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薛衣人把他們帶離了後花園,回到了偏廳,可在和林承瑜交談時一直都避過薛笑人不提,楚留香偶爾插進去幾句話,也只是講述昔日的過往。

要說過往,薛衣人應該對同為劍客的一點紅很感興趣,可事實上他卻在楚留香将話題引到一點紅身上時,保持了異樣的沉默。

薛衣人對薛笑人的所作所為絕對是隐隐有所察覺的,可是不論是出于對薛家莊名聲的維護還是對弟弟的愛護,他都想要把這件事隐瞞下來,如同林承瑜未來将要做的事情一樣。

見薛衣人實在油鹽不進,林承瑜便接過了楚留香的話轉而談起他的弟弟原随雲,兩個弟控在這件事上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林承瑜說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便漸漸打開薛衣人的防備之心。

楚留香在旁邊聽着,卻是有些出神,他越來越察覺到林承瑜內心深處對原随雲的愛護之情,不得不說,他有些小嫉妒。

坦白而言,從未在情路上受挫的楚留香依舊有些不死心,社會雖對男風不持正解,但也在很多地方盛行,并沒有普通人認為的那麽污穢不堪,楚留香本人就認識過這樣的人。對于這樣的風氣,只要不傷害到別人,楚留香都是內心開放而且包容的,所以他還是想要争取一下的外人的眼光并不會阻止他,他只憂心林承瑜能否接受這樣的一份感情。

楚留香想要,卻不敢賭。

“莊主,我剛才與你弟弟開了一個有些過分的玩笑,還允許我前去跟他道歉。”雖然他們聊得很愉快,但林承瑜也清楚地認識到想要薛衣人自己來認清薛笑人的真面目,從學會去正确引導的事情不太可能了,所以他直截了當地準備進入主題,“不知道薛莊主的二弟平日都在住在什麽地方?”

薛衣人凝視着林承瑜,“我希望真的是如你所說,那只是一個玩笑。”

林承瑜看着他,沒有回答。

楚留香回神,心裏微微嘆氣,看着薛衣人,道:“人生在世不稱意,莊主對這個弟弟怕也是關懷備至……”只是,弟弟卻嫉妒的快要發瘋。

薛衣人不置可否,眼神內略有愧疚。

薛笑人住的地方個很寧靜的小圓,裏面的古樹郁郁蔥蔥,少說也有幾十年的樹齡,周圍的屋宇圍牆都高高将這個地方圍繞住,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天下第一劍的弟弟就是在這裏練成了更快更狠毒的劍。

楚留香看着滿園的灰塵和鏽跡斑駁的鐵鎖,他斟酌着語言,終于開口道:“我和随風遠下江南,其實是跟着幾個人而來,他們恐怕就死在了這個地方。”

薛衣人臉色微變,“香帥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認為我殺了那些人嗎?你們處心積慮在我薛家莊進出,就是為了給我定罪?”

楚留香道:“莊主言重了,只是那人的劍的确與閣下同出一脈,上一次我們出莊時,也被他堵在了莊外的白桦林,差點因此送了性命。”

林承瑜也大笑道:“莊主為何一聽此事就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攬呢!我們可是很清楚此事絕不是莊主所為,先不說那天莊主身上有傷,而且那人的劍比起莊主來怕是要快了近一倍。”

聽到這樣的評價,薛衣人眼角一跳,放在衣袍內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楚留香看了看林承瑜,他率先走在前面,推開了薛笑人所住的屋子,院子裏灰塵滿地,可屋子裏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們生活所常用的那些床榻,衣物,茶杯等等,都是幹淨整潔,體現了一個人所擁有的良好教養,根本就不是一個傻子能做出來的。

一切已經呼之欲出了。

薛衣人忽然仰頭大笑,“沒想到還是被你們找到了這裏,其實我就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他盯着林承瑜,冷冷道:“你以為你的刀真能傷了我,你才學刀多少年,我習劍至今已有三十餘載,自認天下無人能敵,高處不勝寒,本來是想在江湖上找些樂趣,可你們卻硬要壞我的好事!”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楚留香一驚,薛衣人難道打算代替薛笑人認罪?他事先想過很多薛衣人應對此事時的解決辦法,有大義滅親,也有狼狽為奸,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薛衣人竟然會為了薛笑人做到如此地步!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

林承瑜也露出複雜的目光,就算是他自己,未來要代替原随雲請罪,也是建立在無法反抗系統的原則上。

“你們竟然闖到我薛家來了,只可惜只有兩人,我今日在這裏留下你們,陪那些為我忠心耿耿的手下一塊去死吧!”薛衣人渾身殺氣飛漲,劍已提在手裏,卻還是不依不撓的說道:“本來我還在可惜上次白桦林時沒有殺了你們兩,現在倒是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

林承瑜出奇的沉默。

楚留香搖搖頭,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想了半天,也只能苦笑道:“難道莊主不怕我們将此事也告知過別人?”

薛衣人冷冷道:“殺了你們,那些人我自會一個一個找上門!”

