學,要不要一起去?”

第二日的早餐時分,岳瑤正喝着粥,突然聽到夢玲問道。

她訝異的擡頭。

陶夢羚吹了吹勺子,又重複問了一次,“留學,要不要一起去?”

“唉……”岳瑤終于反應過來,發出意義不明的一聲。

“現在開始準備的話還來得及。”夢玲繼續說着,“到了那邊之後也會上預備學校,你語言基礎并不差,并不會太辛苦的。”

“可是我……”她嗫喏着捏緊了勺。

可是——?

自己想要說什麽?

昨天還在想着要和她分開的話,自己該如何是好,不應該滿口就答應下來嗎?

岳瑤垂着視線,“……會麻……”

“什麽?”陶夢羚擡頭,直直地看了過來。

“我只是養子,會不會太麻煩你們家了。”

“是擔心這個嗎?”夢玲笑道,“這只是你和我的事情,沒有什麽別的人哦。”

“唉?”

“父親有遺産,就算不節約,我想也足夠我揮霍到三十歲吧?更何況家裏還有人在管理這些資産。所以只是多帶你一個一起留學,并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

岳瑤還是猶豫。

陶夢羚按住她緊握的手。

“該說是我的任性。”

岳瑤盯着那修長又幹淨的手指,然後擡眼看她。

陶夢羚微微皺了眉。

“是我的任性,我想和你一起去。”

“……我。”

“吶?陪我一起去吧?”

“我……知道了。”

聞言,陶夢羚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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