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李懷瑾根本沒想到宋芃芃會問這種問題。

他以為這種情況下，宋芃芃應該說點應景的。就像他打算說的話一樣。

結果宋芃芃心裏只有今晚吃什麽。

宋芃芃說完之後耳朵尖有些紅，其實她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但這種時候該說的話實在有些難以說出口，而且一些太過現代的詞彙她也不好蹦出來。

他們這樣就像出來約會一樣。

宋芃芃垂下眼，感覺到自己臉上越來越燙，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而李懷瑾還沉浸在以為對方對自己有好感結果只是問吃什麽的悲傷當中。

宋芃芃沒有說話，李懷瑾也沒有說話。二人就這樣僵持着，僵持到宋芃芃覺得站在那腿有點酸的時候。

“我們……為什麽要站在這兒？”宋芃芃假裝剛剛什麽都沒發生，擡頭去看李懷瑾。

李懷瑾聽着對方的話，覺得宋芃芃話外之意就是餓了。

“朕給你拿畫舫上準備的點心。”也不知是真的只剩下他們二人，還是李懷瑾故意不讓她知道還有宮人跟在畫舫上以防止破壞約會的氣氛。

反正她就看見李懷瑾帶着她走了進去，先讓她坐下，自己則是去拿點心過來。

這一趟畫舫約會，應該算約會。這一趟約會惹得宋芃芃都沒什麽心情吃點心，滿心都想着李懷瑾這麽做是真的在追自己嗎。

也許他們這個時代不講追求，但宋芃芃能感覺得到對方的行為确實有那麽幾分追求讨好的味道在。

從畫舫回去之後，宋芃芃又在李懷瑾閑暇時刻被帶着出門逛了幾次。幾回都是不同的地方，起先宋芃芃還有些別扭，後來在李懷瑾送的新奇玩意的影響下，逐漸放松了下來，倒是玩得挺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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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開心，這日子便過得很快很快。

一轉眼，便到了回宮的日子。

宋芃芃有幾分不舍，離開的時候還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想再瞧瞧江南風光，畢竟身為皇後她也不好怎麽出門。沒想這一掀開簾子，就看見崔雲蔚站在不遠處，正望着這邊與身邊人說着話。

他身邊的人看不清模樣，瞧着像是個與崔雲蔚年紀相差不大的青年。

反正要回京城了，這江南的人不過萍水相逢，宋芃芃也不會多管，反正這輩子都可能見不到了。

這麽想着，宋芃芃放下簾子，準備待會閉眼小憩一會。

回到京城之後，李懷瑾又不知忙碌起什麽來，好幾日都沒來長春宮，讓原本已經習慣李懷瑾每天過來吃飯的宋芃芃有些不習慣。

“皇上來用午膳嗎？”宋芃芃坐下來的時候随口一問。

墨玉如實回答：“方才劉公公來傳話，說是前朝政務繁忙，讓娘娘好好用膳，皇上自個在禦書房随便對付過去就算了。”

“哦。那，那讓他記得吃飯。”宋芃芃垂下眼，憋了半天只憋出來這句話來。

擠出這句話後，宋芃芃便打發墨玉他們出去，只自己一個人窩在屋內用完午膳，方才喊來墨玉和聽雲說自個要出去。

此時已是四月，雨漸漸多了起來。好死不死的，宋芃芃出門沒帶傘，剛到禦花園沒多久便遇上傾盆大雨，只能狼狽地往亭子裏跑。

“娘娘，雨勢過大，等雨小一些，奴婢回去取傘來接娘娘。”墨玉看了看天色，對宋芃芃說。

宋芃芃搖搖頭，說：“這麽大的雨再小能小到哪裏去。你就這樣跑回去，若是生病了該怎麽辦？”

“奴婢不過賤命一條，生病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可惜生病了不能伺候主子。”墨玉笑笑，并沒把這雨放在心上。

宋芃芃還是搖頭，并沒有讓墨玉去拿傘的打算。

而就在二人糾結此事的時候，卻見一名小太監撐着傘走過來。

原本宋芃芃還當只是禦花園路過的小太監過來請安，沒想近前來卻發現小太監手中拿着一把傘。

“參見皇後娘娘。皇上聽說娘娘到禦花園來了，特讓奴婢到禦花園來給娘娘送傘。”小太監把傘遞給墨玉，便以回去複命為由先行離開。

李懷瑾會來送傘，想來是一直派人盯着長春宮的動靜，知道宋芃芃方才出來了，又瞧着落了雨，方才會遣人來送傘。

“娘娘，皇上還是關心您的，瞧這忙得腳不沾地，還記着讓人來給您送傘。”墨玉一向逮着機會就說李懷瑾好話，此時自然不可能放過機會。

何況這回李懷瑾确實也是關心她的。

宋芃芃垂下眼，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這日夜裏，宋芃芃以為李懷瑾不會過來的時候，李懷瑾卻是來了。

