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遺忘在角落的青春(下)

蕭羽一聽這話,掰開程輝的手指,扭頭就走。程輝這小子撒潑無賴的時候,沒道理可講的。

他才一背過身,就被重重拍在門上,臉擠上木頭門。他用肩膀奮力頂開程輝的胸膛,怒道:“你幹什麽啊?你這人就總是這樣!”

“我怎麽樣了?你憑什麽對不起我!”程輝咄咄逼人。

“可是我沒看上人家的錢!我就不是那種人,你又憑什麽這麽說我!”蕭羽眼裏劃過濃重的委屈和難堪;程輝的某些話正戳他與展二少之間的痛點。

“我為什麽不能說,你都做出來了還怕人說!蕭羽你敢說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蕭羽的臉被夾在門板和程輝那一顆硬頭之間,艱難地喘氣,咳出一聲:“程輝我沒對不起你!咱倆人早就分手了!”他很少被人打,所以也不擅長服軟和求饒。

程輝憤怒地開罵:“你……蕭羽你混蛋!”

程輝誤會了蕭羽的那句話。

他以為蕭羽說的是半年前在省隊的分手話別;小鳥頭也不回地扛着行李投向大森林的懷抱,于是再也瞧不上他,覺得他配不上了。

他永遠也無法理解蕭羽所說的“分手”的真正涵義。

程輝用身體把蕭羽頂在門上,兩個人挂在門框上撕扯,一個拼命要走,一個死拖硬拽地不許走。程輝掰着蕭羽的臉想要親他摸他,蕭羽死咬着嘴唇不給親,一張臉都快要被擠成個皺巴巴的包子。

程輝不甘心,一只手鉗着蕭羽的腰,另只手伸進他的T恤。倆人才糾纏了幾下,後背都要洇出汗來,大夏天的就只穿了這麽薄薄一層,衣襟裏摸進去就是濕漉漉的肌肉。

蕭羽的腰眼被對方的手指戳到,瞬間像被電了,又麻又疼,低聲怒吼一句:“你別碰我!”他奮力掙紮,擡起膝蓋去頂程輝的小腹,抵制一步一步侵犯上來的胯骨。

“我為什麽不能碰了?我就碰你怎麽着吧!你說你是不是早就跟展翔好上了?你是不是讓展翔操過了?!”

程輝暴怒之中出招,抱着蕭羽的腰扒他的褲子。運動褲的抽繩一抻就開,程輝用撲球的動作和腕力,只一下就把蕭羽的外褲連同內褲都拽到了膝蓋。

“程輝你幹什麽啊你?!”蕭羽下身一涼,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掙紮之中一只腳被褲腿絆住,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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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看看!……看你有沒有被別人操過!”程輝把人壓在身下,膝蓋頂開蕭羽的兩條腿,手從下邊伸進去,去摸他的臀縫,手指摳了進去。

“你!……你給我滾!滾蛋!”蕭羽渾身發抖,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謾罵和羞辱,臉色憋得通紅,兩條腿絞在一起不肯就範。

程輝的脾氣一向很倔,蕭羽的脾氣其實也很倔。

兩個人誰也不肯讓步,誰也不願意再服軟,下手越來越重,糾纏越來越像扭打;原本一對相好的之間調情的動作,看起來簡直如同家暴!

程輝雖然身材偏瘦,手肘膝蓋各處關節卻都很硬,急了出手就沒輕沒重,又仗着身高上那幾寸的優勢以及常年後場跳殺練就的爆發力,狠命把蕭羽壓在身下讓他起不來。他只摸了幾把,就發覺他家寶貝小鳥身上已經不對。

蕭羽雖然剛剛清洗過,隐秘地帶還是殘留了縱情發洩過的痕跡,胯間的那只小鳥軟塌塌地撩撥不動,卻顏色可口,嫩皮粉腫,還帶着潮氣!程輝用手扒開他成天惦記的那只屁股仔細一瞧,濕濕滑滑的後穴微微外翻,那小嫩屁股顯然已經不是他的了!

