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唐少的試探
羽毛球隊從雅加達載譽班師,北京機場裏的接待規模與上一回亞錦賽已經不能同日而語。總局領導派專人來接機,還給鐘全海送了兩大束鮮花。鐘總對着央視體育頻道的攝像機鏡頭,春風滿面地揮揮手。
一群自發集結的粉絲湧了上來,在保安搭起的人肉護欄兩旁擁來擠去,追逐她們心儀的球員。
高高帥帥的翔隊草首當其沖,那個海拔高度,藏都沒處藏,遭到粉絲團一擁而上,群體圍攻,衣服都快給扯禿嚕了。
蕭羽本來仗着個兒矮,打算把自己夾帶在女隊員的人叢裏溜走,也被眼尖的小姑娘辨認出來,“小兔兔在那裏!大家快上!”蕭羽于是瞬間收獲了無數擁抱和撫摸,以及一大坨各種顏色尺寸的毛絨玩具,摞到他的下巴颏,兩手抱都抱不住。
好不容易逃竄到大巴車上,遠離是非地帶,蕭羽忽然指着展翔的臉狂樂:“哈哈翔哥,你看你的臉,挂紅了,滿臉都是桃花呢!”
展二少的運動衫領子都給扯咧吧了。那些一擁而上的女粉絲,用雙手扯住展翔的脖領,縱跳撲上去,非禮他的左臉和右臉。展翔左躲右閃抱頭逃跑,才終于保住了重點部位,沒有在這樣混亂的場面之中丢掉寶貴的初吻。
唐曉東和陸景從身後的座位探過頭來,一左一右,掰着展二少的臉,一一指認:“這塊淺粉帶金閃是迪奧的閃爍魅惑,那塊橘色的是香奈兒可可小姐……還有那塊玫紅的,紀梵希禁忌之吻吧哈哈哈!”
展翔給惡心得要命,用手掌拼命抹掉臉頰上的唇膏痕跡,什麽可可小姐,什麽閃爍魅惑!還有唐少陸少這兩只舞男,都是哪一路的妖孽啊,對女士化妝品竟然比打平高球、下劈球還要內行精通,真他媽的硌硬人!
蕭羽翻看一遍展翔懷裏抱的禮物,水晶小畫像,電子小相框,鍍金簽字筆,不禁嘟了嘟嘴,有點兒玻璃心:“翔哥,怎麽你的粉絲都知道送這些有用的東西,還挺有品位的……”
陸少在身後附和:“可不是的麽,咱展二少的粉絲基本上都是大學生、研究生或者公司白領,最不濟也得是高中生那個年齡和知識層面的吧!”
展翔仔細一瞧蕭羽收獲的那一大兜子東西,忍不住樂了。羽黨粉絲們送的全部都是毛絨玩具,鼠啊羊啊虎啊豬啊,十二生肖都快湊齊全了,尤其以各種造型的兔子最多。
展翔順手摸了摸蕭羽的頭,哼道:“不錯,每一只都挺像你的。”蕭羽的這顆軟毛腦袋,展二少已經摸得很順手,每天早中晚和睡前,要摸上四遍,暖手,貼心。
蕭羽暗地裏龇出一顆小虎牙,那傻兔子像我?像個屁啊,小爺是食肉的,翔爺你傻了吧唧得還不知道呢吧!
唐少在一旁搭茬兒:“小羽毛哈,我剛才幫你看了一眼,你的粉絲團基本上也定型了,年齡層兩極分化嚴重得呦!你的腦殘粉裏有一半是小學生,幼兒園的可能也有,她們就喜歡那種特別可愛的,臉蛋長得圓乎乎肉乎乎的,整個人看起來還毛絨絨的,像個正處于青春發育期還沒長齊全的動物似的你們大家知道吧——所以她們才會喜歡你這樣的!”
