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薄菀的下一步動作。

喻夏條件反射地松了一口氣, 她最近有些摸不透薄菀的心思,若說在槿城的時候,這人的心情變化規律還有跡可循, 如今她就像是從休眠中醒來的活火山,中央岩漿翻滾, 誰也不知道她究竟什麽時候爆發。

她本能覺得這時候的薄菀變得更危險。

對上那雙漂亮的雙眸,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比起現在的薄菀, 曾經在季風傳媒的洗手間裏暧昧的片刻根本算不得什麽。

指尖從她身上落下, 女人聽見敲門聲, 依然不疾不徐,甚至有心情幫喻夏把身上的衣服都整理好,這才轉身去開門。

“菀小姐。”

“季二先生吩咐讓我們領您去商量老宅守衛的事情。”

薄菀露出微笑,神情裏看不出半分破綻:“知道了,我這就過去——替我招待好我這位朋友。”

門外的人點了點頭,身上衣服跟傭人們穿的不同, 但在薄菀面前,他跟其他人的表态并無不同,請她盡管放心,他們絕不會慢待季家的任何一位來客。

女人輕輕握着房門把手, 門僅是半開的, 她回身看向喻夏,笑吟吟地說了一句:

“墜明老師今晚好好休息。”

她眼中的遺憾。

只有喻夏能看見。

季家老宅的位置離港口不近不遠,夜晚依然能吹到鹹鹹的海風,狂亂的風聲将人的頭發吹得亂舞,三七成中分,中分變大背頭, 從船上下來的時候,林灏用力壓住自己頭頂的帽子,望着燈火輝煌的蒙城,眼中亮晶晶的。

“哇~”

她說:“我想來這邊旅游想好久啦,但是一直沒什麽機會,夏夏也來這邊了吧?嘻嘻,我明天再找她,我要吓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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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轉頭去看旁邊的女人,勁瘦的腰身被攏在薄風衣下,長長的發絲幾乎從側面掠向旁邊的面頰,柏月及時擡手将長發攏在手心,将手腕上常年備着的皮筋褪下,把那長發束起。

跟着薄菀離開這兒有一段時間,她要做的事情輕松了很多,悠閑的同時,許多業務都跟着生疏,再回來才意識到——

該剪剪頭發了。

念頭劃過,她接過林灏手裏的行李箱,對她笑了一下,領着她往前走,同時出聲道:“我得去找菀小姐一趟,恐怕明天才有時間陪你出來,一個人住酒店會害怕嗎?”

林灏心中不屑地笑,然而卻去拉柏月的衣袖,露出幾分帶怯的神态來。

“我要是說害怕……”

“你會陪我嗎?”

柏月真切地猶豫起來。

原本薄菀這次回蒙城就沒有打算帶她,甚至還吩咐讓她在槿城陪林灏玩兒,說是從沒給她放過假,讓她也體會帶薪休假的感覺。

可是。

她有些放不下心。

自打跟了薄菀,她就忠誠于對方,故而也清楚,季家的這些人對薄菀的态度究竟如何,哪怕她很有本事,得了季老先生的歡心,但這還不夠。

柏月擔心自己不在她身邊,對方想做的事情沒法展開。

她已經習慣設身處地地站在薄菀的角度想問題了。

可面前要跟來旅游的人,現在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蒙城是個充滿誘惑、灰暗角落仍舊危險的地方,盯着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朋友看了半天,柏月決定将計劃稍往後推一推,畢竟離季老先生的生辰,還有些日子。

“會。”

她改了主意,認真點頭:“那我陪你。”

柏月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承諾的事情絕對會做到,在她應下來的時候,其實林灏就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在精心設計一個心思單純的人。

先反悔的反而成了林灏,她背着手,揚起腦袋笑了下,“我開玩笑的,出門這麽多次了,又不是沒有住過酒店。”

“你不是擔心你的老板嗎?”

