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剛點下發送我就有些後悔,這種莫名其妙毫無威懾力的嘴炮并不像我會做出的事情,想撤回,只是通訊設備已經先一步完成它傳輸信息的使命。

等紅燈的間隙我看了幾秒手機屏上的已送達,紅燈轉綠,合上手機換擋加速朝目的地駛進。

一直跟着導航開,直到停車時我才發現到了哪裏。這片地是有名的碎金場,近幾年從羅薩湧過來的的暴發戶都在這裏有股份,他們的同鄉也樂得在這裏消費襯生意。

雖然在老錢那裏備受白眼,但在偶爾跻進上層的暴發戶那裏倒是挺吃得開。不願意與其他階級交涉的世家偶爾也需要從指縫中露的一點財給那些沒眼力見的,即使看不上,也會偶爾纡尊在這裏會客。

等我到時頭頂有細雨落下,我擡頭望去,這條街區剛好被烏雲蓋住,陽光從數千米外斑駁落下。

我被方才的圖片擾亂心緒,并沒有察覺身後有人接近。等我反應過來已經有一把黑傘遮在我頭頂,我身形一停,後面的人并沒有突然撞上來,而是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傘身平穩撐在我頭頂。

我轉身,毫不意外的撞上一張無比熟悉的面孔,那過分俊美的五官讓我怔愣片刻,無論見多少次我都很難不被沖擊。那張臉上有道深可見骨的疤痕從額頭劃到耳尖,即使離的有些距離也是有幾分駭人。

那可能是上次他替我擋碎裂的玻璃受的傷,在看到他戲谑的眼神後我更是确定這一點。

直到兜中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貼到我指尖,方才的怒火重新席卷我的神經,我深呼吸一口氣,收斂神色,恢複成面無表情的模樣,等他開口。

我實在搞不懂眼前的這個人。他的想法,他的行為,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和對過往的偏執。

雨滴打落在傘布上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沖我笑了笑,而後用空閑着的一只向我腕間抓來,我反手将他打開,肌膚碰撞的聲音清脆作響。

我以為他會生氣,先行後退了一步,出了傘的範圍。

他只是看了自己落空的手,又把傘向我這邊撐來。

“這就是你對同事的态度嗎?維克托醫生。”語氣是十分刻意的驚訝。

“為什麽不快點進入正題呢,醫生們應該總是忙于救死扶傷,你說呢?蘭德醫生。”我裝模作樣的回敬,好像這就是一場同事歡聚會。

“有點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他突然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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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複雜的看了他幾眼,壓下心底疑惑,向他示意的餐廳走去。

......

暖黃色的水晶燈輕柔點綴在各處,整個餐廳都顯得優雅而靜谧,植被和櫃子錯落擺放,使得每處桌子的客人只有被燈掃落的身影透過縫隙可見。

以往受我喜愛的高隐私環境反而使我有些發毛,我的步伐不禁放慢,想着如何開口直奔正題而不是越走越深。

走在我前方帶路的人像是察覺到了我的緊張,并未再向更裏處走去,而是在一處有些路口位子停下,他自顧的拉開椅子坐下後,擺手示意我也坐。

我的耐心終于到這一步告罄,站在桌邊,語氣冷淡:“你到底想怎麽樣?上次的事情我還沒算,不代表就這麽過去了。”

“我在幫助你想起過去。”

他像是料到我的反應,慢條斯理的把點餐的流水單朝我推來,全是我慣愛的口味,眼神中寫滿篤定——我過去一定與他有段糾纏。

“那又怎麽樣?個人喜好生平履歷你一個住在公館的随便查查不是擺滿一桌子?”