蕭羽憤然扭頭,兩眼怒視不懷好意的唐曉東。
全車隊友一陣壓低嗓音的竊笑。遠處後座位置探出來不知道是誰的一只手,給唐少遙遙地伸了個大拇指,表示極度贊同。
Advertisement
陸景又不失時機地補充了一句:“對!你的粉裏邊還有另外一半,基本上是四十五歲到七十歲之間的中老年婦女。小羽毛喂,你知道阿姨和奶奶們為什麽專門就喜歡你這樣的麽?你想啊,家裏的孩子已經長大了,離家了,阿姨們獨守空房,長期處于那麽一種滿腔母愛無處抒發的真空狀态!好不容易在電視裏瞧見你了,哎呦這誰家小孩長得好乖哦,好嫩哇,真像我兒子小時候那小可愛樣兒喂!……”
陸少的話還沒說完,蕭羽已經攀上了座位靠背,用手裏的大兔子去砸那個壞人:“滾蛋滾蛋!誰是你兒子!嗷嗷嗷!”
全車的人爆出哄笑,所有人都心情很好。
鐘總的笑聲尤其得響,小陸分析得十分有理啊,鐘全海發覺自己也越發喜歡蕭羽這小孩了。
如果說翔隊草的帥氣形象最能滿足正處于激素分泌亢奮期的婚齡女性的擇偶欲,小羽毛那個傻萌傻萌的窘樣兒,就最能撩撥中老年婦女們的愛護欲,激發出她們的母性光輝,也算是一種剩餘價值的充分開發利用吧!
——————
這次蘇迪曼杯勝利凱旋,羽毛球隊收到了總局領導的賀信褒獎,并且承諾,給參與奪冠的主力隊員每人兩萬塊的獎勵。
蘇迪曼杯本身是不設置奪冠獎金的,只發金杯子,那杯子還只是給冠軍隊暫時保管兩年。各路諸侯角逐這項賽事,從來都是只重獎杯不看獎金。混合團體賽是全方位體現一個國家羽毛球整體實力和集團作戰能力的比賽,有沒有獎金都無所謂了,每一支國家隊所看重的,都是象征世界羽壇最高水準的榮譽。
因此,總局給的兩萬塊獎勵,就是隊員們從這屆比賽獲得的唯一物質獎勵。
錢還沒有到手,只是領導在電話裏給楊領隊打了一張白條,蕭羽聽說以後這心裏就美不滋滋的。獎金的具體數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爺終于通過自己的實力掙到錢了,這是自己在國家隊裏打球掙到的第一桶獎金。
蕭羽在電話裏向他媽媽臭顯,媽,媽,我掙錢了,我拿比賽獎金了!我打得好吧,精彩吧?那兩個韓國人都說我打得好呢,有一個球我把樸奉珠都打趴下了!媽,您以前見過樸奉珠那家夥趴在地上撈球的世紀盛況嗎!
獎金和打得好不好都是最次要的,蕭愛萍急得是另一回事,小羽,你的心髒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去醫院看病了嗎?醫生到底怎麽說的呢?
什麽?沒看出毛病?那怎麽總是會心跳過速,會呼吸暫停,會暈倒呢?你要是平時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和隊醫反應,千萬可別硬挺着知道嗎!!!
蕭羽在電話裏一個勁兒安慰,媽我這是天生的老毛病您也知道的,估計一輩子都去不了根兒了!我這人就是比較怕累呗,別人跑一萬米才跑到極點,我跑五千就脫環兒了,我一直就這樣麽!所以展翔他打個三局五局的都沒事,我第二局還沒打完就昏了!我沒事的,真的沒事,絕對沒事!
蕭羽口頭上向他媽媽拍着胸脯打保票,心裏還是有些憂心,自己身體素質不好,必然會影響将來打球的前途。回京以後第一件事就是被羅大醫生親自押解了去醫院看病,彩超、CT和二十四小時動态心電圖認認真真做了全套,在沒有激烈運動的正常狀态下,心率心室瞧不出任何異常。
同樣,鐘總這一回從雅加達歸來,最得意的是把失落兩年的金杯子扛回來了,最失意的也是蕭羽的中途退賽。好不容易發掘出一對很有前途的男雙人才,蕭羽的身體狀況着實讓教練組全體炸毛頭痛。
事實上,蕭羽與展翔的配對,現如今已經是國家隊的頭號雙打!