招呼都沒打一聲，倒是叫宋芃芃有些措手不及。

前幾日還準備着李懷瑾随時要來吃飯，可今日以為他不會過來了，卻是悄悄地來了。

“梓童以為朕不來了嗎？”李懷瑾笑着坐下，對坐在對面的宋芃芃說。

宋芃芃想搖頭，卻一瞬間猶豫，猶豫過後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便下意識點了頭。

“近日政務繁忙，來與不來，梓童都不必等朕。”李懷瑾想起前幾日宋芃芃以為自己要來，等到過了飯點才遣人去問的事情，嘴角笑意根本收不回來，只笑呵呵地看着宋芃芃笑。

宋芃芃耳朵尖紅了紅，也不知道對方有什麽好笑的，別開眼去專心對付自己眼前的飯菜。

見宋芃芃如此，李懷瑾臉上笑容更濃，拿起公筷給宋芃芃夾了菜，方才自己吃了起來。

宋芃芃低垂着煙，專心對付碗裏的飯，看見李懷瑾給自己夾菜，小聲說了句謝謝，便再也沒出聲。

這之後，李懷瑾隔三差五便到長春宮來用飯，每回必定給宋芃芃帶點什麽新鮮玩意。

宋芃芃看着這些與江南不同的新鮮玩意，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可被吸引注意之餘，她也沒忘記這些東西是李懷瑾送給她的。

她并不是一個拿了人家東西不給回禮的人，但宋芃芃會的東西不多。寫話本這種技能好像并不是送禮上上選，而填詞作詩這種事她更是不會，要說起能整出禮物拿出手送人的，也就只有做飯一件事。

但做飯送人這件事，宋芃芃還記得上回萬壽節送禮的事情，一時又有些後怕。

若再來一次，宋芃芃可再不敢讓李懷瑾吃自己做的飯了。

想着，她第三次嘆了口氣，嘆氣得一旁的聽雲和墨玉二人都開始絞盡腦汁想辦法讓宋芃芃舒展開眉頭。

聽說長期優思過度的人很容易得抑郁症，得了抑郁症很難根治還容易複發，搞不好還有并發症，非常恐怖。

但墨玉和聽雲這兩個宮女也不懂這個，只提了前朝一些優思過度郁郁而終的嫔妃來當做反面教材，一下讓宋芃芃想起這要命的疾病。

不可不可，還是要每天鹹魚快樂。

“給本宮拿副牌來。”宋芃芃小手一揮，打算用打牌轉移注意力。

墨玉二人見宋芃芃好像确實心情愉悅起來了，都松了口氣。

不過，打牌并不能解決宋芃芃愁的事情。

她不可能不送點什麽還給李懷瑾，所以無論怎麽逃避，最後她都要面對這個問題。

宋芃芃不太想欠別人的，特別是這個別人是李懷瑾。

李懷瑾喜歡她，她就更加不能平白收李懷瑾的東西。從前她是不知道，後來她知道了還收人家的東西，又不答應人家，多少還是有點不好的。

宋芃芃想着，嘆了口氣，又出了一張牌。

晚膳的時候，李懷瑾照例來了長春宮。一進來他就聽說宋芃芃今天連輸一下午，看得出來很不在狀态。

“梓童這是怎麽了？朕可記得你打牌很是厲害，怎麽會輸給這些小宮女們，還輸了一下午？”李懷瑾笑着坐下來，只當對方今日确實不在狀态，也沒當回事。

“不知道。也許是小日子來了。”宋芃芃還是很愁，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要開始撕東西緩解自己的郁悶心情了。

李懷瑾一聽，想起宋芃芃還是第一次跟自己提她的小日子，只當對方是在給自己一個關心的機會。

“可有哪裏不适，可要請太醫來看看？聽說一些身子不好的姑娘在小日子的時候還會腹痛，不知梓童可有這種困擾，若是有的話，不如讓擅長婦科的幾位太醫過來看看？”李懷瑾滔滔不絕，開始講起了他僅有的那點關于生理期的認知，末了加上最重要的一句，“梓童，要多喝熱水。”

宋芃芃兩眼一黑，原本不痛都要被李懷瑾說痛了。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當晚宋芃芃就來了小日子，伴随着生理期來的還有痛經。