“蕭羽你果然跟那個混蛋……”

程輝剛要掰過蕭羽的臉罵人,被壓在地上的蕭羽回身一腳,将他踹出幾步遠!

程輝再撲,蕭羽再踹,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身體磕到櫃子腳,又磕上了床腳。兩個人都急紅了眼,那滋味如同遭受到奇恥大辱,恨不得把對方捏扁踹飛。

蕭羽上身還穿着T恤,褲子已經找不見了,光溜溜嵌了紅痕的兩條腿在身下扭動掙紮,看得程輝眼球燥熱,糾纏磨蹭之中越來越無法忍耐,幾乎掐着蕭羽的脖子就騎了上來,解開自己的褲子。

“程輝你敢!你敢跟我來這個?!你敢!”蕭羽的吃驚化作憤怒和恐懼。

程輝從來不敢在床上幹這種事的。倆人之間的親昵關系,一向是唯羽毛總指揮馬首是瞻,包括床上那點兒事,也是小鳥說了算;小鳥若是說今兒個小爺訓練累了,腰酸,腿疼,爺今兒晚上要獨自就寝,輝輝就絕對不敢硬來,只能軟磨軟泡,眼巴巴地等着小鳥賞一碗肉湯喝。

蕭羽拼命掙紮也掙不脫抵在關口蓄勢待發的火槍,憤怒之中掄出一掌,狠狠給了對方一個耳光!這巴掌結結實實打上去,程輝的一頭軟發都給扇得爆起,太陽穴上撩出一串火星,臉頰上瞬間凸現四枚腫脹的指痕。

一腳,又一腳,一巴掌,再一巴掌。

蕭羽驚恐中睜大了眼。程輝的眼底漬出兩汪血紅,和着熱辣辣的液體,急速漲滿眼眶,臉頰抽搐發抖,手指的力道像要捏碎他的肋骨。

蕭羽發覺自己認識這張臉,認識這樣一副暴怒失控的神情。

他明明見過這個程輝。

兩人之間分明經歷過這樣莫名翻臉、大打出手的一場事故。

但是不應該是現在。

應當是十年以後,十五年以後。那時兩個人都已經老了,退役後的生活很不如意,倆人誰也養不起誰。蕭羽嫌程輝不求上進,程輝嫌蕭羽世故婆媽;蕭羽嫌程輝不收拾家務每天回到家就是把紙飯盒和煙屁股擺成一堆爛攤子,程輝嫌蕭羽沒以前溫柔可愛了每天回家他媽的就是給老子擺一副苦逼臉色看!

吵架,三天兩頭地吵,最後發展到動手打架。一男一女兩口子打架迅速就能分出勝負;倆身強力壯的大老爺們兒打起來,那就真的打起來了,臉都打腫了,身上都磕出血來,兩人的關系從此再也回不了頭……

程輝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程輝不應該變成這樣的。

記憶裏那個有點兒痞有點兒跩但是很陽光很潇灑很帥氣的小輝輝,不應該是眼前這樣的輝輝。

兩個人這是在幹什麽啊……

那個跷着腳,歪着頭,嘴角帶笑,跩兮兮地坐在體校操場邊的攀登架上,用一雙細長閃亮的眼望着自己的男孩,就這樣毀了麽?再也找不回來了麽?

太殘忍了。

自己是不是太冷血了。

這是屬于輝輝的一段青春年華,只有二十歲的小輝輝,本就短暫如天邊一顆流星,轉瞬即滅的純真歲月,就這樣化為灰燼了麽!

