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君問！你詛咒你不得好死！”
蒼老且憤懑的聲音從外傳來，讓坐在車內閉眼假寐的宋君問聽得一清二楚。
睜眼的瞬間是小轎車緊急剎車引起的向前慣性。司機先是睜大了眼看着被自己撞飛随即卷入叮铛車車底的人後，這才猛然回神，扭頭看向車後座的宋君問，面帶惶恐抖着聲音問，“宋、宋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宋君問眉頭微蹙，語氣平淡無波。見司機臉上滿是懼意便又開口，“是他自己沖過來的，和你沒什麽關系。”
頓了頓又補充，“先下去看看情況吧。還有氣就送醫院，死了就送一卷草席。”
“嗳，知、知道了。”大約是見宋君問不急不躁，連帶着司機原本慌得手腳忙亂的心境也随他稍微平息了一些。趕緊點頭後開門下車，去查看那人的情況。
宋君問則坐在車上，重新閉眼假寐。
車內光線和外面比較起來昏暗些許，随着宋君問向椅背靠去，更是将他的容顏半隐進陰影裏。
只看得清他輕輕抿着的薄唇，以及半隐在領下的一點喉結。
別在領上的暗金色領花，和它的主人一樣，透着一股子內斂的華貴沉穩。
為了用最快的速度處理掉蔡家，他已經很久沒睡覺超過四個小時了，雖說現在蔡家已經破産，但餘下的瑣碎雜事依舊需要去處理。
只有将這些障礙和各種隐患都清掃一空後，他才能放心的去見……
正當宋君問想到這兒，車窗便被人從外輕輕敲響。
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是恭敬。
宋君問睜開眼，眼神清醒似剛才完全沒走神。
扭頭朝車窗外看去，躬身站在窗外的是聽到騷亂立刻趕來的巡捕房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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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先生。”警察見宋君問看向自己，連忙露出謙卑的笑，隔着車窗沖他點頭哈腰。
之後見宋君問有下車的意思，連忙先一步替他拉開車門，并殷勤的遮住車門頂，避免宋君問下車時不小心撞頭。
等宋君問剛下車站直，那巡警便微彎腰對他笑着說，“宋先生，這兒的情況我們已經從您司機那兒，還有其他人了解清楚了。是那人突然沖出來才發生這場車禍的。責任并不在您，也不在叮铛車。”
宋君問聽了沖對方微微颔首，“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分內事、分內事。”巡警受寵若驚，連連應聲。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宋先生，您有要事要忙就先走吧，這兒的事我們警察廳會處理的。”
“好。”宋君問點點頭，扭頭看向從剛才就站在一邊的司機。
司機接觸到宋君問的視線後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拿了錢包，從裏面抽出記張錢遞給巡警。
“這……？”巡警眼前一亮，下意識便伸手想接過，但才伸手又停在那兒扭頭看向宋君問。眼帶詢問。
“幫蔡老爺買副薄棺埋了吧，剩下的錢是給警官的辛苦錢。”宋君問開口解釋。
“沒問題、沒……咦？”巡警眉笑眼開的接過錢，沖宋君問點頭哈腰很是谄媚。年應了兩聲後這才反應過來宋君問剛才說的名字。
一愣後有些傻眼看向叮铛車的方向，看着只有兩條腿露在外面的人看去。
居然是……蔡老爺嗎？！
巡警傻眼，整個人都愣在那兒了。
不過他這個模樣宋君問并不在意，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完後，便轉身準備上車。
司機見狀趕緊将車門重新替他拉開。
就在宋君問準備低頭坐進車裏，卻不經意的朝叮铛車的方向瞥了一眼時，人一下子便頓住，下一秒重新定眼望去。
他這模樣讓司機疑惑，順着宋君問的視線看去未果後，便又扭過頭來看向他喚了一聲“先生？”
稍稍失神的宋君問回神，沉默了一秒後這才坐進車裏。
……他還以為看見了緩緩。
宋君問靠坐椅背，眼眸微斂。
司機見宋君問一言不發也不敢置喙，和巡警打過招呼後便也坐回駕駛座，發動汽車走人。
期間沒忍住透過車內的後視鏡，朝坐在車座後的宋君問看去。
只是他整個人半隐在暗處，面上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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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車至叮铛車身邊駛過時，不僅是車上的其他人，就連在給蘇緩緩輕輕順背的孫玫瑰，也沒忍住好奇扭頭朝小轎車行了一小段注目禮。
