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似乎料定謝玄衣此時重傷在身根本無法反抗,衛行雲将他抱回卧房後,随即解了捆住他雙手的鞭子,扶他站住。眼見謝玄衣因為寒冷而瑟瑟發抖,衛行雲還大發慈悲地丢了一件外套給他暫且穿上。
衛行雲的卧房左側立著一張巨大的雕花屏風,謝玄衣被攙著走到屏風面前,只見衛行雲推開屏風,牆上露出了一道深嵌在內的金絲木門,似乎其後還有一個房間。
“風兒就在裏面休息,我帶陛下去看看他吧。”
衛行雲側目看了一眼神色略微有些驚訝和激動的謝玄衣,此時的他反倒是收斂起了初時的暴烈之氣。
金絲木門嘎吱一聲便被推開了,果然後面別有天地。
溫暖的油光在木門推開的一剎那就映照進了謝玄衣的眼中,他也被衛行雲攙扶著走了進去。
衛行雲随手關上門,指了指屋子中間那張床,忽然笑道,“風兒,你來誰來看你了?”
謝玄衣并沒有看到床上躺著的衛行風,兩人之間距當初對方跳崖之時,也有幾年未見了。
畢竟,一切都因為自己太過風流花心而引起,謝玄衣念及此,眉目微斂,略約有了幾分愧疚悔恨。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保持著緘默,謝玄衣想,難道對方當年墜崖之後落下病根,竟至不能起身的地步嗎?
衛行雲卻似是習慣了這屋中氣氛詭異的安靜,他只管扶著謝玄衣走向了那張擺在偌大房間中的床邊。
“啊!”
走到床邊時,終於看到思念已久的衛行風後,一向以鎮定見長的謝玄衣居然大叫了起來。
因為在他眼前躺著的并不是那個風華絕代,魅色無雙的年輕男子,而是一具裹著大紅色寬袍的森森白骨!
衛行雲松開了扶住謝玄衣的手,笑意溫柔地走到了床邊,他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衛行風的屍骨,指著面色慘白,神情驚訝乃至愕然不已的謝玄衣,說道,“風兒,你起來看看啊,看看這人是誰?不是你最愛的陛下嗎?”
謝玄衣看到那副骷髅看向自己時的黑洞洞目光,心中驚恐悲痛交加。
他無力地往前踏上一步,腳上一軟頓時跪倒了下去。
“知是誰家子,紅衣少年郎?款款依門扉,一笑傾帝王。”
謝玄衣喃喃念著多年前,自己親手寫給衛行風的情詩,擡頭盯住了那早具已步入寂滅的殘骸,他想起了衛行風曾經的一颦一笑,擡頭投足之間的恣意驕傲,以及那愛著自己時的深情與恨著自己時的絕情。
本是笑容滿面的的衛行雲聽見謝玄衣這番言語,忽然神色大變,他那近乎瘋癫的笑容漸漸從他冷硬的面容上絕跡,取而代之的乃是痛入骨髓的悲恸,以及燎原滔天的憤怒與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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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軍大都督,景王謝展翔是先帝的第十二個兒子,他雖然與謝玄衣和謝蒼穹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弟,不過倒也算過得起,身為擁有優秀血統的皇子,謝展翔與其他皇子一樣,從小就不喜歡血統變異的謝潛魚兄弟,雖然當時年紀尚小,卻也常跟著謝蒼穹等人欺負謝潛魚兄弟兩人。
此次,他聽聞一向被他看不起的醜八怪謝潛魚和那個漂亮得讓人嫉妒的娘娘腔謝潛龍居然敢造反,還竟然将謝玄衣殺死在寧和郡,頓時怒不可遏,不管不顧帶了五千先鋒鐵騎便日夜不休地奔赴前線。
“本王一定要剁了謝潛魚那只爛魚頭!剁爛他個魚頭!”
滿面塵灰的謝展翔一到大帳之中,立即取代主帥的位置,他在帳中踱來踱去,負手怒罵,真可謂少年氣盛。
韓謹身立在一邊,默默等到謝展翔罵完之後,才拱手出列言道,“末将還請景王殿下喜怒,叛軍此行正欲和我軍速戰速決,若殿下冒然出兵,若稍有差池說不定就會中了他們的圈套。濃冬将至,北境苦寒已久,叛軍糧草遠不及我勤王軍豐碩,待到數月之後,磨得他們筋疲力盡,糧草告罄之時再以相擊是為上策。”
“呸!本王還要等數月才能剁魚頭嗎?!世人皆道那爛魚頭乃是諸王之中第一勇将,今日本王來到,卻要這爛魚頭死得難看!”
謝展翔一陣冷笑,再也不管諸将勸阻,徑自帶了自己的副将便出營調兵去了。
此時正值半夜,本想四處巡防的謝潛魚被謝潛龍留了下來。
他看著對方那暧昧的眼神時便知道,這個弟弟又想與自己翻雲覆雨了。
“潛龍,近日我軍連戰不利,況且南軍業已趕到,我實在放心不下。”
謝潛魚看了眼摟著自己脖子的謝潛龍,深深地皺了皺眉。
雖然他自己根本就無心戰事,但是他總不能眼睜睜地把自己的親弟弟也送上死路,所以即使他再不情願,卻還是支撐著疲憊的身心維系著已經開始出現慌亂的北軍。
“哥,別想那麽多,就算殺不了謝蒼穹那幫子人,我們好歹還可以退回北境與他們分庭抗争,屆時只要我們對龍翔表示臣服,他們也一定會幫我們的吧。”
謝潛龍親了親謝潛魚的耳垂,卻不料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謝潛魚忽然拂袖站了起來。
“你怎有這般荒謬的想法?!雖然我們起兵叛亂,可叛的卻不是這片生育你我的土地!若是為了茍全性命就當真勾連龍翔,我寧願戰死沙場!”
謝潛龍乍見謝潛魚如此激憤,這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他急忙起身,上前攔腰抱住怒色滿面的謝潛魚,低聲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哥你不願屈從於龍翔,依你就是,反正只要我們兄弟無論生死,不離不棄,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