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2(修) 季家的小勺……

第二天清晨,季芍聽見了廚房一頓噼裏啪啦的聲響,就知道母親回來了。

她母親叫陳少雪,是季芍的世界中最好看的女人。

季芍穿着比卡丘的睡衣,赤腳跑到了廚房,看見她媽把煎蛋的平底鍋子往竈臺上一扔,“咚”,不知是在做飯還是拆家。

“陳女士,我想死你了。”

季芍從背後抱住了她。

“好寶寶,媽媽也想死你了。”陳少雪回抱了她兩秒,然後瞬間變臉,又甜蜜變成了冷靜:“好了好了,快坐下,別辜負了媽坐的新鮮煎蛋。”

季芍拿了兩副碗筷,到了餐桌前,桌子上放着幾張照片,她順手就拿起了一張,照片上是一個男人的左胸部分,被活生生剝開,又用大的訂書機釘子縫合……另外一張是他的嘴唇處,也被釘住……

陳少雪是名法醫,這些照片裏的內容就是她平日工作的內容。她在女兒面前,并沒有刻意避諱,不讓季芍去接觸這些殘忍血腥的照片。

當你在田裏快樂撈稻花魚時,世上也有人無辜死去。

這就是陳少雪對季芍的教育方式。

讓她知道這任何事物不是單純一面。

兩人偶爾也會讨論案件的內容,陳少雪以此培養季芍的觀察力和邏輯思考能力,但是今天沒有,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

陳少雪一邊放下一盆面條,一邊把照片拿了回去,反扣在桌上。

“明天媽媽送你去新學校,要接觸新同學和老師了,緊張嗎?”

季芍搖了搖頭,“沒啥感覺,但聽說這裏的考試題目比我原先的要簡單,我想先考試摸一下自己的水平。”

“有志氣。”陳少雪沖她豎起大拇指,“娘掐指一算,你這心願馬上就能實現。”

季芍是個轉學生。

她來這座被稱為春城的城市時,時間到了春夏之交,馬上迎來六月,期末考結束了,快到暑假了。

所以對季芍而言,很快就會有一場大考。

“小心我考砸了,老師要請家長。”

陳少雪捏着季芍的臉蛋兒,笑眯眯的眼睛裏都是威脅:“你最好不要。”

“對了,我剛給你買了雙新鞋,你明天可以穿,校服呢?試過了嗎?”

“試過了,合身!”

“媽媽明早送你去上學,但是一會兒還要去工作。”陳少雪指着門口的桌子,“那裏有錢,你想點外賣,或者買菜自己做都可以,菜市場在……”

大概二十分鐘以後,陳少雪趕去了單位。

季芍看見門口放着裝着新鞋的袋子,開心地打開鞋盒,裏面放着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側身有個紅色的弧線LOGO,鞋底軟軟的很舒服,她在鄉下只穿十幾塊的鞋子,因為成天在田裏跑,更多時候穿的是膠鞋和拖鞋……

季芍把鞋子往腳上一套,尴尬的事發生了,她的腳後跟還有半截在外面……她嘆了口氣,假如媽媽知道自己買小了,一定會自責,她在袋子找了找,翻出了一個小票,看清楚了商場的名字,準備出門一趟,臨出門前,在她媽留下的袋子裏拿錢,從一沓錢裏抽出了一張一百塊,放進了口袋。

花了三個小時,季芍換回了适合自己的鞋碼。

她哼着“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走進花枝胡同時,恰巧遇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昨天摔她門的男孩兒。

他手裏拎着一個白色的塑料袋,裏面裝着一瓶礦泉水和面包。

他的腿很長,但意外地走得不快。

季芍跟在他後面,經過昨天他的惡劣态度,她猶豫着是否要上前跟他招呼。

而走在前方的沈山南,敏銳地覺察到了身後有人跟着自己,他回頭一看,愣了愣,是昨天那個?黑乎乎女孩。

她跟蹤自己?