“去忙吧,我可以自己看着玩兒,明天就把夏夏叫來陪我,放心吧。”

說這話的時候,林灏心都在滴血。

情感告訴她,今晚把人留下來,即便只是單純的睡個覺,也能稍稍解一解她的相思苦,可每次想要對柏月下一劑猛-藥的時候,她那殘存的良心就總會不安。

嗚嗚嗚!

再這麽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把這大直女給睡了!

柏月聽不見她心底滴血的聲音,聽她改了主意,不由疑惑道:“真的不用我陪嗎?”

林灏猛點頭,并且先她一步将行李箱重新搶回來,怕自己再聽兩句她的聲音,就忍不住發饞,變身餓狼撲上去将人緊咬不放。

“嗯嗯嗯,你去忙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到酒店給你發消息!”

淩晨兩點。

薄菀面前擺滿了老宅的巡邏圖,以及莊園的建築排列設計圖,其中還包括這莊園不屬于季家人之前、設計之初就存在的一些逃跑通道。

亂世中的財物易主速度太快,就連生命也像浮萍一樣飄搖,故而精明的人總會給自己設計諸多退路,如狡兔三窟。

修剪幹淨的圓潤指甲隔着諸多建築圖紙,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着。

動靜很細微,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盯着逃生通道,想到外面港口停泊的無數條屬于季家的船,她動作停頓片刻,又自顧自地笑出來,将腦海裏剛浮上的念頭揮散。

一陣清風從窗外吹進來。

将一片綠葉帶着落到地上。

薄菀察覺到那丁點動靜,轉頭準備将窗戶關上,低頭瞥見地上那片葉子,再擡頭的時候卻發現房間的陰影裏多了道影子。

她先是悚然,等到看去的時候,慢慢将那口氣吐出來。

眉尖輕蹙,她動了動唇,聲音壓得極低:“你回來做什麽?”

柏月直視着她,老老實實地說“想來幫您,”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回來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您別擔心。”

她有什麽好擔心的?

薄菀舌尖抵着後槽牙,無聲笑了一下,沒再管這傻子,只轉過身,将方才自己坐的桌子上方無數連接監-控的畫面打開,霎時間,這季家老宅莊園裏沒一條明處、暗處的通道,都展露在她面前。

十歲的時候,她離開母親,來到季清風的面前,既不參與那些舅舅阿姨的争端,也從不利用自己得到的寵愛肆意妄為,終于換來了這獨一無二的信任。

有柏月在,她不用擔心房間外面會有什麽潛伏的動靜,目光一一掃過面前的每一幀鏡頭,看過這畫面裏黢黑、隐約能瞥見青草的寬闊馬場,又滑過某扇緊閉的、繪着風格的大門,那是庫房所在的地方。

最近各地送來給老爺子的賀禮,有一部分暫時被放在這庫房裏。

柏月聽見她喃喃地說道:

“真想省事地求一道天雷劈場大火,将這所有都燒光——”

“免得這麽多罪孽還在陽光下流淌。”

從來不怎麽展露自己情緒的人,此刻說着這樣的話也依然是輕飄飄的,好像一句玩笑,唯有柏月低下頭去,小聲回道:

“您的心願會實現的。”

薄菀沉默許久,目光又掠到一個畫面上,那畫面只對着一扇窗,窗戶還被窗簾緊緊擋着,只透出一線細細的光。

唯有這縷光,讓薄菀的眼神稍稍溫和一些,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乎想隔着屏幕撥開那礙事的遮光窗簾,偷偷看看住在這房間裏的人是否歇下了,若是沒睡,這會兒又在做什麽呢?

但她并沒有動。

只是盯着那小塊的屏幕看了很久,忽地又道:

“不該帶你來這裏的。”

她自言自語地說:“我後悔了。”

喻夏睡得有些不大好。

不知道是沒這個富貴命享受奢侈生活,還是別的什麽,她晚上做了個噩夢,夢裏她又回到那個小山村裏,扁擔揮舞的聲音、纏到自己腳腕的雜草,還有讨厭的咕嚕嚕水聲,讓她起來的時候身上都冒出冷汗。

“呼。”

劫後餘生地吐出一口氣。

另一個房間裏,薄菀從床邊坐起來,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她瞳孔有些放大,頭發有些淩亂地貼在頸間,直到一道聲音将她的注意力挪開:

“您又做噩夢了?”

