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個吻很淺,一觸即散。

像飛鳥略過水面,轉瞬即逝。

司儀宣布禮成,下面是明星表演,阮夏轉身下臺,準備換裝敬酒環節。

她曳地的長裙和頭紗長長鋪散在舞臺上,伴娘于果剛要彎腰給阮夏替裙擺,卻見莫謹已經先一步彎腰提起。

衆賓客:“……”

我一定是眼花了!

莫謹給阮夏提裙子?

阮夏也有一絲意外,看向他低低道,“謝謝。”

“要跟我這麽見外。”他眉擰了一下,是疑問句,語調卻收的平。

嗓音像帶了磁性。

阮夏自然的順着他視線對上,秋水剪眸倒映出他黑色的瞳孔,古井一般幽深。

莫謹拳頭抵上唇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換衣服的休息室離舞臺有一些距離。

阮夏低頭往臺下走,思索着,莫名其妙完成一個荒唐至極的婚禮,她應該給他個交代。

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這場婚禮舉國關注,場內的嘉賓因為利益關系能被莫謹鎮住,但外面的媒體會怎麽寫?

網絡時代言論自由,網民又會怎麽議論這樁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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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随最易受風波影響的,現在平息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她剛想開口,卻聽莫謹頓住腳,看向她先開口道,“你去換衣服,我去做媒體公關。”

阮夏楞了一下。

他微微低頭,唇靠近一些,卻又不輕薄,說:“放心。”。

低沉的嗓音落進耳裏,又在心上回旋,阮夏一顆心忽的就踏實了。

對他輕輕一笑,目送他離去。

他有着屬于這個年紀男人特有的睿智,談笑間便能無聲把控全局。

莫瑾轉身,特助霍恺迎上來往休息室引,早在變故突發的時候,霍恺去外面了解所有媒體情況,32家規模相對較小的工作室,主流媒體17家,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又給莫謹遞上筆記本。

這事涉及到阮夏,他拿不準莫謹的态度,不好擅自做主。

莫謹顯然也明白他的顧慮,了然,思慮片刻,說了一個數字,略一思考,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悅動。

霍恺得了吩咐出去準備紅包,讓酒店準備包間接待媒體。

待一切安排好,再進屋,莫謹立在玻璃窗,漆黑的夜色裏,萬千燈火闌珊,指腹松松夾一只煙,一端的猩紅光點忽明忽滅,眉擰着。

桌子上,有一張A4紙,想來是打印好的媒體聲明。

霍恺走近拿起來看,只聽莫謹道,“一個人有可能突然放下二十二年的執念嗎?”

語調不高不低,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

霍恺想了想,随口道,“有可能啊,你別看二十二年聽着很吓人,越是長時間追求一樣東西,對執念的幻想越完美。”

“一旦發現那樣東西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反而接受不了這種落差,一下就不想要了。”

莫謹轉頭看了他一眼。

霍恺好像看見他眼裏有光亮閃過,再仔細看,又沒有了。

霍恺只當自己是被燈光晃了下眼,低頭看聲明,內容大致是:

他和阮夏相互暗戀,但自己比阮夏大十歲,他一直不敢承認這份感情。

阮夏和弟弟莫涵為了逼迫自己正視這份感情,聯手上演了一場假結婚刺激他……

關鍵時刻,他幡然醒悟,順利和阮夏成婚!

霍恺:“……”

還能再瑪麗蘇一點嗎?

偶像劇?

莫謹眼皮掀了掀,淡道,“有問題?”

霍恺點頭,又搖頭,

“……很完美。”

心道,看不出,莫總這麽高冷的人,還有當甜寵偶像劇編劇的天分!

他攥着聲明往外走,只聽身後莫謹吩咐道:“查一下那女的是誰放進來的。”

更衣室室裏,于果一邊幫阮夏換上一套紅色高開叉旗袍,又給她換裝發,忍不住問:

“剛才莫涵和許嬌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記得他們就在你訂婚宴上見過吧,可是剛剛看起來,兩人好像很熟的樣子。”

她和阮夏是多少年的閨蜜,她知道他這些年一直盼着嫁給莫涵。

想起倆人那個深情對望的眼神,一看就是有奸情!

