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晚, 溫泉度假村的地下一層人頭攢動, 摩肩接踵。刺鼻的煙味、香水味被隔離在中低檔賭區。賭場的最中央, 極目絢爛的水晶燈下,一張碩大的橢圓形綠色賭桌橫正擺在一面金黃色的大理石地磚上。

這是全賭場最貴的一張桌臺,沒有工作人員坐莊, 玩家自分莊閑,每位玩家本金需達到兩億緬幣以上才能參與下注,兩千萬緬幣只可以兌換一個金色籌碼,開局後, 每局押注則不得少于一個金色籌碼。

在北撣, 能夠到度假村游玩享樂的人, 基本上都非富即貴。這些人愛玩, 也舍得花錢, 但哪怕是放在這些有錢人堆裏, 也很少有人能光顧得起這張桌子。

——今天, 倒是個稀奇的日子。水晶燈流光溢彩,賭桌兩側各坐着一男一女。

荷官穿着一身标準的西裝制服, 戴着一雙白手套,給雙方發牌。不一會兒,有好事兒的湊過來看看,伸長了脖子,很快,這張賭桌四周便聚集了幾十個觀衆,人們裏三層外三層, 将賭桌圍了個水洩不通。

游戲的規則十分簡單,21點——參加者盡量使手中牌的總點數達到21點,或是接近21點,但不能超過,再和對方比較總點數的大小以定輸贏。

第九局。

周覺山先收到兩張底牌,一張10,一張8,合計共18點。

桌對面,是今天帶他在臘戌閑逛了整整一天的朱多助營長。那家夥是個賭徒,沒事兒就愛在溫泉度假村裏泡着。朱多助自認賭術不錯,這些年也淨賺了不少。這麽晚了,他本以為周覺山已經休息,便自己偷溜到了底下賭場……

沒想到,周覺山也過來了。他領着俞在思,找到了朱多助,聲稱自己從沒有玩過賭牌,一竅不通,問朱多助有沒有興趣,跟他當回對手,對練幾把。

朱多助面露難色,猶猶豫豫,假裝為難地答應。

心裏面卻是忍不住偷樂,他周覺山可是南撣的團長,不消多說,那就是塊油滋滋的大肥肉,他又不傻,像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怎麽可能拒絕?!

朱多助掀起自己的牌面一角,悄悄地看了一眼。一張5,一張6,總共才11點。

荷官詢問雙方,“還加嗎?”

朱多助摟住身邊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加。”

周覺山側頭征求在思的意見,在思點頭,雙眸亮晶晶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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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官颔首,向雙方各發一張牌,周覺山的為5,朱多助的為6。

荷官伸手向周覺山示意,“先生,爆了。”

周覺山輕笑,将手邊僅剩的五個籌碼扔了過去。

身後的觀衆交頭接耳,一片唏噓……

“都18點了怎麽還敢要啊?”

“只要不要就贏了。”

“這倆人到底會不會玩牌啊,十幾分鐘,連輸九局。”

……周覺山和在思完全聽得一清二楚,他和她對視一眼,唇角微揚,沒說什麽。

朱多助站起來,一臉春風得意,他翻出個小布袋,收拾起從周覺山那裏贏來的籌碼。

“看來周團長今天運氣不好啊。”

“是,我也不太會。”

“說到賭牌這種事情,輸贏都是常事,沒有人會一直輸一直贏的,我都見多了,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整整一袋子的籌碼,少說也有三四十個,朱多助暗搓搓地數着,心裏面激動不已。

周覺山看他一眼,“你還玩嗎?”

“不了,時間不早,我先休息去了。”朱多助剛在賭場裏找了個妞兒,眼看着這深更半夜,他還沒嘗着味兒呢。

他牽着女人,抱着錢袋子往人群外擠。

周覺山眯眼,若有所思,“那就換個人跟我玩吧。”

說着,在思遞給他一個更大的錢袋,袋口沒封,袋子被周覺山順勢甩出,金燦燦的籌碼傾瀉而出,鋪滿了大半個橢圓形桌面。

這籌碼少說也有上百個,價值二十億緬幣。

人們一擁而上,争先恐後。

“先生,我跟你玩!”

“別別別,選我選我!”

……

朱多助定在原地,驚得目瞪口呆。

周覺山并不着急,他漫不經心地招招手,示意保安來維持秩序。

人群漸漸地被重新隔離開來,在思長舒一口氣,她轉頭跟周覺山溝通,有意無意,提高了一些音量,“時間不早,我都困了,你這籌碼這麽多,你要玩到什麽時候。”

“那就一局定勝負吧。”

朱多助聽出了貓膩,連忙抱着錢袋跑回來,“你要玩?我陪你玩。”

“呦,朱營長不是正趕着回去休息嗎。”

周覺山指尖捏着一片籌碼,來回地翻轉。

朱多助推開身邊的女人,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周團長是客人,我得盡地主之誼,客人還沒休息,我怎麽能先休息呢。”

說着,他解開錢袋,讓荷官數籌碼。

周覺山将籌碼扣下,傾身看朱多助。“我一把show hand,你錢夠嗎?”