這人幼稚的讓我失笑出聲。

“你三年前在克洛桑郊區待過一年,你馴化過我。”

他語氣平靜,眼神卻洶湧如海。

原來是被人抛棄的又不甘心的怨主。

仿佛聽到什麽笑話,我嘴角上扯,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只是走到他身前,憐憫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說道。

“我從未去過克羅桑。”

找錯人的可憐孩子。

“那些照片随便你處理,這個國家我也剛好待膩了。我們醫院以剝削聞名,一直缺人手,你願意待就待,對了,我不保證你的時間是否足夠支撐你昨做完那些事情。”

抛下最後一句話我便轉身沿着記憶中的方向離去,意外的沒有收到任何阻攔,中途還幫助了一位差點摔倒的女士,紅裙黑發很是襯眼,我沖她笑笑,把塞來的卡片收入口袋,我在腦中安排着時間表。

在直到這到底是怎樣狗血都誤會後,我已經連最後一絲多餘的感情都懶得給予。事不關己的任何事,都不值得分心。

也許近期可以有一次約會,推開門時我如此想着,刻意的将剛剛見面那人抛之腦後,卻失敗。

那段糟糕的經歷引起的厭惡不知怎麽和他臉上疤相抵消,在那人手裏的照片也突然不覺得是什麽麻煩。

他應該很喜歡他曾經的主人。

真可憐。

我從心底擠出一絲憐憫,像是看到被遺棄的貓狗幼崽那樣評價着。

拿着餐廳提供的傘,我安然上車,在一片雨幕中我開向前方陽光燦爛的街區,把陰雲留在背後。

明天他應該就不會出現在醫院了。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兩下,我撥了幾個按鍵,車載系統的溫柔女聲自動念出收到的信息。

“19.51來自——的信息:他被公館庇護,你動不了。”

“19.52來自——的信息:你的資料有一年空白,三年前你向學校報了外出實習,一年間音訊全無……”

還未播完,心神恍惚的我猛踩剎車停擺在路邊,周圍接連想起人們都驚呼和難聽的咒罵,我恍若未聞,拿起手機看去。

最後未讀出的消息帶着蓋不住的賤皮子氣息,“我說,你不是真的和人家有一腿吧。”

“放屁!”我忍不住罵出聲,剛好怼上半開窗外拿着罰單的交女警。

在對方全程“雖然不知道具體但感覺是個吃了不負責還想甩鍋的爛人”的眼光中我刷了卡。

來時我是個滿腔怒火受害者,回時我倒成了負心漢?!

回到暫住的居所,無視滿屋子的飄灰,我到閣樓翻箱倒櫃的找着我來到這個國家時辦的證件和資料。

忍着充斥在空氣內的稀碎塵埃,我打了好幾個噴嚏。

遠在幾個街區之外的陰暗黑作坊的邋遢沙發上,一個男人放下手中的手機,恢複着懶懶攤坐的姿勢。直到屏幕裏出現一張被兩個女人夾擊在中間的驚恐男人的臉,他也跟着罵了一句,

“渣男!”

......

昏黃暖光照耀着的餐廳內,面貌出衆的男人面前是一桌精裝菜肴,他的對面只有被拉開但無人落座的空椅,他像是絲毫不在意,默默切開盤中肉的肌理,細細咀嚼。

黑暗中走出一位侍應,他低頭向這位貴客彙報着什麽。

“信息發給他了嗎?”

男人如此詢問。

“是的,當時他在開車,沖撞了一些路人,交了罰單然後去了紐倫區的住宅。”

男人切肉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侍應,語調溫柔卻殘忍:“處理掉那個發信息的人,我們需要學會辦事時機,對不對?”

侍應生保持着半彎的身軀點頭應答,退入黑暗。桌邊人也像是失了興味,起身離去。

随着貴客一同消失的還有方才在前廳竊竊私語的交談聲,仿佛像得了什麽信號,那些正在攀談聊天的人們突然停下了一切的動作,像演播廳的演員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統一有序的消失在餐廳幽長的小巷中。

看電視劇的萊森和找東西的維克托。

萊森:“渣男!”

維克托:“啊嚏!”

萊森:“渣男渣男渣男!”

維克托:“啊嚏阿嚏阿嚏!”

灰好大,明天得找人來打掃,維克托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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