以練養人,以賽帶練,一向是國家隊多年的征戰訓誡,而這一屆蘇迪曼杯,給了羽翔沖破瓶頸、潛力爆發的機會。
羽翔組合在隊內對抗賽裏與其他幾對男雙隊友的戰績也十分穩定,無論是單人技術還是配合默契度,作戰經驗還是臨陣調整能力,蕭羽展翔的搭配都是最出色的,在國家隊中的位置無可替代。
蕭羽在隊裏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他的體能狀況也就愈發成為教練心頭抽懸的一根線,抻得每個人都為他那顆脆弱小心髒跟着揪心,着急。
如果是随便參加一些公開賽大獎賽,你個人退賽不退賽的也不是個大事。可是将來,若真到了湯姆斯杯或是奧運會級別的重大賽事,每一個參賽名額都至關重要,一個蘿蔔一個坑,誰也不能臨陣再打報告說自己這場打不了了,那簡直是要命了。以蕭羽這麽個定時炸彈似的體能和健康狀态,怎麽能肩負起國家隊部署的奪金戰略!
小冰花倒是身體不錯,可是意志力在關鍵時候頂不上去,歡蹦亂跳的一個人,打球打得還不如病歪歪的蕭羽。而陳炯卓洋那一對又太年輕,訓練量上不去,也不能拔苗助長。
果然是人無完人,誰家孩子都不是神童,哪一只小蘿蔔都是坑坑窪窪。
鐘全海心裏老郁悶了。蕭羽的網前技術和臨場鬥志,譚冰的身高身材,陳炯的體能素質,這仨孩子要是能給咱來個“三合一”,把優點和強勢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那該有多省心啊!
——————
大賽之後有幾天的恢複性訓練,依據個人身體狀況,進行适應性調整,訓練量比平時降低很多,就連毒舌彪的那一張冷面孔都變得和藹可親。
短期恢複過後,國家隊員就要分批繼續征戰香港公開賽和新加坡公開賽,随後還有夏季末尾的全運會。
蕭羽結束了一整天的訓練,又在器械房裏單獨加練半小時的腕力和臀肌大腿力量,拎着球拍包和小水壺,溜溜達達地回宿舍,口裏還哼着西北小調。
“哥哥呀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手拉着那哥哥的手……”
正哼得自在呢,樓道某房間探出一張哥哥的臉。
蕭羽停了口,伸頭打個招呼:“東哥,歇着吶?”
唐少一看見是他,用手招攬:“小羽,進來坐啊!”
蕭羽的眼瞟到桌上的購物袋裏,那一整套的嬌韻詩男士護膚品,嘆道:“呵,東哥,你這張臉得有多值錢啊!這幾瓶東西挺貴的吧……”
唐少聳肩:“還好吧,一千多塊,日霜晚霜和精華素,這一套能用三個月呢。”
蕭羽咂舌:“一千多塊!啧啧,這夠我買多少斤醬牛肉的啊!”
唐曉東笑着拍拍蕭羽的肩膀:“小羽,局裏這次給咱們有獎勵的,你是主力隊員,獎勵兩萬呢!我們這些替補的錢少,也就幾千塊意思意思。”
蕭羽答:“我聽說啦,不過我是打雙打的啊!我聽幾個老人兒說,那兩萬是獎給一對搭檔的,還得對半分呢!”
唐曉東挑眉笑:“哎呦,展翔那人還能跟你争這幾個小錢!他又不差錢!就這點兒錢,都不夠他那輛路虎兩個月喝掉的汽油錢!”