“這兒的不夠,但我還有房子、存款和車,再不夠,我就拿我以後幾十年的薪水頂上。”朱多助是算準了周覺山不會玩牌,那俞在思更不用多說了,周覺山每次問她,她都會喊加。

朱多助混跡賭場十幾年,還能怕他們這號新人選手嗎。

周覺山微笑,略略地點頭,“空口無憑,先立個字據。”

朱多助答應,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他要來一份紙筆,匆匆地落筆,寫完,遞給了周覺山他們。

雙方核對,确認無誤。

朱多助連忙轉頭看荷官,“快,我現在能下注了嗎?”

荷官看周覺山,周覺山點頭。最後一把游戲随即開始。

同樣是荷官洗牌發牌,他将一摞紙牌推成扁平的圓弧形狀,從最右側切入,給雙方各發兩張牌。

朱多助先翹起來邊角看了一眼,一張8,一張6,14點,太小。

周覺山将紙牌遞到了在思面前,在思直接将牌捧在手裏,一張9,一張A,A是11點,共計20點,不小了。

荷官詢問,“雙方是否還需要加牌?”

在思毫不猶豫,“加。”

她背後的人群驟然又議論紛紛,噓聲不斷。

“都20點了還加?”

“瘋了吧?”

朱多助豎耳,隐約地聽到了一些人們的對話,他雖然沒聽太清,但只看人們的表情,他也能猜到這俞在思肯定是又犯大錯了。這一局他自信滿滿,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不能拿着這一副14點的牌面去搏。

朱多助放下紙牌,一條手搭在桌邊,“我也加。”

荷官點頭,給雙發各發一張。

朱多助将牌按在手下,他屏着一口氣,瞪着眼,慢慢地掀開牌面的一角……

不多時,一個圓弧形的紅色邊緣漸漸地露了出來。

他動作極為謹慎小心,忽地,用力地吹了一口氣,抄起來,是6,三張牌共計20點。

朱多助眼裏冒光。

“我不加了,比大小吧!”

周覺山深眸看了在思一眼,在思抿抿唇,情緒不高,搖頭,将三張紙牌捏合在了一起。

雙方同時亮牌。

荷官伸臂翻開朱多助的三張,頓時滿場叫好。

轉而,荷官又翻開了周覺山的牌面。一張9,一張A,最後還是一張A。

朱多助大笑出來,“都20點了你竟然還敢要,你這兩張A……”

他說着說着,臉色驟變。

朱多助跌坐回了凳子上面,目光呆滞,臉色像紙一樣慘白。

周覺山嗤笑一聲,用兩根修長的手指捏起三張牌裏的最後一張A,“朱營長,據我所知,在21點的游戲裏面,A既可以是11點,也可以是1點對吧?”

他拿到的既不是31點,也不是11點,而是剛好的21點。

“那二十億緬幣麻煩你在三天內打到我賬上,否則你押給我的房子、車和存款,還有你後半輩子的所有薪水,應該也就都歸我了。”

場面反轉,圍觀的群衆頓時連聲喝彩,歡聲不斷。

周覺山和在思牽着手走了,朱多助愣了一會兒,眸光閃爍,猛地沖出人群追了上去。

電梯到了,兩個人前腳進去,朱多助随後趕到,用手臂堵住了電梯門,“周團長,周團長……是我錯!我錯了!我求求你,你大人有大量!你給我條活路吧!大家好歹認識一場!”

二十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營長,北撣的工資微薄,他又愛賭……

這麽多錢,他這輩子都還不起啊……

周覺山別開臉,兩只手抄在褲袋裏,面無表情,恍若未聞。

朱多助看看在思,“噗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

“俞小姐,你幫幫我,啊?我求求你幫幫我……我知道你是菩薩心腸!”

在思走遠一點兒,目不斜視,“想讓我幫你,那你也需要有點誠意……”

“是!您說,條件随您開了,你就告訴我到底該怎麽辦吧!”

沒等在思開口,朱多助就已經開始磕頭,他腦門觸地,将電梯地板磕得咣咣直響。

在思看他一眼,“我們不要這個。”

“那您要什麽啊……”朱多助這回輸得精光,他也不稱什麽了。

在思目光雪亮,擡頭,和周覺山對視一眼。

她垂下眼睫,忍俊不禁。“明人不說暗話。朱營長,你到底打算讓我們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真正見到你們北撣的邦帕司令呢?”

……

作者有話要說: 昂~~~賭博有害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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