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随後,不到一天的時間裏,各種錄音、口供、物證……不停地彙集到周覺山這裏。

所有的證據加在一起,已經足夠确認來人是胡一德沒錯。

他擅離軍區。

蓄意謀殺軍中高級将領。

私下勾結克欽獨立軍,引發內亂,謊報軍情,混淆視聽,誤導大衆……

以上樣樣罪名都夠他吃一碗牢飯,甚至當場槍決也不為過。

但是事情的關鍵在于……

要如何證明胡一德本人與這起突如其來的爆-炸事件存在着最直接的指揮作戰聯系。

不管怎麽說,胡一德畢竟是少将軍銜,如果找不到關鍵性證據,僅憑周覺山一家之言恐怕難以服衆。況且周覺山心知肚明,自己的出現其實早已破壞了南撣邦軍內原有的階級秩序……一些幕後勢力推手都在費盡心思地控制他,以免他權勢愈做愈大。

再加上南撣邦首席部長吳四民那人對胡一德一向是信任有加,如果只憑擅離軍區一條,吳四民未必會肯同意辦了胡一德,或者頂多關他兩天再找個借口放出來……

——而這些都不是周覺山真正想看見的。

……

趕盡就要殺絕。

……

斬草就要除根。

既然胡一德敢先動了手,那他就必須要讓這個家夥再絕無任何生還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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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岚霧缥缈。周覺山手肘撐在桌面上,手指交疊在一起,拇指尖輕輕地劃過自己一側的眉骨,漸漸地陷入深思……

……

五分鐘後,倏爾。

“哎,你說,你是不是偷摘了我們家的菜!”

一道陌生且清亮的聲音傳入耳中,嗓音稚嫩,用的是樸素的撣族方言,前鼻音很重。

“No~~~”

這個聲音倒是有幾分熟悉。

思緒被打斷……

周覺山捏捏眉心,起身,他撥開後窗的竹簾,沉眸望向窗外,不遠處,兩道一大一小的身影正沿着屋後的車道線一前一後地走着。

在思步伐輕盈,她穿着一條淺色的碎花長裙,迎着風,紮着一個清爽俏皮的馬尾辮,手裏捏着一小束白色的鮮花。

她身後,跟着一個又瘦又小的小女孩。女孩子年紀不大,但脾氣不小,她雙手叉腰,仰頭瞪着在思,一臉的傲氣。

“哎,中國人,我學過英語的,你別想糊弄我。你看你手裏面拿的明明就是我們家辣椒結的花!”

整個村子裏就只有她們家才種辣椒,白色花很漂亮的,這兩天軍隊進駐,全村戒嚴不能外出,她敢肯定,這女人手裏的小白花,就是她們家辣椒結下的。

“……”

在思聳肩,不以為然。

這個小女孩兒從村口一路跟過來,不依不饒,起碼有五分鐘了……

她看看四周,确認沒人。

她轉身,彎腰,摸了摸身後小女孩的腦袋,“It’s the white jas-mine,bigger than capsicum flower,can u find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m?I swear,I didn’t steal anything。”

(這是白茉莉,比辣椒花大一點。你能看出來這二者的區別嗎?我發誓,我沒有偷過任何東西。)

“啊……媽……救命……這個女人竟然摸我的頭!!”

“……”

小女孩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一聲,像瘋了似的跑遠。

在思怔住,眨眼。

半晌過去,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懸在半空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時忘了,摸頭是緬甸人的禁忌。心想着道歉,可那小女孩實在是跑得太快,一溜煙兒的工夫,就已經沒影兒了。

可這花真的不是她偷的……

她站直,用手指捋了捋花瓣和骨朵,數了數個數,轉頭,無意間撞上了一雙深郁的眼眸。

“……”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

周覺山身體倚在牆邊,雙手端在胸前,巋然不動,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良久,他低頭,從兜裏摸出來一包香煙和一枚打火機。

他手指修長,骨節清晰分明,動作幹脆,随意地從盒裏抽出一根夾在兩指之間,右手拇指用力地摩擦了兩下打火機的滑輪,點燃,眯眼,深吸了一口。

火光下,棱角分明的側臉更顯得有些剛硬英氣,一縷淺白色的煙霧慢慢地飄散開來……

在思掖了一下耳朵邊的碎發,低頭,靜靜地從他身邊走過。

周覺山斜眼瞥她一眼,“沒什麽想和我說的?”

