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留一手
八百年前，方宅，白苑。
方婷的死來得突然，打得衆人措手不及，一時間，方宅徹底亂了套。
主屋中，君襲帝君站在窗前漠然地看着眼前鬧劇。
他在窗前已站了足有整整兩個時辰，從芳婷被弄上屋頂的那一刻他就警惕起來。
無論是影子融合，芳婷入魔，還是那幻象的內容，他都在一旁看得真切。
“小姐，小姐你別死啊小姐。”婆子哭天搶地的聲音入耳，君襲帝君眉頭動了動，扭頭看向榻上沉眠的人兒。
付雲依舊沉浸在睡夢中，除卻緊握得青筋暴起的左手，她的睡相看起來是那麽平和，仿佛陷入了好夢之中。
“啪！”束縛她的紅線斷裂，一根，兩根，三根……
“付雲，過來。”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付雲眼睑顫了顫，闊步朝黑暗中走去。
入三界游走百年，她不再是那個不谙世事的單純女魔，她的手上不染鮮血，心卻在看盡人世百态後被打磨得玲珑剔透。
“尊上！”付雲在男子面前站定，唇角上帶着淡淡笑意。
忽的，她像發現什麽新奇似的湊近幾分，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高位上的男子。
“怎麽了？”帝囙魔尊失笑。
“尊上笑起來可真好看。”付雲由衷道。
聞言，帝囙魔尊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方才說什麽？”
“尊上笑起來很好看啊！”付雲不以為意。
“你當真這樣覺得？”帝囙魔尊身子朝前一傾，後又迅速恢複如常，方才他的期待太明顯，他不想叫她看出。
“那是自然，這天上地下，我見過最好看的便是尊上了。”付雲言罷，又覺不夠，當即補充道：“尊上也是付雲見過法力最厲害的。”
“是嗎……”帝囙魔尊眸光沉了下來，旋即垂眸，斂去眼中的懊惱。
她并不厭惡他，甚至對他頗有好感，若不是當初叫她發現真相，她不會曲意去追君襲帝君，以求擺脫他的吧，或許，再相處多年，她會如付雨一般愛上他。
既然先前他做錯了，那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吧。
“三界可好玩？”帝囙魔尊看着她，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柔和。
“好玩。”付雲不假思索地應着，忽的垮下臉來：“尊上要遣我去找那君襲的麻煩了嗎？”
“不了，此事太過危險，本尊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待本尊恢複，親自動手的好。”帝囙魔尊說着，緩緩勾起唇角：“你那麽喜歡三界，待本尊恢複，将三界送你玩兒可好？”
“當真？”付雲眼前一亮，當下小步湊上前，朝他伸出尾指：“打勾勾，這樣尊上說話就必須作數了。”
“好，打勾勾！”尾指繞住她的指頭，帝囙魔尊眸中陰鸷之氣不由淡了幾分。
得了應承，付雲欲将手收回，可那勾着她尾指的男子根本就沒松手的打算。
“尊上？”
“沒事，去找敖拜玩兒吧。”帝囙魔尊連連不舍地松手。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榻上付雲的眼睑顫了顫，緊握的左手漸漸松開。
她睡了不過短短數日，卻在夢中歷經百年，那些最快樂的時光在腦海中反複，消磨着她的意志。
兩條通道出現在她面前，一條明亮無比，通道的盡頭站着敖拜，此刻他正含笑看着她，陽光又爽朗的模樣叫人忍不住去親近。
另一條黑暗無邊，荊棘叢生，若不細瞧，會以為只是黑暗中的荊棘叢。
付雲曾想，既然帝囙喜歡她，她不如就放棄抵抗吧，忘了就忘了，重新來過，心上就不再有疤，也不需要活得這般辛苦。
在意圖擺脫帝囙的日子裏，她過得是那麽累，殘忍的真相，無情的背叛，摯友的死亡，她早就不怕身體上的痛，可心痛的感覺仍能讓她欲生欲死。
她不在乎所謂的正邪，不在乎三界會在帝囙的掌控下變成什麽樣，不在乎自己會忘記君襲帝君，甚至不在乎自己會與君襲帝君為敵，将他逼上兩難的境地。
她是喜歡君襲帝君沒錯，可比起那些痛，她的喜歡又算得了什麽？況且她知曉，君襲帝君是個博愛的神仙，在她和天下蒼生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而她，天下蒼生與她何幹？
可饒是自私如她，心中亦有牽挂，那便是敖拜。
原本她已經放棄了掙紮，偏偏最後時刻帝囙提起了敖拜，她這才從夢境中幡然醒悟。
若她選擇了遺忘，她就會再經歷一次摯友死去的撕心裂肺的痛。
依着帝囙的手段，要叫她與君襲帝君為敵，必然要拿敖拜來開刀，她輸得起一切，獨獨輸不起敖拜。
踏上明亮的通道，付雲走近敖拜細瞧，他的唇角挂着笑，眼中黯淡無光，顯然只是個被定住的假象。
在這個陣法中，她最後的選擇結果帝囙無法知曉，但她相信，帝囙不會覺出她神識還是清醒的，待她出去，帝囙對她的态度會截然不同，畢竟百年的回憶走下來，定力再強的魔都會沉溺在美好中無法自拔。
只可惜，帝囙千算萬算都想不到，他眼中的冒牌貨其實才是正牌，無需僞裝，她便是真正的影尊。
“敖拜，我不會叫你再死一回的。”付雲朝盡頭處的敖拜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旋即轉身，毅然決然地跨向黑暗。
“唔……”床榻上，最後一根紅線蹦斷，付雲的眼珠轉了轉，只覺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根本沒法張開。
她的神識一片混亂，雖然最後清醒地走出來，但她沒想到，帝囙竟然也留了一手，許是他生性多疑，又許是那時的付雨表現實在太過糟糕，叫他起了疑心，總而言之，最後那兩條供她抉擇的通道都是一樣的，都會洗去她這十萬年來的記憶，回到與君襲帝君初遇之前的模樣。
那夢境給她帶來的傷害太大，她的記憶錯亂一片，只能隐約想到她要去某個地方找某樣東西，這樣她才能自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