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結局
馬車走得很快,幾乎不給人追上的機會,蕭遲雖有一身好功夫,卻也跑不過疾馳的駿馬,奮力追逐到大道前就再無法靠近,只能遠遠跟着他們後方,靠着遠望辨別,不過看樣子,他們的方向是往皇宮。
馬車裏,心澄和霍寅之都很安靜,霍寅之端坐在一邊,若有似無的笑意一直挂在臉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心澄暗暗瞟了眼,想要出聲,又把念頭忍住。其實她本就沒有想象中胸有成竹,不知道霍寅之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麽,但她還是決定跟他離開,無論為了蕭遲還是那個人,她都必須這麽做,不管後果将會如何。
“郡主不要怕。”似是察覺到她的緊張,霍寅之頗為優雅地開口,說話間,手竟是抓住心澄,笑道:“我會叫郡主安全。”
冰涼的溫度傳到手心,沒有一絲生氣,心澄被吓了一跳,抽手而回,冷冷道:“我父王在哪裏。”
見人“抗拒”,霍寅之卻風度依舊,手指細細劃過掌心,每一寸每一毫都不曾落下,直至把手放到唇邊,才道:“這就帶你去見他。”
心澄沒有接話,目光回在窗邊,試圖忽略他的作為和那種發自內心的厭惡。即便知道他們有着血緣關系,她仍然無法消除心中的芥蒂,更不要說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有多麽小人和卑鄙。
不多時,馬車停了下來,地方便是那宮闱之內。在這樓牆林立不見盡頭之處,平靜似乎更意味着危機四伏,陰謀也好計策也罷,只要足夠有心,便能将之掩蓋在幽深的宮牆裏。
霍寅之安然下了車,站在一旁微笑着看她,眼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然而他愈是禮貌,心澄就愈是警惕,身體往一側鑽出,恰好躲過他的“好意”,随即跳下馬車,道:“霍寅之,你在耍什麽花招?”
霍寅之還是想牽她,卻被她又一次閃開,面對那雙滿是戒備的眸子,他只好收起多餘的心思,讪然笑道:“郡主随我來便是。”
事到如今心澄也別無選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也跟了上去。
會那麽問自然不是無緣無故,是因為眼前的地方太過不自然,明明在宮中,此處卻好似無人打掃和修繕,雖不破敗,卻舊地和其他宮殿格格不入。
她的父親會被軟禁在這裏?
心澄起了疑心,小心地跟在其後四處張望。這時霍寅之停下腳步,驀然轉過身,朝她恭敬道:“郡主,我們到了。”
“到了?”心澄有些意外,環顧一圈,姑且看出這是個房間,可除了她二人之外,連宮人的影子也見不到,更別說她那個容貌出衆的父親了。
想到這裏,心澄更是不敢信他,警覺道:“霍寅之,你究竟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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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寅之輕輕舒了口氣,好似一腔情緒找到了抒發之地般,手微擡,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話:“就在那裏。”
“嗯?”循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那裏并沒有人,只有一灘血跡透着刺眼的紅色。心澄瞠目結舌,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霍寅之你……”
霍寅之又笑了,目光牢牢鎖在她身上,心裏的滿足難以言說,“你知道嗎,我最喜歡見你露出這樣的表情,美豔不可方物。這樣如何,既然郡主逃了出來,寅之便去求陛下賜婚,你我二人皆是妖血族之後,何不就此長相厮守,為族人延續香火?相信郡主也……”
“住口!”心澄喝住他,心頭冒出無數個想法,每一個暗示着最壞的結果。她努力抓住一絲鎮定,咬牙道:“你究竟做了什麽!”
“如你所見,王爺已經死了,他未察覺我在他的茶裏下了毒,于是放心地喝了下去。”緩緩說出了答案,霍寅之從未有過的興奮,那感覺令他血脈贲張,激動難耐。
沒錯,他們是姐弟又如何,他喜歡她,想要得到她,一切就是這麽簡單。穆輕言一死,沒有人會再知道他的過往,只要那傳言屬實,那這世上只有他們兩個可以相互慰藉,其他人都不可以。
“心澄,我們是一類人,必須在一起。”霍寅之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力道重地叫人吃痛,“走吧,我去和陛下說賜婚一事。”
“不必了,我人就在這。”
這個聲音,便是穆承啓。
心澄正欲脫開他的束縛,轉頭便見那至高無上的男人站在那,傲然地望着二人,“既然你二人兩情相悅,那我就成全你們。”
話音剛落,一群侍衛從他身後沖了上來,将二人身後的門緊緊合上,心澄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們鎖在屋裏,然後就見外頭一陣忙亂,半晌過後竟是火光沖天,濃重的煙味順着門縫溢了進來。
他想燒死他們!
心澄拼命想去推門,卻發現火焰已将木頭烤的灼熱,根本無法觸碰,而身邊還有個霍寅之拖着她,高聲喊着:“心澄,我們可以死在一起了!”
“不!”心澄推開他,努力睜了睜被煙熏疼的眼,吸口氣道:“死也不跟你在一起!”