阮夏嗤笑一聲,他倆現在何止是熟悉?

按書上的劇情,自己在國外的這半年,兩人已經暧昧不清,莫涵的生母白粟察覺到許嬌的存在,出手對付許嬌。

莫涵為了保護許嬌,答應白粟和她永遠不再見面,和自己結婚。

阮夏淡說:“許嬌是來搶婚的,既能讓阮家和莫家反目,斷了自己和莫涵的關系,又能讓白粟當衆承認她這個兒媳婦的身份,一舉兩得!莫涵也會當衆宣布,這些年只把我當妹妹,他愛的是許嬌。”阮夏看向餘果果,笑說:“差不多就是這些狗血戲碼了!”

于果嘴巴張的有雞蛋大,半晌,有些不信的道:“不可能吧?你和莫涵多少年了,雖然你們這些年不是正式戀愛,可誰不知道你的心思?兩家大人的意思?”

“他這不是背着你劈腿?”

她聲音拔高,“你圍着他轉了二十二年,他再疼新歡也不能縱着她來婚禮上鬧,不能這麽對你啊?”

阮夏嗤笑一聲,嘲諷道:“有些人,越是親密的人,越剝削!越是外人,越維護!莫涵就是這種人。”

在許嬌沒臉和自己沒臉當中,他總是毫不猶豫的選則不給自己臉!

這就是許嬌敢闖這場婚禮憑仗的底氣!

于果回想剛才兩人那膩死人的對視,的确是像下一秒就要沖到一起抱起來!

于果氣的臉都白了,又把矛頭轉向許嬌:“那前兩個月你回來訂婚,在咖啡廳,許嬌是故意潑你咖啡,借機認識你的?”阮夏想了想,點頭道:“應該是的。”

那本書上把他們的相遇,相愛,美化成天定的緣分,各種巧合!

真的是巧合嗎?

阮夏擰眉,白粟的手段她是了解的,許嬌當時應該已經完全見不到莫涵。

許嬌當時把她的衣服借給自己,又堅持把自己的衣服拿回去洗,約定還衣服的時間。

後續接觸的時候,故意透露家庭條件不好,打好幾份工養活家人,營造一個積極樂觀的孝順女兒形象博得自己好感。

順利成章的引導自己聘她做她訂婚宴,生日宴的臨時服務生,順利和墨涵見面。

阮夏推斷出大概,嗤的一笑,心裏有了譜!

若是莫涵知道,他口中幹淨的跟清泉一樣的女孩是這樣心機深沉的人,不知他作何感想!

上一世,莫涵主動把一切捧到她面前,她什麽都不用做,自然可以善良純潔。

如果……莫涵沒有呢?

“不行,我得去抽許嬌那丫的,裝的跟朵小白花是的,什麽東西!這年頭當小三都這麽猖狂了?我得去告訴莫涵!”

于果忍不住撸起衣袖往外沖道。

阮夏拉住她,“別氣了,為這種人不值得。”

“你就不生氣?”

阮夏淡淡勾唇,生氣?

“生氣有什麽用呢?”

于果氣的都要炸了,“我非得撕了這丫的面具,讓莫涵看看他劈腿的都是什麽玩意。”

阮夏搖頭,“莫涵連當衆逃婚這種想法都有了,你覺得他會信你還是信許嬌?”

于果噎了噎,“那也不能什麽都不做,放過許嬌吧!”

阮夏擡起自己的手掌翻看,說:“沒打算放過她,殺人先誅心,光臉疼兩下有什麽意思?”

許嬌是用心險惡,莫涵劈腿才是根本!

況現在揭開許嬌的面具,那是幫莫涵止損!

“這事你別管了,”她對着鏡子裏的臉,微微一笑:“我親自來。”

刀要一寸一寸紮進去,穿過皮膚,割裂血肉,浸透血液,刺穿骨頭,最後再一下拔出來,帶出血肉才能疼到極致!

