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3020年12月19日刑偵隊審訊室，房門被推開，江承彥率先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正是淩華安，而自他進來，張愛華的目光就緊緊的盯着他。
江承彥細心的拉開椅子，扶着淩華安坐下，自己則坐到了裏面的位置，看向張愛華，說：“你想見的人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張愛華看了一眼監控探頭，說：“監控關了，你出去，我有話要和他單獨說。”
江承彥下意識的皺眉，剛想拒絕，卻被淩華安攔住。他拍了拍江承彥的手臂，安撫的說：“照她說的做，你放心，我沒事。”
江承彥沉默的看了張愛華一會兒，眼神中警告的意味十足，不放心的叮囑道：“有事你叫我，我就在門外。”
五分鐘後，淩華安開口，說：“找我什麽事，現在可以說了。”
“我知道你能招鬼，我想見他，你讓我再見他一面。”
雖然看不清張愛華的模樣，但淩華安還是可以聽出她語氣中的急切。“抱歉，我幫不了你。”
“為什麽？你明明有這個能力，為什麽不肯幫我？而且他是為了救你才死的，這點忙你都不肯幫嗎？”張愛華的情緒很激動。
淩華安冷笑的說：“張愛華，你別忘了那一刀是誰捅的。你覺得吳征落得今天的下場，又是誰害的？”
一陣不短的沉默後，張愛華再次開口：“我知道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再見他一面，我想跟他道歉，想告訴他，我也愛他。求求你，幫幫我吧！”
座椅的碰撞聲，伴随着她的哽咽和乞求，即便看不到，淩華安也能想象出她的動作。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淡淡的解釋道：“他已經被陰差帶走，我也沒辦法。”
“陰差？”張愛華頓了頓，質疑的說：“為什麽那些女鬼和鬼嬰可以在陽間停留，他卻不可以？”
“因為你，你作惡太多，他不加阻攔，反而助纣為虐，已經引起冥府重視，死後魂魄剝離，便被陰差帶走了。”
又是一陣沉默，張愛華輕聲問：“那他……會下地獄嗎？”
“會。”淩華安直截了當的回答，“不過他死前算是做了善事，功過相抵，他不會在地獄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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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前說了什麽？”張愛華的聲音很輕，淩華安勉強聽到。
“他說一切都是他做的，跟你沒關系，他在臨死之前，還想着将罪過攬到自己身上，他真的很愛你，只可惜他的愛沒了底線。”
壓抑的哭聲響起，張愛華的情緒徹底崩潰……
淩華安坐在椅子上聽着，從張愛華的哭聲裏他聽出了悔恨，不舍，愛戀，只是可惜她對生的偏執，蒙蔽了她的心智，讓她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現在一切都悔之晚矣。
門外，江承彥在門口來回轉悠，一圈一圈，轉的姚敏直眼暈。
“隊長，張愛華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得了絕症的女人，她的雙手被铐在椅子上，整個人連站都站不起來，你有什麽好擔心的？難不成她還能像電影裏一樣，嘴裏藏着暗器？”
江承彥頓住腳步，讪讪地說：“我不是擔心，我只是在思考張愛華為什麽非要見華安。”
“嗯嗯，你不擔心。”姚敏應和的很敷衍，擺明是不信。
江承彥見狀好笑的說：“死丫頭，再挑刺，看我怎麽收拾你！”
“某些人也就在我面前耍耍威風，在淩大哥面前乖得像只貓咪。”姚敏說完拔腿就跑，生怕江承彥惱羞成怒後殺人滅口。
“姚敏！”江承彥喊得咬牙切齒，臉卻紅成了猴屁股。
就在這時，房門打開，淩華安出現在門口。江承彥一怔，腦袋裏轟的一聲響，結結巴巴的說：“華……華安，你都聽到了什麽？”
淩華安嘴角上揚，卻又壓了回去，說：“江隊，可以審訊了。”
“啊？哦哦哦，審訊，審訊。”江承彥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朝着辦公室的方向喊了一聲道：“姚敏，幹活。”
淩華安走到江承彥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江隊，我在你辦公室等你，好商量一下尾款的事。”
江承彥聞言身子一僵，不止臉紅，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膚都紅彤彤的，很輕很輕的應了一聲，說：“那我先送你過去。”