他立刻感到不悅。

一種厭惡的感覺籠罩在心頭。

他真的發自肺腑地讨厭因為外表就對人糾纏不放的人。

他走了一會兒,發現她仍然跟在自己背後,壓抑的情緒在某一刻爆發,回頭對她說:

“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如果你繼續跟着我,我不會因為你是未成年而原諒你,我會報警。”

他處理異性關系一向狠心。

季芍原本想着在下個路口轉去附近的菜市場買點豬肉和白菜,晚上包餃子吃,結果那男生猛地回頭,對自己憑空來了一句:“請你不要再跟着我……”

兇巴巴的,還要報警。

她想,佟阿姨說得不對,這個城市的人表面上看上去也不熱忱吧……

她雙腳釘在原地,看着他走遠。

晚上吃餃子,把她郁悶壞了。

第二日七點,季芍穿着新校服和新鞋子,高高興興地上學去了。

陳少雪看着女兒穿了自己買的新鞋,問道:“怎麽樣,舒服嗎?”

“舒服!滿意!謝謝陳女士!”

陳少雪開得是一輛現代SUV,車子髒兮兮的,看上去很久沒洗了,但她本人并不在乎。

學校裏她家三公裏的距離,十分鐘就到了,在季芍準備下車時,陳少雪又接了一個電話,單位領導讓她現在趕過去彙報調查結果。

“勺子,記住,一年七班。”

“知道了,陳女士,你快去吧。”

于是季芍一個人踏進了這所陌生的新學校。

一路上,她引起了很多打量的目光,那些學生竊竊私語地讨論她,她對視了幾個,回以善良的笑容。

到了教學樓,季芍先找了老師辦公室,找到了她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身材圓潤,耳垂很大,很有福相。

“季芍是吧?”他問她。

“嗯,我是季芍,老師好。”

常樂做老師二十年,帶過的孩子沒有一千也有五百了,眼前的女孩雙眸明亮,很清澈,陽光,或許是鄉下的民風淳樸,才能養出這樣的孩子,他想,“你跟我來,我向同學們介紹你。”

常樂往教室門口一站,原本喧嚣的教室漸漸安靜了下來,季芍站在門口,看見常老師站在講臺上,對同學們說:“今天咱們班來了一個新的學生,來,季芍,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她應聲走到了講臺上,面對下面的三十多雙打量的眼睛,她只是略微緊張,“大家好,我是……”

她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個很白的男生,坐在教室的最後面,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她的心猛地加快了一拍。

“季芍。”

“季節的季,芍藥的芍。”

說罷,她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字不像她這個人,纖細,而是龍飛鳳舞,非常大氣潇灑。

“請大家多多關照。”

講臺下傳來了交頭接耳的讨論聲。

這時,上課鈴響了。

常樂指着教室後排的某個位置,說:“季芍,你就坐那裏吧。”

那個位置,就在很白的男生的斜前方。第一節 是語文課,語文老師是一個氣質典雅的中年女性,她走進教室,看見了黑板上的兩個字,誇了句:“這是哪位同學寫的,字很漂亮。”

“老師,是轉學生!”

于是她又被矚目了一番。

下課鈴一響,有人拿筆戳她的後背。

“喂。”

季芍回頭,她後座坐了一個寸頭男孩兒,頭發短的像剃了光頭剛長出來的,劍眉濃黑鋒利,季芍覺得他一股子匪氣,長得很像古惑仔,他左胸上的名牌寫着:顧春野。

“你好。”

他一臉笑嘻嘻:“你老家是哪的啊?”

季芍如實回答:“北京。”

“我看不像。”

“為什麽?”

“你過來我告訴你,你像哪裏人。”

季芍乖乖湊了過去,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顧春野身旁那個很白的男孩兒的名牌,上面寫着:沈山南。

“非洲!”

“你像非洲人!”

男生的大笑聲充斥着正間教室,其他靠得近的男生也哄笑一團。

季芍臉頰發燙,但她也發現,沈山南沒有跟那些男孩兒一起嘲笑她,而是低頭寫着自己練習題。

“喂,你們做什麽?欺負轉學生?”