身後是撕裂般的痛,最脆弱細嫩的皮膚被撐開,無數條毛細血管破裂潰決。程輝就這樣硬擠了進去,兩個人身子摞着身子,一起疼得渾身抽搐,嗚咽發抖。

“程輝,別,疼,疼!真的疼,別弄了……”蕭羽忍不住哀叫。

程輝向後退了一退,卻是更淩厲的一次頂入。蕭羽被頂得叫出了聲,疼得兩眼發黑,手掌伸出去抓住床腿,視野裏一片淋漓碎片,眼角迸出眼淚。程輝抱着他,身體僵硬在中途,一動不動,空氣裏就只聽得到兩具胸膛同時發出的痛楚不堪的抽泣。

蕭羽放棄了反抗,癱軟在地上。

程輝看到他眼眶裏流出的淚,心裏有些慌,自己抽風了,竟然把小羽弄哭了。小羽那個人一向最牛掰了,人小,心大,脾氣韌,從來都不會随随便便哭鼻子的。

“小羽,小羽,你別跟我分行不行呢?我錯了我跟你道歉,我錯了,咱倆和好行麽,行麽,行麽……”程輝慌慌張張地退了出來,抹一把臉上的淚痕,低聲懇求。

“輝輝,對不起……”

蕭羽忍着下身的劇痛,擰轉過腰肢,回身看着對方,黑黑的眸子在淚光裏浮動:“輝輝對不起,我不好,我真的不好……你想做就做吧,做完這一次,回去隊裏好好訓練,還要打全運會呢,還要打球呢……”

小屋慢慢籠罩進一片昏暗,看不清每個人的臉。

燥郁的火星緩緩飄散,炙熱的空氣中只剩一縷淺淡微澀的煙味。

兩個人都癱在地上不動,身心俱疲,一個靠着床頭,一個靠着床腳。

蕭羽自己穿上了褲子,屁股很疼,抽過筋的腰禁不住這樣來回幾次折騰,渾身酸痛,只能歪躺着靠在床沿。

程輝把臉埋進膝蓋,後背徐徐抽泣抖動。

蕭羽爬過去,手掌用力撫了撫程輝的後頸和脊背:“對不起,對不起啊,是我不好。你別瞎想了,算了,好麽?”

程輝擡起頭,抹幹淨臉,臉頰上還留着幾個紅通通的指頭印子。他從褲兜裏掏出煙,蕭羽一把搶走:“抽煙對身體不好,等你以後退役了再抽!”

程輝冷笑:“我的搭檔都不要我了,我還打什麽球啊?”

“打球是為你自己,為咱們這麽多年的理想。回去好好訓練,全運會上争取拿到名次,讓國家隊的教練挑上你!”

“國家隊能看上我這樣的?”

“國家隊教練既然能挑上我,為啥就不能看上你啊!你回去先老老實實向王安承認錯誤去!”

程輝昂着下巴,一臉倔勁兒。

蕭羽伸手抓着程輝的肩膀,搖啊搖啊搖,苦口婆心地勸:“程輝小祖宗,輝輝小爺爺,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回去跟王安低頭認個錯,認錯态度一定要誠懇,要深刻,讓王指扇你倆大嘴巴出出氣,然後你該怎麽訓練還怎麽訓練,別再給咱找事兒了,成麽?我求求你了祖宗!”

程輝伸手抱過蕭羽,互相靠着,軟發蹭着脖頸,疲憊地汲取對方身子裏那一點熟悉的溫暖,撅起嘴問道:“你真的和展翔好了?”

“……沒有呢。”

程輝撇嘴,狠狠地嘲笑:“好就好了呗!咱倆誰跟誰啊,你還不敢跟我說實話?你以前就喜歡那家夥,以前你是沒撈着機會貼上去,這回可逮着了!瞧你這賤了吧唧、迫不及待的德性!”

蕭羽不自然地苦笑:“我沒有……我和他,真的不能算‘好了’。”

“那你是特別喜歡他吧?”

“嗯,是我追他的。”蕭羽用手掌抹一把臉頰上羞愧的顏色。

“呵,喜歡就上呗,我又不會削了你!……操,我其實特別想削了展翔那個混蛋!”程輝咬唇磨牙。

蕭羽哼唧:“不關人家的事你削他幹啥啊……是我惦記人家,你還是削我吧!展翔他根本就是直的。”

程輝挑眉看着蕭羽,繃不住樂了出來:“咳呦,直的怎麽了?直的你也能勾搭上!輝爺認識你以前,咱也正經是個直的!”