話音落下,他的劍動了。

楚留香也動了,絕妙的輕功随之上下翻舞,就算他沒和薛笑人真正接手過,卻也敏銳的察覺到了兩人的差距,薛衣人是頂尖的劍客,薛笑人卻是頂尖的殺手。

林承瑜站在原地,他知道薛衣人很快會輸在楚留香手裏,想要為反派遮掩,就一定不能說那麽多的話,只需要下殺手,可薛衣人不但說了這麽多破綻百出的話,就算是在對付楚留香到時候,他還是無法摒棄劍道。

風停,血漸漸滴落在地上。

薛衣人胸前的傷口綻開了,他目光奇異的看着楚留香,似乎要向他傳遞什麽,可是卻在一下秒,忽然暴起,以一種同歸于盡的姿态,壓迫住了楚留香。

楚留香汗毛都豎了起來,但他在半空中,非但沒有躲開這一劍,反而伸手去奪。

林承瑜無奈,他也看出來薛衣人打算找個機會自殺了事,大關刀在他手裏劃了個月弧,輕功上掠,加入了戰圈。

劍乃利器,要是不小心削掉了楚留香的手,林承瑜才是要內疚死了。

趁着換人的空蕩,楚留香高聲叫道:“莊主真要如此執迷不悟嗎?他犯下那麽多殺孽,總該坦然認罪,這個道理,莊主不會不懂,而且……”他本想說,可以放薛笑人一條生路。

卻沒想到薛衣人的劍反倒因為壓迫感而有所突破,差點一劍刺穿了林承瑜的胸口。

林承瑜眼一眯,強弩之弓還繼續逞強?

“你這個哥哥當的可真是太不稱職了。”連代替認罪都這麽沒水平,他一扯嘴角,內力湧起注入大關刀,一刀橫掃千軍,揮刀劈下,竟是把薛衣人手中的利劍斷成兩截。

薛衣人面色慘白,嘴唇嗡動,踉跄的倒退幾下後,硬是說道:“成王敗寇,我死在你們手下,也算是圓滿。”他想要自覺經脈!

楚留香大駭,快步上前終于扣住了薛衣人的命門,止不住的苦笑,道:“一年前,我在濟南城的湖邊,也曾阻止過一人的自殺,那人沉浸在他強大的陰影下,卻依舊保持本心。他的劍雖然沒有你的快,可是有我在這裏,也絕對能阻止你。”

薛衣人怔怔道:“那人是誰?”

“你弟弟手下的十三把劍排名第一的中原一點紅。”林承瑜看着他,一字字道:“現在,你還想要為你的弟弟遮掩罪行嗎?”

工作根本不到位,怎麽可能成功的了。

薛衣人頹唐道:“他本來不是這樣的……這件事要怪我……”

楚留香搖搖頭,也不知該說什麽,只能道:“他現在在何處?”

問薛衣人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來,誰能想到薛笑人裝傻這麽多年,就算他是薛笑人的哥哥,也是幾十年都沒看出來,他對薛笑人的一切,茫然無知。

這點,林承瑜做的好多了。

林承瑜給了楚留香一個眼色,現在是時候和薛衣人讨價還價,好好讓他洗心革面準備整頓弟弟的時候了,為了這件事,他可是針對原随雲做了好多的方案,現在換在薛笑人身上,也是一樣适用。

“你有沒有想過你弟弟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了名望?為了金錢?為了權利?錯,都不是,他是因為你,因為你對他太不夠關心兩人。”

林承瑜緩緩說,這次弟控之間的共識,必須達成。

想他照顧原随雲,秉持着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的心态,能走路的時候就踢開奶娘親自喂奶,差不多可以到處亂跑了,也帶着原随雲和莊裏老農一家混在一起手把手的種菜,體會民生疾苦,等聰穎識字的時候,還每每領着原随雲去關中的疾苦之地義務支教……善事是做了一大堆,當然林承瑜也沒想過要把原随雲養成小白兔,撺掇的張揚壞事也沒少做,但也都有原則底線。

等原随雲大病目盲,他們被原東園帶着到處尋醫的時候,他含辛茹苦的每到一個地方,就找一個地方的人生百态,揉碎了講給原随雲聽,本以為十幾年的耳提面命,這小子怎麽能通透點,但結還是結……

林承瑜清楚的知道,這個結在他身上,原随雲多愛他這個哥哥,也就有多嫉妒,多恨他!

病,為什麽是生在他原随雲身上!

為什麽缤紛多彩的世界,我看不見!

年紀越大,心越大,漸漸的,林承瑜再掌控不了原随雲的想法,只能盡量的讓他知道,這世上,真的是有花滿樓這種人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包子臉的原随雲:花滿樓是什麽人啊?

林承瑜笑眯眯道:他是花仙子啊,住在百花樓,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能聽到鮮花盛開的聲音,能聽到風吹過屋檐,能聽到冰雪融化包子臉的原随雲:哦——原來是個傻子

林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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