一道柔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季芍回頭,看見了一個長得超美的女孩走了過來,她眉細如柳,不畫自黛,而且五官深邃,雙眼皮很寬,像是個混血兒。

季芍對她心生好感,不僅因為她長得好看,而且還維護自己。

“不敢不敢,我們随口一說,玩笑而已!校花莫氣!”

原來是校花,怪不得那麽漂亮。

這名校花名叫顧柳兒,是顧春野的妹妹。

她走近季芍的身前,季芍發現她的短袖上衣比自己的短一截,褲子似乎也改過了,顯得腿長腰細,雖然不如自己高,但看上去極為高挑。

“想要我不氣,你們趕緊交班費啊!”

原本班費這事,是身為班長的沈山南負責的,早上顧柳兒一到學校,就湊到沈山南跟前,交班費。

沈山南是整片區五所學校裏出了名的大帥哥,也是無人能攻克的高嶺之花,顧柳兒自信滿滿,迎難而上,她憑借自己的長相,也算是小有名氣的網紅了,也頻頻對沈山南示好,但沈山南并不搭理自己。

這天她找他交班費,卻意外的有了收獲,沈山南居然讓她代他去收班費。

從前從來沒見他這麽拜托過誰,顧柳兒心想,這是否代表着他對自己有特別的感情?至少說明他信任自己……

周圍一片嘈雜,沈山南做完了最後一道高考物理的模拟大題,放下筆,出了課室。

顧柳兒忙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腕,對他說:“班長,我很快就收齊了班費,最遲明天給你。”

沈山南淡淡地看着她,撂下了一句:“随意。”

然後抽出胳膊,往男廁去了。

今天早上,顧柳兒把一百塊的人民幣遞給他時,他的心情很不好。

母親發短信告訴他,她會定時打錢給他時,他沒有責備母親遺棄自己,回了她三個字:不需要。

既然放棄他,就要承受良心的折磨,想要用錢緩解這份無情,他不允許。

原本他的零花錢很充裕,沈謄君之前每個月會給他打兩千,他花錢不顧忌,現在銀行卡裏只剩下三千塊了。他的學生生涯原本只需要好好準備高考,挑一所喜歡的大學,但現在他有了更重要的目标,賺錢養自己。

他要賺剩下兩年高中的學費,大學四年的學費,另外讀研考博也在他的計劃內。

他算了一筆賬,實現他的計劃,至少需要二十萬。

今早顧柳兒來找他,把紅色的紙鈔遞給他,他覺得那原本不在意的東西忽然變得刺眼,也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小事上,于是将這件事交給了顧柳兒去做。

季芍踏進教室門時,他正在手機上找兼職工作。

沒有注意門口的動靜。

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清泠泠的,讓他覺得耳熟。

擡頭看見了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女兒站在講臺上,是她?

那個給他送櫻桃的女生。

她穿着學校的校服,一頭剪的參差不齊的短發別在耳後,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她大概一米六七,分明腿長,但校服短袖買大了兩個碼數,空蕩蕩的,讓她看上去五五分.身。

沈山南注意到了她手中提着一個透明袋子,裏面裝滿了櫻桃。

又是櫻桃。

在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時候,沈山南無聲挪開了視線。

後來語文課結束後,顧春野惡意嘲笑他,他無動于衷。

他既不覺得好笑,也不想維護她。

她季芍被人嘲笑,關他沈山南何事?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顧春夜又拿筆去戳她,嘴上說着:“黑妹,放學了,還不走,你住哪裏?”

“花枝胡同。”

原來如此。

沈山南明白了,她不是變态跟蹤狂,而是胡同裏新搬來的鄰居,而且天性“熱情”,她今日課間,熱情地分享她帶來的櫻桃,大家都不喜歡這個新來的轉學生,土土的,都下意識地拒絕了她,只有顧春野嘗了一個,嚼了兩下,立刻吐出來:“這什麽鬼,這麽酸?”

“班長,她跟你住一起!”顧春野對他大聲喊道,引起了全班的注意。

沈山南不爽地把座椅往桌子下用力一推,拎起書包從教室後門走了。

看都沒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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