本來不痛經的宋芃芃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想着用不用到李懷瑾屋裏去給他兩拳。

烏鴉嘴，原本不痛，這一說真的痛了。

怎會如此。

宋芃芃咬牙切齒，最後還是靠多年練就的忍耐力忍了過去。

這件事情，李懷瑾并不知道。

等他知道的時候，宋芃芃已經活蹦亂跳了。

而讓原本焉了吧唧的宋芃芃活蹦亂跳的，是端午節。

端午節在五月初五，又叫五月節，這天要幹嘛呢，要吃粽子，還要賽龍舟。

賽龍舟這項活動在宮裏條件有限就免了，那吃粽子這種大事可不能免。

宋芃芃也沒管李懷瑾有沒有整什麽活動，她只管自己宮裏的人先吃上香噴噴的粽子。

每個地方的粽子是不同的，每個人的口味也不同。宋芃芃并不覺得禦膳房發出來的粽子能合自己口味，所以她決定自己做。

她不僅要自己做，她還要拉着長春宮宮人一起做。

“娘娘，做這麽多，咱們宮裏是吃不完的。”聽雲看着正在炒米的宋芃芃，看着那一大鍋米，想着長春宮一人吃三個粽子能不能在這兩天吃完。

五月節的時候已經熱起來了，粽子自然也不好放太久。雖說也不是不能保存，但粽子這種東西，還是新鮮的時候吃比較好。

“吃不完就分出去，再吃不完拿出宮去賣。”宋芃芃無所謂般地說，繼續自己的炒米大業。

炒米真的是力氣活，幸好宋芃芃臨開始前鍛煉了一下自己的臂力，今天這樣的場合才沒翻車。

“娘娘，怎麽還能拿出去賣呢！”聽雲一聽這話，愣了一瞬，便連忙勸說。

這聽得宋芃芃有些奇怪，她看向聽雲，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問：“宮裏的太監宮女不是經常偷偷把東西送出去賣嗎？”

聽雲聽到這話便知道宋芃芃已經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樣的事情，以為宋芃芃是故意提起此事打算治罪的，便勸道：“娘娘，宮人們月錢不多，這送出去的東西不過是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兒，算不得什麽的。”

“我知道，我沒有要找他們麻煩，你放心。”宋芃芃繼續炒米，不肯讓跟在身旁的聽雲和小太監們幫忙。

“哎喲，這樣的力氣活怎麽能讓娘娘來做！娘娘只告訴奴婢該怎麽炒，奴婢來炒就是了！”小太監們圍着宋芃芃轉，又不好上前躲過鍋鏟，只能在一旁幹瞪眼，等着宋芃芃炒夠了讓出來給他們幹活。

可直到這米抄完盛出來，宋芃芃都沒有半分要假手他人的想法。

周圍的小太監和聽雲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宋芃芃連包粽子這樣繁瑣的事情都會親手去做。

炒米是宋芃芃親自參與的，至于其他的洗香菇、洗米、洗粽葉、熬豆沙、洗蓮子、切蓮子、切板栗等等步驟，都是宮人們去做的。

分工才快一些，這是宋芃芃一開始就跟宮人們說好的。

而有兩項很重要的步驟宋芃芃也還是打算自己去做，那就是腌肉和熬糖油。

宋芃芃老家吃的粽子，都是在炒香的糯米裏面加上香菇、鹹蛋、豆沙、板栗和腌制好的五花肉包成粽子，還會淋上糖油。

當然，包粽子講究的并不是這些配料。配料誰都能配，但包粽子的手法不同，包出來的粽子也不一樣。

宋芃芃從前在家裏學過包粽子，此時帶着宮人們一起包，更是得心應手。

只是，包粽子容易，包完之後她卻想起一個大問題。

要不要給李懷瑾送去？

如果是以前，宋芃芃一定大大方方讓人給李懷瑾也帶一點，甚至還會自己送過去。但現在她知道李懷瑾喜歡自己，還在一點點追求自己，讓她這樣送自己親手包的粽子過去，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可先前她又想過要送李懷瑾回禮，總不能一直是李懷瑾給自己送東西，自己一點東西也不回禮吧？

但是最近李懷瑾沒帶什麽東西過來，這個時候送會不會有點突然。

可李懷瑾從假山那次之後就對自己越來越好，總不能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收着人家的禮物，連個粽子都舍不得送吧？

但是李懷瑾不知道吃不吃這種粽子耶？會不會不對口味？

宋芃芃眼睛一眯，想到個問題。

為什麽她要糾結這麽多啊！

不就是送個粽子嗎？

李懷瑾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還稀罕幾個粽子？肯定不會誤會的啦，不過就是幾個粽子。

而且李懷瑾也不一定喜歡吃，可能根本就不會吃呢？

宋芃芃越想越覺得這樣能說服自己，叉着腰看了一眼眼前的鍋，油然而生一種大廚的自豪感。

“娘娘，可要給皇上送幾個粽子過去？”墨玉生怕宋芃芃忘了，連忙進來提醒一句。

畢竟長春宮包粽子的動靜這麽大，要是整個長春宮甚至其他宮的宮人都分到了，而李懷瑾沒有，怕是李懷瑾要不高興。

“送，當然送，我親自送去。”

宋芃芃還沉浸在自己是個大廚的喜悅中，完全沒覺得自己做出來的決定跟方才的糾結到底有什麽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