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辰潇走到章凡熙門口,正打算敲門時,門卻自己開了,章凡熙表情憔悴的站在門口,見到辰潇,他眼神有一瞬間的閃亮,随即,卻又被黯淡所掩蓋。

辰潇一路急走過來,見了他就問,“你的傷處理了嗎?給我看看。”

說完,就推着他往裏走,伸手準備扯衣服查看。記得昨天最後一眼看到,章凡熙的傷并不輕,衣服都被暗紅的液體滲透。

這時他就不免對地球上嚴厲的軍中制度産生不滿,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人命,就為了不是他的錯誤,他們便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同胞流血而不聞不問?嚴格說起來,錯其實在他,他一個人外出,章凡熙後來趕到了,是盡職,沒趕來,也錯不在他。

辰潇此時的神态滿是關切,章凡熙心中一暖。他是在關心他嗎?

“處理過了。”

“給我看看。”

不由分說,辰潇開始扒章凡熙的衣服,他算是明白了,章凡熙已經由讓人産生不了好感的自來熟徹底轉變為隐忍沉默的類型,章凡熙現在的話,不見得可信。按理說獸人的體質強壯優秀,傷口若是真做了處理,臉色就不會這麽差。

章凡熙想阻止他的動作,手一碰上辰潇的胳膊,馬上無力的松開。他渴望辰潇的關心,希望他能為他多心疼一點,但是,卻又不想讓辰潇背上自責的心理包袱,然而辰潇的手,怎麽舍得推開……

就在晃神間,上身一涼,辰潇動作極快,貼身衣服已經被扯掉了,上半身裸露出來。

“你……你這就叫處理過了?啊?什麽處理過了?你不要命了?!”辰潇的聲音驀然嚴厲的拔高。

他抖着手,想要去觸摸,卻發現根本摸不下去。

背上和胸腹大片大片的暗紅色,糾結有力的肌肉被掩蓋,無數切痕外翻,像被人用外力捶打過傷口似的,露出裏面的肌肉組織,泛着暗紫色的死光。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一片好的皮膚。

“你拿什麽處理了?你自虐了?啊?說話!”辰潇抖着聲音低吼。

這兩天的經歷夠他受了,他上輩子,只是一個沒見過血腥的藝術家,崇尚自由和平,先是爆炸,殘肢從半空中落下,再是蘇蒙,整個背部血肉模糊,現在,眼前的小子也不讓人省心!

他就是個在和平時代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普通人,所經歷過的挫折,不外乎生活的艱辛,不外乎人情冷暖……來到未來世界,所有匪夷所思的壓力都可以承受,因為他相信,生活中沒有過不去的檻,他把過去的生活态度帶到這裏,然而,這些血淋淋的畫面,卻是他沒有心理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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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皮陽被光鞭所傷的背,還刻在心中無法忘懷……

章凡熙默默的将衣服穿回去,道,“我做錯了事,該罰。”這點傷,這點痛什麽?

辰潇氣道,“罰?所以現在沒鞭子抽你你就自己捶自己?!”

“我沒有自己捶自己。”只是用力過猛導致傷口全部裂開……

辰潇抓起他的手,手背上的傷就是證據,辰潇舉到章凡熙眼前讓他自己看清楚,“是,你沒捶自己,你捶牆!就這麽覺得自己錯了?那我這個罪魁禍首是不是得以死謝罪才行?”

章凡熙慌了,“沒有,你不會錯,你是藍希不會錯……”

“……”辰潇忽然洩了氣,“是……藍希不會錯,因為藍希的錯都會由別人來承擔……”還有什麽說的呢?獸人都這樣,沒人能扭轉他們想法,就算是藍希也不能。他們傻乎乎的,把藍希捧在手心,他們分明那麽驕傲那麽堅韌,在藍希面前卻什麽都可以放棄……他們在藍希面前沒有原則沒有自我……他們眼中無時無刻的期盼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

洩憤似的一巴掌拍在章凡熙背上,傷口被砸痛,他發出一聲隐忍的悶哼,辰潇道,“藥呢?”

“啊?”章凡熙初次被辰潇暴力對待,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辰潇加重了聲音,“藥在哪兒?別告訴我你這裏沒有?”