蘊着熱氣的水杯被端到她跟前,薄菀直勾勾地轉過頭去,眼底翻湧的情緒還沒壓下,讓這眼神近乎執拗,偏裏面含着的情緒都是滔天的恨,仿佛映入這眼瞳的所有人都要被她除去。

柏月如今就映在她的眼眸裏。

習慣地垂下目光,直到薄菀繃緊的神經逐漸放松,眼眸被放到跟前的溫熱水汽熏了一遭,裏面的情緒都被模糊成鏡花水月,她眨了眨眼睛,很快把那情緒壓下去,低聲應了:

“嗯。”

“每次回來,”柏月認真地看着她,“您總是睡不好。”

薄菀接過她手裏的水杯,湊到唇邊,溫熱的水流過食道、進入胃裏,将她先前在睡夢中緊張到幾乎痙攣的神經一一撫平。

“習慣了。”

她淺笑着,心不在焉地應道:“大約是總有人在提醒我,有些事情不能忘。”

也忘不掉。

薄菀端着剩下的半杯水,情不自禁地出神,即便不閉上眼睛,那畫面也在她的眼底搖晃,鋪天蓋地的血紅色仿佛将她的瞳孔也染紅。

一道瘦小的身影,被人群圍在中間,扁擔、燒火長棍不斷地落下,将小人兒身上破舊的衣服都染紅,血點飛濺出來,将身下的泥土都浸出一層紅。

血流進眼睛裏,将那雙黑色的眼睛染得格外可怖。

而那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穿過人群,定定地望向遠處山上樹叢裏的方向,薄菀蹲在樹叢後面,一動不敢動,咬的自己手掌都是血腥味,才能控制住自己身上的顫抖。

明明已經離得那麽遠,她依然能聽到圍着對方的聲音:

“打死她!”

“怎麽會有這種叛-徒!”

“快去把人抓回來!別讓她跑了!她招來的條子咱們惹不起!”

薄菀一直看着那雙黑眸。

直到對方眼底的神采漸漸渙散,她耳邊仍然停留那句急促的、反複響起的叮囑:“在這裏別動,不管發生什麽都別動,晚上再跑,沿着山一直跑,聽見了嗎?”

“咚咚咚。”

喻夏正在跟林灏發消息,不知道這妮子在賣什麽關子,竟然讓自己猜她在哪兒,沒來得及把答案敲出去,喻夏聽見敲門聲,起身往那邊走去。

門外的人端着早餐,半倚在門邊,手腕上多了塊腕表,金色十分襯她的白皮膚,還有這條金色的裙子,整個人閃閃發光。

唇邊莫名溢出笑意,喻夏張嘴就想問她今天怎麽打扮得這麽騷氣,話到嘴邊意識到自己人在屋檐下,輕咳了咳,讓薄菀進來。

“早安。”她說。

薄菀笑吟吟地端着餐盤進來,裏面是西式的三明治,同上次喻夏在她家做的很像,正準備坐下來嘗嘗,又聽見對方輕輕拍手。

“?”

緊跟着,喻夏就看到有傭人推着誇張的餐車,将上面熱氣騰騰的早餐餐盤蓋子揭開,紛繁複雜、多種多樣的早餐從中餐到西餐,甚至橫跨南北,喻夏神情呆滞兩秒鐘,下意識地擡手去拉薄菀的袖子。

“等等。”

她神情恍惚地說:“這麽多東西,我就是在這屋裏坐一星期,我也吃不完啊。”

傭人們眼觀鼻、鼻觀心,做完事就規矩地退下,屋裏很快就剩下薄菀一人,她忍不住笑出來:“沒讓你全吃完。”

“過幾天我外公要過生日,宴會舉辦一整天,招待的客人很多,餐飲種類就得兼顧各方口味,并且還需要創新,這是早餐,你每樣随便吃一小口,看看味道——”