蕭羽翻了個白眼:“你得了吧你,你認識我之前你才幾歲啊,你身上長全了麽!”

程輝瞪眼:“本來就是麽!我剛進隊裏的時候,還挨過一回處分呢,你忘了麽?我在澡堂子後邊搭了個架子,窗戶掏了個洞,我偷看隔壁女隊的小姑娘洗澡來着!……哼,結果讓那幾個炸毛的小丫頭跟教練揭發了,我還挨了咱幹爹的一頓打呢!”

“你這人什麽東西啊你,我怎麽會認識你這沒皮沒臉的!”蕭羽抹着眼角的淚痕樂出來,樂得屁股縫都疼了,疼得心肝抽縮。

程輝也樂,用火辣辣布滿指痕的臉頰揉搓蕭羽的頭發:“然後我就跟你熟了,教練就把咱倆擱在一屋了,再然後……後來我再沒興趣看女孩洗澡了!我就只偷看你洗澡,可喜歡你了。你對我多好啊,你就沒跟教練揭發我做的壞事,你還跟我一塊兒洗,和我在一個床上睡,每一回你媽媽捎給你的零食,你都會分給我一半,可親熱了……”

程輝說着話,嘴唇抽動,眼淚嘩啦嘩啦往外流,就像一只水罐子突然掉了底兒,再也沒有把持的那一道閘門,泉水止不住地潑灑出來。一雙細長的眼都不帥了,腫脹得像兩枚桃子。

他緊緊抱住蕭羽,臉埋在蕭羽懷裏,蕭羽也緊緊抱着他。

兩個人都哭了。

不再含恨內傷,默默抽泣,而是放開聲量地哭,嗓音嘶啞地嚎。不想硬撐,不需要掩飾和避忌,哭得滿臉通紅,互相把眼淚鼻涕抹了一身。

黑黑的小屋,窄窄的一張床。

兩個人蜷縮着躺在一起,蕭羽抱着程輝的頭,手指插進頭發,不停地說悄悄話,耐心地撫慰。

這個人是自己的輝輝。

永遠珍藏在心靈最深處的那個毛茸茸透着新生銀杏葉氣息的輝輝。

記憶裏的小輝輝,是家鄉街道間兩串漫無目的的腳印,是水泥地小球場上青澀飛揚的身影,是火腿腸就着方便面的噴香,是十五歲那年,偷偷印在自己唇邊,帶着槐花蜜清香的一個親吻。

終于再一次叫出來“輝輝”這兩個字,那感覺已經不是二十年前,少了偷歡時的悸動,剩下的只有心疼和牽挂;痛悔酸楚的情緒卡在喉嚨口,咽不下去,也道不出來。人當真是年紀大了,青蔥年少時傻裏傻氣的親昵和暧昧,如今想要再找回來,已經回不來。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和一個十九歲男孩之間的區別,絕不僅僅是那一副已經不再平滑細膩、而變成暗黑粗糙的皮囊。多出來的是那二十年的經歷,實實在在存在的那一段“曾經”,深深地烙印在回憶裏,抹殺不掉。

若是對着展二少,或者炯炯咩咩那兩個小屁孩,還可以僞裝自己只有十九歲,是個和他們一樣無憂無慮無知無畏的傻孩子。可是對着程輝,這種僞裝完全不可能。

上輩子那最後的十年,二十年,無法當作不存在,無法當作自己沒有活過。

同樣,這輩子經歷過的夢想成真的一剎那,榮耀如漫天璀璨的禮花在周身綻放,熱血激揚,星光閃耀,對戰鬥和成功的渴望已經融進了血脈,無法裝作我不在乎這些!這輩子認識了的那個人,更加無法僞裝不認識,無法掩飾自己真的喜歡,真的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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