她立即回道。

“我沒偷,花是我在村裏的枯井旁邊摘來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

在思怔然地停下腳步,回頭,一道高大的身形忽然從背後襲來。周覺山摟住她的腰,低頭,用鼻尖緩緩地滑過她白皙纖細的脖頸。

“你今天一天都跑哪兒去了。”

除了起床時的一瞥,他今天一整天都再沒有見過她的影子。

“……”

在思霎時臉紅,用手臂推了他兩下,沒推開。“我,我就在村子裏面轉轉。”

“不是又要逃跑?”

“不是。”

她長記性了,她答應過他自己短期內不會再亂跑,那就是承諾,她不會再違背了。

再說軍隊也在這裏,全村戒嚴,連普通村民出入都很困難,她又能跑到哪兒去。而且她手上的傷還沒好,河對面又有敵人虎視眈眈,她就是再傻,也不會挑這個時機離開他吧……

“那這衣服又是從哪兒來的?”

周覺山吻住她的脖頸,示意她往下看看。從他這個角度俯視下去,一覽無餘,她這條裙子簡直是暴-露得不能再暴-露了。

在思才不想看,她別過臉,将茉莉花擋在了胸口。周覺山輕笑一聲,捏住了她的下巴。

“說。”

他有權利知道她的一切動向。

在思不吭聲,他作勢要吻。

“我從村長的老婆那裏借的。”她捂着嘴,心有餘悸地望着他。

今天一早,她閑着沒事兒,就在附近逛逛,偶遇到村長的老婆在曬被子,那女人進過城,會說一點漢語,在思就跟她簡單地閑聊了幾句。誰曾想,她知道她是周覺山帶來的人之後,就拼命地要給她送首飾和衣服,在思哪敢要啊,幾番拒絕,最後只收下了一塊淺色的碎花布料……

“這原本不是個裙子,是塊布,我管你們醫療隊的護士要了幾條橡皮筋,拿針線縫了幾圈,就變成波西米亞長裙了。”

“……”

周覺山忍俊不禁,嗤笑一聲。也沒有管她到底會不會有借有還,“人才……我發現你在這村子裏面生活的還挺不錯啊。”

不到兩天的時間,人脈、資源,就全都摸透了。

再給她一段時間,她是不是就能搞一個演講,競選村長了?

在思眨眼,也甜甜地淺笑了一下,她心忖道,自己好歹也是個記者啊,出門在外,靠的就是臉皮和獨立生存能力。

“我,艱苦奮鬥啊……”

不在困境中重生,就在困境中滅亡……不管怎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嘛。

周覺山輕輕地點頭,表示由衷地贊同,“你這麽聰明,不如幫我個忙?”

“什麽?”

在思側頭看他,周覺山眯眼歪頭看窗外,暗示她隔牆有耳。

在思眼波微動,大概明白過來,她輕輕地碰了碰周覺山的手背,他松開她,她走到屋裏的水缸旁,舀出了一盆清水。

屋裏有一個常年廢置的竈臺,她将水添進去,點火,水一點點地沸騰,水聲與火聲交織在一起,雜音不斷,漸漸地能掩蓋住一些正常人說話的聲音。

她轉身看他。

周覺山走到她面前,一把抱起,将她放到了自己辦公的桌案上。

兩個人近在咫尺,他将薄唇貼在她耳畔,兩條手臂撐在她身側,低聲道,“有關于胡一德這個人……國外的戰地記者,有什麽幕後資料能跟我分享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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