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四合一】 (1)

剛來宿舍就被報以“你是人嗎”的親切問候, 臨森顯然有點扛不住。

他關上房門,目光停留在祢鸠和瑞安身上。二人還保持着互相扯着手臂的狀态,小雞仔似的擠在一起。

臨森指了指他們糾纏的手臂:“你們……在幹什麽?”

兩人立即撒開手, 茫然地看着眼前這名年輕男人。

瑞安沉思半晌, 恍然大悟, 他捅了捅祢鸠, 小聲說:“小鸠,我知道了——他就是那個高三的轉學生, 分到這間宿舍了!”

祢鸠大為震驚,且不能接受這個現實:“為什麽是我?高三生難道不該去高三的宿舍嗎?”

“整個宿舍樓只有你是一個人住的,當然和你一個宿舍啊。”瑞安低聲說,“我之前還羨慕你來着,可以獨占一間宿舍……這哥們兒看起來挺兇的, 自求多福吧。”

瑞安拍拍祢鸠肩膀,語氣不無憐憫。

祢鸠怕臨森聽見他們的談話, 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二人說話近乎耳語,隔着幾米遠,臨森應該聽不見他們的談話。

但瑞安說出那句“自求多福”時,臨森的眉心突然皺了起來。

瑞安被他一瞪, 感覺背上有點發涼, 毫不猶豫地抛棄了祢鸠:“祢哥,我先回房間一趟,作業帶走了。”

“等等,瑞安, 我——”

祢鸠想拉住瑞安, 但瑞安躲開他的手,像鳗魚一樣飛快溜走了。瑞安健步如飛地溜了出去, 臨走,還不忘意有所指地給祢鸠抛了個眼色:“那什麽,二位慢慢聊。”

噪音制造機瑞安離開後,宿舍內立即安靜下來。

臨森沒有和祢鸠閑聊,他在另一張空床上坐下,把裝着行李的手提箱放在床腳。臨森還沒脫掉淋濕的防霧風衣,水滴順着衣服滑下來,落在被子上。

臨森不開口,祢鸠也不便說話,他只能坐在書桌旁,悄悄打量臨森的側顏。

臨森的長相和引人注目完全搭不上邊,不論眼睛、鼻梁還是嘴巴,都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是一張過目即忘的大衆臉。

然而,他的目光卻令人印象深刻。

臨森的視線像刀刃一樣鋒利,令他如同一尊久經年月的古代石像,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祢鸠坐在書桌旁,不停地玩弄手上的筆帽。

為了緩解尴尬,祢鸠從衣櫃裏找出一張沒用過的新毛巾,把它塞給臨森:“學長,你外套濕了,快點脫掉濕衣服去洗澡吧,不要感冒了。我這裏有新的毛巾,你将就用一下。”

臨森一動不動,輕輕應了聲:“嗯。”

這一聲“嗯”後,是長久的沉默。

祢鸠姿勢僵硬地坐在原位,背後冒出冷汗。

尬住了。

祢鸠放下被掰變形的筆帽,問:“學長,你帶了換洗的衣服嗎?我去放熱水。”

臨森點點頭:“帶了。”

祢鸠站起來,快速沖向浴室。

浴室裏亂七八糟的,祢鸠搬進來後就沒收拾過浴室,漱口杯、牙刷和牙膏被他一股腦堆在盥洗臺上,沐浴露和洗發水也随意地丢在浴缸旁邊。

祢鸠對自己的不修邊幅感到慚愧,他把所有東西擺放整齊,順手擦掉鏡子上的水痕。

收拾好浴室後,祢鸠才打開水龍頭,往浴缸中放熱水。

溫熱的蒸氣一點點浮上來,祢鸠走出浴室,發現臨森正看着毛巾發呆,頭發依然濕漉漉的。

“學長?”祢鸠走到臨森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小聲說,“學長,熱水放好了。”

臨森回過神:“嗯。”

臨森朝浴室走去,祢鸠則帶上光腦,前往隔壁宿舍逃難。

住在隔壁宿舍的,是瑞安和鄧米。祢鸠敲門時,鄧米正在舉啞鈴。

鄧米聽見祢鸠的敲門聲,走過來給他打開門,探頭探腦地壓低嗓音:“祢哥,你宿舍新來的那個人,真的是轉學生嗎?”