淩華安眼底浮現笑意，心情愉悅的說：“江隊，你忙你的，我認得路。”
姚敏見淩華安朝他走來，笑着問：“淩大哥，你這是要走嗎？”
“不，我還有點事找你們隊長商量，等一會兒再走。”
“哦哦，那淩大哥慢點，小心別碰到。”
“好，謝謝。”
姚敏走到江承彥跟前，見他面紅耳赤，忍不住好奇的問：“隊長，你這臉紅的都能和猴屁股相媲美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江承彥白了姚敏一眼，不打算搭理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下情緒，推門走進了審訊室。
兩人相繼落座，江承彥看向張愛華，直截了當的說：“張愛華，你的要求我們已經滿足，現在是不是該說一說了？”
張愛華擡頭，眼神暗淡，雙眼紅腫，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說：“你們想知道什麽就問吧。”
“沈欣，蘇美琪，王天然，郭曉梅，李曉婷，張涵蕾，他們六個是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
“你為什麽殺她們，又是怎麽做的案，仔細說說吧。”
張愛華沉默了一會兒，将散落的頭發挽到耳後，說：“我和吳征的婚姻其實就是一場俗套的商業聯姻，我們從認識到訂婚再到結婚，只不過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對他，我不反感，卻也談不上有什麽感情。”
江承彥和姚敏安靜的聽着，并沒有因為她答非所問而打斷。
“他對我很好，溫柔體貼，百依百順，就算我無理取鬧，他也從來不生氣，也不跟我争吵。最初的兩年，我從來不讓他碰我，他也默默接受，從來沒說過什麽。慢慢的，我被他感動了，真正從心裏接受了這段婚姻。”
“諷刺的是，當我真正的想做他妻子的時候，我發現我不僅不能懷孕，還得了乳腺癌。”張愛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接着說：“乳腺癌最初可以用藥物控制，但要想不擴散，最好的辦法就是切除□□。他不止一次的勸我，說無論我變成什麽樣，他都會一直愛我，永遠不抛棄我。”
“那時候的我聽了不僅不感動，還滿心覺得他虛僞。是男人都喜歡漂亮女人，可我一旦切除□□，別說漂亮，連完整都算不上，哪個男人會喜歡？更何況我還不能懷孕。”
“病痛折磨的我日漸憔悴，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原來那個漂亮精致的女人沒了。我學了那麽多年的醫，卻治不了自己，這是多麽諷刺的事。漸漸的，我突然覺得身邊的人看我的眼神變了，他們眼裏多了厭煩、嫌棄、憐憫，我這麽一個驕傲的人怎麽受得了！”
“我無意間在古玩店發現一本古書，上面說古時候有個叫希域的邪/教，流傳着一種可以讓人起死回生的藥，而制藥需要用五個未出生的嬰兒的心頭肉配置，只要吃了這種藥，不僅可以起死回生，還能青春永駐。”
姚敏忍不住出聲質問：“這你也能信？”
“在一個人極度絕望的時候，哪怕再荒謬的事，她也會信。”張愛華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姚敏，說：“那時候的我瘋魔了，把它當成了救命稻草，我是婦産科醫生，每天接診的都是孕婦，我覺得這是老天在給我重生的機會，所以我開始認真挑選對象。可惜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合适的。”
“蘇美琪是你殺的第一個人，對嗎？”
張愛華擦了擦眼角，點點頭說：“沒錯。認識蘇美琪是個意外，當時她在美華超市當收銀員，我付款的時候把手機落在了她那兒，後來她找到我，把手機還給了我。從聊天中，我得知她獨身一人來華城打工，在這裏沒親人沒朋友，所以我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所以她男朋友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
“是，她男朋友是我買通人扮演的，只要讓她懷了孕，這筆交易就算完成。”
“從認識到她臨産，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你還真是有耐心。”
對于姚敏的諷刺，張愛華只是笑了笑，接着說：“自從蘇美琪懷孕，我的計劃就像開了挂一樣，順利的找到了四個同樣在華城沒有背景的孕婦，她們都是來打胎的，是我勸她們把孩子留了下來。”
“那沈欣呢，她是怎麽回事？”
“沈欣家和我家是世交，我們很早就認識，只是很少來往。一次偶遇，我們見了面，她對吳征一見鐘情，甚至為了接近吳征，不停的去整容。你們沒發現她整容之後，和我長得很像嗎？”張愛華眼底透着幾分洋洋得意。