……
屋外,穆承啓看着一點點燃起的火焰,心裏快意頓生,“雖然到死你都未将兵符交還,不過有你女兒給你陪葬,你也該滿意了吧。”
說罷,他轉過身,帶着一衆侍衛離開了那快要燒毀的屋舍。
炙熱的焰氣圍繞着僻靜的小屋,原本它就不是宮殿,而是用來行刑的宮房,只是今後,怕是再也不能用了。
***
幾日後,皇城又多了新的話題,民衆都在議論那日從宮裏生出的大火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有說是小皇子貪玩燒了宮中的參天大樹,也有說是皇帝懷念死去的妃子,在找人做法。可揣測歸揣測,卻是無人敢肯定答案,只能帶着好奇心八卦心在那猜,最多再添油加醋地想象一番。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就是城中開了十幾年的醫館和書齋一夜之間關門倒閉,蕭氏一家老小全都不知去向,弄得上門求醫買書的人們紛紛垂頭,不知今後要上哪找這對金牌夫婦,看病什麽也成了愁。
後來有人說蕭夫人走前最後看的是霍家那兩兄弟,于是一些名門貴族紛紛登門拜訪,為的就是想探探這名醫為啥突然離開了皇都。可霍家卻一直閉門不見,和其他貴族的關系也漸漸疏遠,就連家中的兩位公子也甚少出現在人前,當然生意還是一樣做,但人家族裏頭的事就再也沒人敢打聽了。
這幾件事人雲亦雲,給皇城添了些流言蜚語,不過這都無傷大雅,就像是給無聊的日子增添點味道一樣,愉悅了自己,也傷不到當事人。
又過了幾日,棺材鋪的林老板成婚,一時又激起千層浪,說的無非是佩服這姑娘,居然敢嫁給這麽個掃把星。這時知情者又爆出人娶得媳婦就是那曾經風靡一時的樓莺莺,這下群衆全都炸開了鍋,想起之前這兩人被霍家誣陷進了牢,估摸着就是那時培養出的感情。群衆們覺得這樣也好,一個蘿蔔一個坑,起碼不會再禍害其他人了。
群情激昂的幾日一過,生活又複歸平靜,沒人再想那些和自己無關的人,無論他們曾經有過多大的存在感。
在離開皇都數裏的靈郡,廢棄的王府旁突然搬來了一家人,這家人無論老的少的都生的極為俊俏,路過還以為是哪裏的王公子弟,相貌真叫人移不開眼。
“娘,心澄的傷還未痊愈呢,你怎麽就這麽着急。”俊朗的少年說。
“我不是着急,我是怕你忍出毛病啊”風韻猶存的少婦說。
“……”
“好了好了,遲兒快去陪着心澄吧,把你娘交由我處置。”儒雅的男子說。
少年點頭稱是,匆匆忙忙跑進了屋,屋裏坐着一個出水芙蓉般的嬌麗女子,手上裹着一圈礙眼的布,見他進門,便沖他嫣然一笑,“怎麽了?”
少年聳聳肩,在她身邊坐下,道:“爹娘秀恩愛,非禮勿視。”
她了然地颔首,順理成章靠到他肩頭。
離開天水已有幾日,蕭家的照顧已然叫她平靜不少,但要忘卻那些,她似乎還做不到。還記得那灘觸目驚心的血跡叫她心如刀絞,還記得霍寅之拼命拽着她,要與她共赴黃泉,還記得自己被煙嗆得無法言語,最後迷迷糊糊閉上了眼睛。
不過到頭來這遭遇卻像一場夢,她被人救了,不知是誰,連蕭遲他們也不知道,如今她還活着,除了手被橫梁砸斷了骨頭之外,其他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心裏還會有難過。
心澄知道自己很不中用,醒來的時候一直躲在蕭遲懷裏哭,哭了很久都沒有緩過神來。而蕭遲只是抱着她,什麽話都不說,任由自己哭得腫了眼,再幫自己一點點抹掉眼淚。
她相信這個男人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所以才不會做些徒勞的勸慰,誠然,霍寅之死前的瘋狂讓她害怕,可更叫她悲傷的,卻是自己再也沒機會叫那個人一聲“父王”。
但這又能如何,人死終不能複生,她曾經那麽那麽希望得到父愛,從期待到逃避再到彷徨,如今卻只能選擇放棄,這不是她的錯,僅僅是上天沒來及給她時間讓她接納父親的悔過。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從今往後她的人生不會再和“郡主”二字有一絲一毫的聯系。
“其實我聽到了,夫人要你趕快娶了我。”她輕聲說道,口氣有些嬌嗔。
蕭遲撫了撫她的頭發,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吻,狡黠笑道:“你聽錯了,我娘不是這個意思。”
心澄略微擡頭,狐疑道:“那是什麽意思?”
蕭遲埋頭想了想,眼神朝她手上一瞟,道:“你現在受着傷,如果我想做什麽,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容易……”
“……”
“蕭、遲!”
又是免不了的揍,蕭遲受了,卻甘之如饴。
不遠處的客棧裏坐着一個男子,目光定在那新落的屋子上,一只手則拿起把古銅色的鑰匙,慢慢送到了邊角已經融毀的鎖中。
“咔嗒”一聲,鎖應聲而開,裏面是一張字條,展開一看,字跡仍舊清晰:
遲遲吾行。
男子的臉上瞬間有了笑,那是他十幾年來頭一次露出的笑容,燦爛,欣慰,仿佛在證明他所擁有的幸福。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明後,我寫番外只會甜乃們放心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