章凡熙愣愣的,“啊……藥,藥在抽屜裏……”

辰潇沉着臉,從抽屜裏找出藥膏來,“坐下,把衣服脫了。”

“哦……”乖乖的照辦。

再次面對滿身猙獰的傷口,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辰潇還是免不了被沖擊到。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弄的,可以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如果不是先天體魄強健,換做以前的人類體質,早高燒得人事不省了。他倒好,摸摸體溫很正常,想來就是仗着身體好,所以才這麽可勁的折騰吧。

辰潇一點點的抹着藥,碰到嚴重的地方,實在下不去手,就念,“都成這樣了……身體好也不是用來這麽折騰的,壞了底子怎麽辦?”

章凡熙感受着辰潇輕柔的動作,他親自在自己身上撫摸……分明知道只是擦藥,可他卻悄悄的幻想,這也許,是一種疼愛的撫摸。滿心滿眼都是鋪天蓋地的幸福,心裏話脫口而出,“有你給我擦藥,我情願傷口永遠不好……啊!”

背上一陣激痛,原來是辰潇抹藥的動作忽然加大力量。

前後對比分明,巨大的落差導致承受力減弱,章凡熙痛呼出聲。

辰潇冷聲道,“疼不疼?”

章凡熙搖搖頭,不敢出聲。

辰潇冷哼一聲,見他額頭冒出了冷汗,才減輕了力道。臭小子,給點顏料就開染坊。

章凡熙坐得筆挺的,再也不敢胡亂出聲。好容易找回那股被珍視的感覺,生怕一不小心再度被破壞掉。

抹了一會,辰潇想起什麽,道,“凡熙,獸人很堅強,我很敬佩,就算你們不把我珍而重之,我也想盡辦法幫你們。所以,你無需怕我,也無需在我面前緊張。”

“?”小章同志神游太虛中。

“聽到沒有?也許一開始死纏爛打不是你的本性,可我知道,你現在的沉默,也是壓抑的結果。沒必要,知道嗎?”

章凡熙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吶吶問,“我現在這樣……你也不喜歡嗎?”

說來說去又繞到這點上,辰潇無奈道,“你還是不明白,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算了,不說了。”

之後辰潇沒有再說話,章凡熙也不敢做聲。他是不明白,也無須明白。他只有一片心,抵死不收回不回頭的心。不需要說出口,他自己懂得。

後背的藥抹完了,辰潇将藥膏丢給他,“前面你自己來吧。”

章凡熙抱着藥膏,眼神茫然。這就結束了?不摸他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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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幾天,其他星球的人員陸續回航離開,只剩下地球一行人滞留在米頓。

因為牽扯到戰鬥飛行器制作圖表和出口關稅的問題,公孫綠必須留在這裏将一系列事情談妥。原本章凡熙提出來由他和皮陽帶領醫療隊和大部分保衛隊先行一步,公孫綠經過再三考慮之後,駁回了他的要求。

人員分散,不利于辰潇的安全,再者章凡熙作為隊長身上帶傷,更不利于辰潇的安全。

一切以辰潇的安全為前提,章凡熙無話可說。

辰潇也不打算提前離開。

一方面是章凡熙的傷,他做不出讓人帶傷護衛的事,另一方面,自然就是關于蘇蒙。

他想見見蘇蒙,想得到他平安的消息,想親口跟他說聲謝謝。

在孤獨的未來世界,地球上的一些事壓得他喘不過起來,沒想到在遙遠異星,遇到了一個類似于知己的存在。而他還救了他的命。

至少不能不辭而別。

辰潇很清楚自己對地球的重要性,所以,時候到了,他必須得回到地球,蘇蒙,以後就只是個偶爾拿出來想念的朋友而已。

這樣很好,前提是,蘇蒙平安。

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消息透露出來?章凡熙的傷,已經開始好轉了……那小子,天天生龍活虎的滿住所轉悠,蘇蒙呢,還不能從病床上下來嗎?還在封閉治療嗎?

蘇卡也不來纏着他了。

出了上次的意外,辰潇行事小心,足不出戶,給公孫綠等人減輕了不小的壓力。

幸而,他原本就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

大多數時候,辰潇都在拉琴。

有了小提琴的存在,那些長期萦繞在心頭的壓力正在減輕,異于常人的體質,也可以如清風般化掉。對蘇蒙平安消息的等待時間,也變得很容易過。

音樂,是他治療傷口的最佳煩惱手段。

而章凡熙,大多數時候,則在偷看辰潇拉琴。他不敢在辰潇拉琴的時候打攪,只能悄悄的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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