“幫我挑一下。”

既然有早餐挑選,就肯定還有午餐、下午茶和晚餐、宵夜,喻夏原本還覺得自己一人份上這麽多太奢侈浪費,但薄菀名目一給出來,她的眼睛就亮了,再可怕的噩夢都被眼前的美食撫平了。

視覺盛宴下,胃部也不甘示弱地發出争鳴聲,試圖催促她先一步喂飽自己。

喻夏難得沒有平日裏淡定的樣子,探頭探腦地望着餐車裏各種精致餐盤裏裝着的食物,末了感覺到不對勁,回看薄菀第一盤端進來的普通三明治。

“這個……也是嗎?”

薄菀把三明治往她面前一端:“這可是我勤奮好學跟着姐姐學做的,你應該不會不給我面子吧?”

喻夏忍不住笑出來,果然抗住旁邊諸多香味的誘惑,用濕巾擦幹淨手指,拿起這塊三明治放到嘴邊。

手機屏幕在附近亮起來,她随便看去,又想起來一件事:

“對了,林灏最近好像也來這邊玩兒了,她也挺會吃的,不介意的話我把她也叫來幫忙?”

方才她沒回答自己的所在,林灏早按捺不住揭曉答案的心,自己就把地址發過來了。

薄菀點了點頭,擡手幫她把唇邊漏下的一點面包醬抹去,用她剛才拿來擦手的濕巾将指尖弄幹淨。

忽而湊近道:“姐姐說什麽都行,但你得解答我一個疑惑。”

喻夏:“?”

女人莞爾,視線掃過附近的餐車,俯身來問:“在這屋裏做一個星期,你真能抗住嗎?”

起初喻夏還沒反應過來這件事的難度在哪裏。

她以為自己的宅屬性被小看了。

直到想辯駁的時候,對上薄菀眼中的戲谑,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做’非彼‘坐’,手頭剛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換了個方向,朝着薄菀的唇邊塞去。

“又餓了是吧?”

她意有所指地說道:“來,我先喂這張嘴。”

薄菀:“……”

她張嘴,不僅咬了口三明治,還把喻夏的指尖一起咬了,等對方吃痛地皺眉時,這才姍姍松開,一語雙關地答道:

“還是我請你吃吧。”

平時裏不知多正經的兩人,只要湊到一塊兒,不出三分鐘,這車速就能彪過賽車手,你來我往地舌戰十多分鐘,若不是林灏給喻夏打電話說自己到了,她們倆還不知道要吵到什麽時候去。

下午。

林灏兩只手拎着購物袋,雙腿發軟地站在偌大購物中心三層,左右張望着休息處,觑見一張空出來的長椅,眼疾腳快地過去,一屁股坐下就不願動了。

走到她面前,喻夏手裏端着杯酸奶,酸奶是炒過的,加了果幹和水果,聞起來十分香,如今她已經恢複吃東西了,食量也漸漸增加,明明上午還嘗過季家的數十種早餐,逛街幾個小時,肚子裏又能裝東西了。

林灏氣喘籲籲地擡眼望她:

“1的體力都這麽好嗎?”

喻夏摸了摸下巴,“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已經算很菜了,太久不運動,還是小時候更厲害點。”

好友擡手做出個佩服的手勢,甘拜下風,真正從小宅到大的林灏自覺沒有任何運動天賦,如今坐在椅子上鹹魚癱,望着面前多層、巨大的購物中心,眼中重又現出狂熱來。

“還有好多牌子我還沒逛過。”

“1551我都想買,夏夏你再陪我逛一晚上吧?”

喻夏點頭應好。

想到自己在附近訂的酒店,林灏順勢說道:“明天要去的景點正好就在我住的酒店附近,要麽你今晚跟我去酒店?我訂的是雙人床。”

喻夏自己倒無所謂,她和林灏雖然一個1一個0,但就是天然不對對方感興趣,互相知根知底,過于熟絡,一開始當朋友的時候就沒往那方面想過,等到後來互相知曉性向,也更不會将目光放在對方身上。

但她覺得自己需要跟薄菀說一聲。

坐在人來人往的休息區,喻夏撥通電話,那邊等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想我了?”