直到至視線內消失孫玫瑰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趴伏在椅背上的蘇緩緩，臉帶關切的開口，“緩緩，你現在還頭暈嗎？要不……我們現在下車透透氣吧？”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蘇緩緩，剛才突然就趴下來，将頭抵在手背上說頭暈。
惹得孫玫瑰很是擔心。
蘇緩緩聽了也沒動，繼續閉眼将額抵在手背上，只輕輕應了一聲後這才開口，“玫瑰，那輛小轎車走了嗎？”
“啊？哦，你是說宋先生啊？走了呀。”孫玫瑰剛開始沒明白蘇緩緩指的是什麽，之後才回神。
“……哦。”蘇緩緩閉着眼睛輕應了一聲，又頓了幾秒後這才慢慢睜開眼，坐直的時候順便越過孫玫瑰的肩頭，朝她身後的車窗外看去。
确定不見小轎車的蹤影後，這才将視線重新落在孫玫瑰臉上，強扯了個笑開口，“趴了一會兒沒剛才難受了。”
孫玫瑰聽了她的話立刻松了口氣，輕瞪了蘇緩緩一眼後這才又開口，“你也是，要是不舒服幹嘛忍着，剛才可吓我一跳。”
蘇緩緩聽了心裏一暖，立刻伸手挽了她的胳膊笑着說，“我下次一定不忍着，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我不舒服，這樣好不好啊？”
“哼，這還差不多。”孫玫瑰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原本還想板着臉假裝不高興，但等視線剛和蘇緩緩的相觸，便一下子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正當這時救護車已“烏拉烏拉”的停到一邊，巡警便踩在叮铛車後門，用手上警棍敲了敲欄杆後沖車上衆人吆喝，“嗳？大家都下來啊，這車不走了，快快快。”
聽巡警這樣吆喝後蘇緩緩和孫玫瑰互看對方一眼，雖說有些無奈但也理解，所以聳聳肩沖對方說了句“走吧”，便手拉手站起身，準備順着人群往車下走。
途中孫玫瑰還挽着蘇緩緩的胳膊，又朝她靠了靠，膽怯又小聲的說，“緩緩，我好害怕一下車就看見……”
“沒事，你低着頭抓緊我就好。”蘇緩緩聽孫玫瑰這樣一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回以寬慰一笑後說。
這樣一番話讓孫玫瑰感動不已，眼睛亮亮的看着蘇緩緩，半響後才又開口，“緩緩，你現在真好。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哇，快控制一下你對我的喜歡。”蘇緩緩聽完半開玩笑。
這話出口後惹得孫玫瑰嬌嗔了一聲，伸手便輕輕打了一下她的肩膀。
神情頗為嬌羞。
但也因為蘇緩緩這樣一鬧，确實讓孫玫瑰的心情放松了些。之後也乖乖聽話，別過頭努力不去看那個方向，只低着頭緊緊抓着蘇緩緩的手下車。
倒是蘇緩緩，從車上下來後忍着懼意朝蔡老爺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過巡警早就買了幾把油紙傘作為遮擋，倒是阻擋住了旁人探究的視線。也算是……給蔡老爺生後留了最後一點體面。
蘇緩緩見狀便暗嘆了口氣，這才收回視線，拉着還別着頭不敢看那個方向的孫玫瑰快速離開。
畢竟是上輩子見過幾次面的人，雖說并不熟，但見他落得現在這個狀況也難免有些唏噓。
只是……她明明聽人說，蔡家在北平是僅次于宋家的大戶人家啊，而且上一世直到自己身死，也沒聽說蔡家有什麽問題。怎麽現在卻……
“緩緩，好了嗎？”
蘇緩緩想到一半被孫玫瑰打斷，回神後連忙收回心神回答，“好了，已經沒事了。”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他們用油紙傘擋着了，沒事的。”
孫玫瑰聽她這樣一說，這才長長松了口氣。一擡頭就想扭頭朝蔡老爺的方向看去。
但扭到一半又害怕，最後還是沒敢看，拉着蘇緩緩趕緊走開，“走走走，我們從那條巷子傳過去。”
“好。”蘇緩緩笑着點點頭，任由孫玫瑰拉着自己往前走。只是快拐過轉角時，還是朝被油紙傘遮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并未看見同樣在不遠處的街角處，站在那兒靜靜凝望自己的人。
少女被朋友拉進小巷，直到那纖細的背影至眼前消失，但宋君問卻依舊沒收回凝望的視線。
怔忡的站在車邊，不知在想什麽。
半響後才深緩的吸了口氣，重新坐回車裏。聲音暗啞的開口。
“……走吧。”
這一次，他一定要替自己的花兒，清掃幹淨周圍所有的荊棘。
然後才去找她。
宋君問閉目想着，自然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拳握，借此壓下心中想要馬上出現在她面前的躁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