蕭羽連忙說:“這是兩碼事麽。比賽的獎金嘛,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唐曉東不錯眼地打量蕭羽,忽然問:“你和翔子關系挺好的吧?”
蕭羽:“唔?……他是我搭檔啊,關系是不錯,要不然怎麽在一塊兒打球啊!”
唐曉東的手掌搭在蕭羽一側的肩膀上,手指在肩胛骨的凹陷處稍稍發力捏了捏,壓低聲音說:“從雅加達回來之前那晚上,在賓館裏,我碰巧瞧見翔子從你倆屋裏跑出來,上衣都沒有穿,還光着腳,表情挺奇怪的……你們倆沒什麽事吧?”
蕭羽臉上一貫傻呵呵的笑容驀然消失,嘴角僵硬地凝固在臉側。
自從他進了屋,唐大少的手就一直摟在他肩膀上沒有拿下來,好像已經摟得超出一般人的限度。
他半轉身後撤一步,不動聲色地甩脫唐曉東的手:“那天我和展翔沒什麽事啊,我都不記得有那回事。”
他轉身往屋門口蹭去:“東哥,我去醫務室了,婧姐那裏我還排着隊呢,我得趕緊去報道,要不然別人該加塞兒了!”
唐曉東笑得有些詭秘:“你還去找婧姐幹嘛啊,你都進我屋了,我幫你按摩呗!”
蕭羽勉強笑道:“呵,不用,不用了。”
蕭羽快步撲向門口,唐少竟然比他動作還要快,一個躍步跨跳搶上前,“啪”扣上了門鎖。
蕭羽伸手去轉門鎖,手腕被唐曉東一把攥住!
蕭羽驚訝地看人,唐曉東的兩只眼直直地盯着他脖頸上鎖骨之間與衣領交界的地方。
“東哥,你……”
“小羽,我有話對你說……”
狹窄的門廊走道裏,昏黃的門燈在牆上打出兩具糾結的淺咖色影子。
唐曉東的一只臂膀抱住了蕭羽,硬邦邦的胯骨撞了上來。他比蕭羽至少高五寸,整個胸膛罩住人,把蕭羽連推帶擠地抱向洗手間的位置。
蕭羽驚恐之餘奮力掙紮,後背“哐當”撞在了洗手間的門框上,一只腳後跟還狠命地卡在門槽處,半副身體卻已經被推進了廁所,後腰頂在洗手池沿上,後腦勺磕上了鏡子,被壓得動彈不得。
蕭羽臉色漲得通紅,有點兒急了,手肘用力頂住對方的胸膛,拒不就範:“東哥,你幹什麽?!……唐曉東!唐曉東你給我放手!!!”
唐曉東呼吸有些不穩,鼻尖頂在蕭羽臉上,語氣溫存地低聲問:“小羽,小羽,咱倆好一回,行不行呢?”
蕭羽與對方眼對着眼,彼此都能看得到映在對方瞳仁裏的自己的表情,只愣了半秒鐘,迅速別過臉去,用壓得更低的聲音回答:“不行。你放開我。”
他讓自己的表情盡量平靜,口氣盡量淡漠。這是他拒絕別人時慣用的态度和口氣,也是不想讓對方太受打擊。
唐曉東的臉已經壓了上來,呼出的氣息幾乎燙到蕭羽頸間包裹喉結的那一層皮膚。蕭羽怒而企圖掙脫,腰部幾乎後仰成了九十度,卡在堅硬的洗手池邊緣,慌亂之中驟然一擰!
“啊——”他痛苦地叫出聲。
唐曉東的手臂松脫:“怎麽啦?”
“啊,疼,唐曉東你!……我的腰,我的腰轉筋了!”
蕭羽叽裏咕嚕滑落到洗手間地板上,手掌捂着腰眼,呲牙裂嘴,又氣又窘,怒道:“你弄疼我了你!……唔,我,我,我抽筋了嗚嗚嗚……”
他向後仰過去,疼得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