開口就是不正經的調調。

喻夏本能忽略她這句,懶洋洋地跟她說了林灏的事情,那邊安靜幾秒鐘,就在喻夏以為她會不同意的時候,對方有些不太确定地問:

“姐姐這是……在跟我彙報動向嗎?”

“……”

無語片刻,喻夏着實沒想到薄菀能樂觀到這個地步,正欲啓唇,薄菀仿佛就站在她跟前一樣,隔着手機都料到她的反應,低笑一聲回她:

“跟朋友一起住可以。”

“但我建議你們不要待在一個房間。”

喻夏用鼻音哼出個疑惑音節:“嗯?”

薄菀在那邊壓低了一點聲音,溫柔的音調低下來滿是磁性,引得人耳廓微癢,“萬一我晚上心血來潮去找你——”

“你應該不想讓朋友圍觀什麽限制級場面吧?”

喻夏:“……”

滾字彈到舌尖。

呼之欲出的時刻,耳畔先浮上薄紅,林灏恰好看過來,喻夏轉過頭,去看別的地方,不讓好友瞥見自己面上的痕跡,清了清嗓子,她才找回自己的場面。

“別光說不做啊。”

“我等你。”

挂了電話,薄菀指尖轉着手機,面上的笑意還沒降下,直到有人湊到她耳邊,小聲彙報了一件事,琥珀色的眼睛裏情緒逐漸濃轉淡,握着手機,她輕聲答道:

“我知道了。”

在那間屏幕裝了整面牆的屋裏,她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夜幕降臨,房間裏逐漸安靜下來,人手都被安排出去,一道影子無聲息出現在她後面。

安靜許久,才有遲疑的動靜從身後傳來。

“如果……他們不動手怎麽辦?”

坐在椅子上的人并沒有回答,她的身形十分板正,修長、優雅的脖頸線條在室內燈光照耀下,顯得十分優雅,身上長袖的金色絨裙面料閃爍着微光,遠遠看去,她就像是油畫裏走出來的人。

倒是柏月有些着急了,怕她的計劃被破壞,低聲自薦道:“菀小姐,我……讓我去吧。”

“別着急。”

不疾不徐的動靜從前方傳來。

薄菀耐心地盯着這堆監控,半晌後才從座位上起來,理了理衣服,往外走去,有人見她離開,立即過來輪班,擦身而過的時候,眉眼都規矩地低斂着。

離開這房間,薄菀卻也沒有回到自己的屋子,反而去到停車場,随意挑了一輛法拉利,去到駕駛座。

車輛緩緩往前開。

直到某個路口,她停下來,打開手機,某個裝載的軟件打開,鏡頭裏出現的畫面比她在監控室裏看到的還要仔細——

副駕駛車門被打開。

柏月坐進來,卻安靜地觀察附近的路面情況,直到餘光瞥見旁邊的薄菀勾起唇來。

畫面裏。

季風起精心挑選、經過傭人每天用心伺候,就養在季家老宅後面馬場的一匹漂亮的馬,原本正在吃草,卻忽然停了動作,耳朵動了動,擡起眼睛望向附近。

薄菀一動不動地盯着屏幕。

驟而出聲道:“系好安全帶。”

柏月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地擡手去摸安全帶,餘光無意間瞥向薄菀手裏的屏幕畫面在,卻見一道飛濺出的血液,正好朝着鏡頭的角度潑灑而來!

刷拉。

明明沒有聲音,卻讓她閉了閉眼睛。

動脈飛濺出來的血液,迸發力極強,柏月被勾起一些回憶,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呼吸仍是屏住的,反觀旁邊的女人,竟是緩緩地擡手,用指尖在面頰附近慢慢抹過。

仿佛那血液沖破了屏幕,飛到了她的臉上。

她看見薄菀露出個格外餍足的笑容,“終于開始了。”

喟嘆聲落下。

緊跟着,車窗打開,手機被丢出去,随後油門的轟隆聲響起,跑車飛馳而過,将手機碾得四分五裂,車速不斷地飙升,朝着空無一人的環山公路上開去,兩盞車燈成了黑暗群山裏最耀眼的光!