讓這個傷口發黴,流膿,腐爛。

他也該嘗一嘗,被摯愛的人桶一刀的滋味!

于果:“?”

阮夏的聲音輕慢,唇角笑意淺淡,于果心裏卻莫名就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阮夏潋滟着笑意的眸子裏,有說不出的清冷,狠厲。

越是淡定的人越狠,于果莫名就想到這句話。

她有點迫不及待想看兩人被首飾!

但話說回來,嫁給莫謹,的确比莫涵這種二百五強多了。

正愣神間,莫涵沖了進來,質問道:“夏夏你在胡鬧什麽?”

身後,許嬌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

于果簡直被他的倒打一耙給氣笑了,攔在莫涵面前道,“到底是你劈腿還是阮夏胡鬧,你心裏沒點數嗎?”

莫涵一噎。

于果是個暴脾氣,又朝許嬌淬了一口,嫌惡道:“一個插足別人的小三,到人婚禮上搶婚,你真是賤到家了。”

許嬌被罵的臉都白了,解釋道:“我不是小三,莫涵不愛阮夏,他是被阿姨逼着才和阮夏結婚的。莫涵愛的是我,阮夏應該嫁給真正愛她的人,我是為她好。”

于果被她奇葩的三觀震驚到了!

不管莫涵是不是自願的,只要他和阮夏訂婚了,結婚了,阮夏就是合法的妻子!

許嬌就是小三!

當了三還理直氣壯的到婚禮上搶人!

差點害阮夏被所有人看笑話還叫為她好!

她是不是還能恬不知恥的加一句,“我是來加入你們的,不是來拆散你們的?”

氣的要沖過去揍她,阮夏拽了拽她胳膊,打斷道:“果果你先出去吧。”

于果轉頭看一眼阮夏,見她示意自己放心,狠狠剜了莫涵,許嬌一眼才出去。

“阮夏你太任性了,大庭廣衆逼我哥娶你,別人會怎麽看我們這亂七八糟的關系?”莫涵眉擰成結,聲音裏隐隐有薄怒。

阮夏心裏哂笑,并不被他的情緒左右,擡眼看着他,反問道:“當衆被悔婚,被人笑話,莫涵你覺得難堪是嗎?”

莫涵楞了一下,沒想到阮夏會反問,冷淡道:“你說呢?”

阮夏和自己青梅竹馬,他當然知道,他和莫謹不是真的有事。

可是現在她和莫謹結婚是真的,別人認為他頭上發綠也是真的。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鬧這麽大一出,她太任性了,他想!

莫涵的臉上陰雲密布,眉擰成結,他一向是風度翩翩的樣子,以阮夏對他的了解,這就是氣到極致了!

阮夏頭又擡高了一些,心想,果然,刀子紮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疼!

猶記得上輩子婚禮那天,他扔給一句,“我只把你當妹妹。”當衆撇下自己和許嬌雙雙離去。

愛了二十二年的人,大庭廣衆之下,猝不及防,以一種最殘忍,最招人嘲笑的方式迎面砸向她,屈辱,憤怒,傷心,漫天湧下來。

她根本沒法理智,沖動的跑出酒店,被一輛車撞到,廢了一只腿。

在自己脫離危險的第一時間,他跪在自己床頭忏悔,發毒誓,求婚。

陪自己做了一年身體康複訓練。

她最終原諒了他。

三年婚姻期內,他卻又對許嬌念念不忘,于是為他守身如玉,兩人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

藕斷絲連三年之後,他和許嬌舊情徹底複燃,阮家衰敗的不成樣,莫家也在莫謹意外離世之後,全局由他掌控!

再沒人阻止到了他們!

他回首評價當年這件事,輕描淡寫一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條腿,她失去的是愛情。”

這句話言猶在耳!

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當時回頭:

一是愧疚。

二是阮家和白粟聯手容不下許嬌,他沒辦法,只能求自己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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