江承彥沉默的看着張愛華，沒有絲毫要搭話的打算。
張愛華見狀讪讪地接着說：“我不能懷孕，給不了吳征孩子，就逼着吳征和沈欣上了床，沒多久沈欣就懷了孕。”
姚敏不敢置信的說：“你居然逼自己老公跟別的女人上床？”
“她一開始打的就是借腹生子的主意，只要孩子生下來，沈欣就算完成了使命，只要把沈欣和那些女人一樣殺了，她不用擔心吳征會三心二意。”江承彥替張愛華回答了姚敏，停頓了停頓，接着問：“你為什麽不等孩子自然生産？你應該知道早産兒的身體都不健康吧。”
“因為我嫉妒，憑什麽沈欣那麽折騰，仍然能健健康康，仍然能懷孕生子，而我卻什麽都沒有，我不甘心！”張愛華大聲的吼着，眼淚順着眼眶流了下來，說：“他說這輩子只愛我，不會碰別的女人，可是他還是和沈欣上了床，就算是我逼得他，他為什麽不反抗，為什麽要碰別的女人？”
江承彥沉默了一會兒，說：“沈欣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吳征的。”
“什麽？”張愛華震驚的擡起頭，說：“不是吳征的？不可能，我親眼看着他們一起在酒店過夜，孩子怎麽可能不是他的？”
江承彥拿出一份DNA報告，說：“孩子是高明的，跟吳征沒有關系。”
“沈欣的前男友？他們早就分手了，難道之後他們又在一起過？”張愛華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承彥。
“張愛華，你是産科醫生，應該最清楚怎麽推算懷孕時間。”
“她和吳征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懷孕了……”
“吳征和她就從來沒有在一起過，這一切不過是吳征做給你看的。”
吳征死後，他的魂魄在被陰差帶走前，曾去找過淩華安，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親口對沈欣道歉，所以淩華安也了解了事情真相，從而告訴了江承彥。
之前江承彥他們調查的那個叫白川的男人，就是蘇美琪的男朋友吳洋，吳征讓他和沈欣去開房，就是為了應付入住登記。之後去的都是吳征，不過因為沈欣收買了酒店的前臺，只是從那兒以後就沒再登記。
沈欣記起了一切，對吳征的愛，也因為她的死消失殆盡，她說不會恨他，是因為他沒有傷害她的女兒，但也不會原諒他。
“不可能，沈欣喜歡吳征，我看的出來。”
“沈欣是喜歡吳征，但吳征自始至終只愛你一個，他不能去跟一個不愛的女人上床，他從來就沒碰過沈欣，之所以和沈欣維持這種關系，就是演給你看。”
“那沈欣呢，她為什麽要配合吳征？”張愛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因為她愛吳征，即便是演戲，她也願意配合。”
“不可能，怎麽可能？他對寶寶那麽好，怎麽可能不是他的孩子？”張愛華說着說着泣不成聲。
“因為他愧疚，他沒能阻止你一再的殺戮，只能用這種方式換得心靈上的片刻安寧。”
張愛華情緒崩潰，在問出王天然的屍體在哪兒後，兩人便離開了審訊室。
姚敏看看審訊室的房門，嘆了口氣說：“真是可憐，她錯過了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吳征的愛不是這麽沒有底線，或許結局會不一樣。”
“所以說愛一個人，無論多麽深愛，都不能沒有底線。”
江承彥看了看時間，召集人手去張愛華家後花園，挖出了王天然的屍體，直接運回了法醫室。
回到警隊已經是晚上八點，姚敏伸了個懶腰，說：“哎呀，這個案子終于算是完結了。隊長，我們今天能早點下班嗎？”
江承彥看了看時間，說：“去吧，讓他們下班吧。”
姚敏看向江承彥，眨了眨眼說：“隊長，雖然能早點下班我很高興，但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用心。”
江承彥一怔，不明所以的問：“丫頭，你這話什麽意思？”
“隊長，你不是吧，你不會把淩大哥給忘了吧？”
江承彥聞言面色一僵，剛才滿腦子都是案子，還真把淩華安還在等他的事忘了。
“隊長，你這樣可不行，萬一被淩大哥知道，一定會認為在你心裏工作比他重要。”
見姚敏一副‘我是戀愛大師’的模樣，江承彥不由一陣好笑，威脅地說：“死丫頭，看來你是不想早點下班啊，正好還有幾份資料……”
“隊長，我差點忘了，我待會兒有個相親要去，為了我的終身大事，我就先走了。”姚敏腳底抹油，跑的不兔子還快。
江承彥好笑的搖搖頭，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的辦公室，心裏莫名開始緊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