天還沒亮,窗簾将室內的景色遮得嚴嚴實實。

喻夏聽見門鈴聲,困得不想起來,以為是客房服務,可是那聲音持之以恒,就像是惡作劇一樣,外邊的人又不吭聲,煩的她打了打枕頭,下床踩上拖鞋往外走。

“誰——”

飽含着起床氣的聲音,透過被鏈條鎖住的門縫往外去。

一道笑吟吟的動靜随着外面的光一起傳入:“姐姐,起來鍛煉了。”

喻夏:“……”

她沒好氣地把門關上,并且不打算再開,薄菀耐心地等了會兒,又開始按門鈴,屋裏人走到半途,沒脾氣了,快速折返,将防盜鏈扯下,門拉開,擡手就攥住外邊人的衣領。

薄菀“哎哎”地輕喚一聲,進來之後喻夏才發現她手裏還端着個大蛋糕,晃悠得仿佛下一秒要脫手。

女人臉側還有汗,頭發甚至有些亂,唯有眼睛是亮晶晶的,捧着蛋糕的樣子格外乖巧,像是給主人叼來鞋子的乖狗狗,喻夏恍然見着蛋糕上面的蠟燭,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生日快樂!”

薄菀輕聲問她:“我是不是來晚了?”

喻夏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身份證上的生日确實在今天,但面對薄菀如今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大早上究竟上哪兒搞來個蛋糕。

蛋糕表面是鮮豔的、流着光的紅色果醬。

還有兩只雪白的天鵝,吻部相貼,格外親昵地低頭,相對的中間空出一個紅心。

她低頭瞅了瞅,再擡眼的時候,發覺薄菀呼吸還有些急促,她笑了一下,擡手用指背輕輕刮了刮薄菀的下巴。

“小瘋子。”

“一整晚都做什麽去了,流這麽多汗?”

聲音裏都還是困頓的痕跡,然而對方已經眼尖地注意到了她刻意調整過的儀容,讓薄菀心中莫名泛上暖意。

但她沒有回答,只是湊過去親了下喻夏的唇,“姐姐不許願嗎?”

喻夏嘆了一口氣,認認真真地許了個願望,剛把蠟燭吹了,薄菀就把蛋糕刀放到她手邊,蛋糕太漂亮了,一時間讓人不知該怎麽下手。

“這麽漂亮,不舍得吃了。”她嘟囔一句。

薄菀聽見她的話,用蛋糕刀在邊緣挑起一些痕跡,反手抹在她臉上,果醬濃稠的紅色漫開,又被抵近的灼熱氣息卷去,留下一點濡濕的癢意。

“漂亮才好吃。”對方哼笑着答道。

喻夏擡手拍了下她一下擡手想把剩餘的痕跡擦掉,又不知怎麽下手,倒是薄菀始終盯着她笑,末了靠在牆邊,舔着唇角嘆道:

“今天真是好日子。”

見不得她那副将別人惹了就跑的樣子,喻夏徑直盯着她半晌,末了忽而擡手,伸出指尖,對她勾了勾。

等薄菀被吸引着湊過來的時候,臉就被掐住了。

女人黑色的眼睛裏漫上若有若無的笑,聲音卻猶如命令。

“來。”

“吃幹淨。”

薄菀喉嚨動了動,明明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剛弄在臉上的那些果醬、奶油的痕跡,可瞳孔卻忍不住興奮地放大,好像得了最美味的邀請。

她笑出來,将自己親吻的位置稍稍挪開,等那些甜蜜再從唇間進入的時候,她十分滿足地、含糊地應答了一聲:

“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嘻。

二更什麽普雷,你們懂吧?

(懂就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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