祢鸠擔心臨森聽見,“噓”了一聲:“進去再說。”

瑞安的宿舍比祢鸠房間更亂,宿舍地面上,随機散落着零食包裝袋、被撕下來的練習冊、忘記洗的牛仔褲,讓祢鸠幾乎無處下腳。

瑞安正坐在書桌旁奮筆疾書,他聽見祢鸠進門,回頭招呼一聲:“來啦祢哥,我就知道你堅持不了多久——那哥們兒看起來陰森森的,脾氣還怪。”

祢鸠踮着腳走到瑞安身邊,敲了敲他的頭,說:“快點抄作業,別說話了。”

他繞開地上的垃圾,在沙發上坐下。

祢鸠戴上光腦,登入《召喚師》游戲。

小狼崽依舊沒有回來,不管祢鸠怎麽敲他的[靈獸匣],都聽不到任何回應。祢鸠有些失望,他退出游戲,在直播間挂上一張長期請假條,又下線了。

瑞安一邊抄作業一邊問:“祢哥,今天也不直播了?”

祢鸠說:“嗯,等呆汪回來再說吧。”

祢鸠取下光腦,在沙發上盤起腿。他打開投影,收看今天的晚間新聞。

鄧米一屁股坐到祢鸠身邊,神神秘秘地說:“祢哥,現在可以問了吧?那個人到底是誰啊,瑞安說他看起來很不好惹,是真的嗎?”

祢鸠回憶了一下臨森冰冷的目光,點頭:“對。”

瑞安回來後,立即向鄧米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臨森的可怕。鄧米聞言,不無憐憫地拍了拍祢鸠的肩膀。

鄧米:“堅強點,祢哥。”

新聞上,正在播送麥哲倫雲星系的最新消息。

根據戰地記者傳回來的消息,魔君匪玉昨日突然離開了前線,魔族軍隊不得不停止擴張,暫時在麥哲倫雲星系駐紮下來。

鄧米也在看新聞,說:“原來他真的在前線啊,明明躲在後方指揮就好了。”

“魔族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改變自己的五官、體态甚至種族。”一旁奮筆疾書的瑞安擡起頭,“據說那名在戰場上鼓舞士氣的魔族,其實是魔君的替身。不過,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确定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鄧米咂舌:“竟然可以改變自己的外貌……生物老師說魔族的靈力非常強大,看來他沒有逗我們。”

祢鸠随手撿起一塊橡皮,朝瑞安丢過去:“快點抄作業,別說廢話!”

鄧米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祢鸠在隔壁宿舍磨蹭到十一點半,直到快要熄燈時,才被瑞安趕了出來。

祢鸠回到宿舍,發現臨森已經洗完澡了。

臨森穿着寬松的衣服坐在床上,他頭發濕漉漉的,身上冒出潮濕的熱氣。

宿舍面積不算大,公用書桌和床之間只隔了幾米。祢鸠坐在書桌旁,可以感覺到臨森身上的熱度。

祢鸠在書桌旁坐下,宿舍面積不算特別大,公用書桌和床之間只隔了幾米,祢鸠可以感覺到從臨森身上飄過來的熱氣。

兩人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祢鸠尴尬地盤起腿,認真思考該怎麽挑起話題。

這時,臨森突然開口說:“你剛才去哪裏了?”

臨森問得非常自然,祢鸠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練習冊,如實回答:“我去找同學了,他剛抄完我的作業。”

臨森似乎對祢鸠的坦誠很滿意,表情放松了些:“抄作業啊……是剛剛那個人嗎?他就住在隔壁吧,我聽見聲音了。”

為了保障學生們的良好作息,宿舍樓隔音效果很好。正常來說,臨森絕不可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但祢鸠沒有察覺到異常:“對,是他。”

臨森一改之前的冷漠,朝祢鸠揚起嘴角。他顯然在努力保持和藹,露出笑容時,面部肌肉還是有些僵硬。

祢鸠對他突然改變的态度有些摸不着頭腦,從衣櫃裏找出自己的睡衣。

祢鸠說:“學長,快到熄燈時間了。我去洗個澡,你也快點吹幹頭發睡覺吧。”

臨森點頭:“好。”

臨森和祢鸠同時站起來,朝衛生間走去。

兩人在衛生間門前卡住了。

他們突然客氣起來,臨森後退一步:“你先用,我不着急。”

祢鸠連連擺手:“不不不,學長先,我洗澡很慢的。”

臨森對祢鸠的客套有些不耐煩,表情立刻垮了下來,不悅地注視着祢鸠。祢鸠察言觀色,見狀乖乖溜進衛生間。

因為已經到熄燈時間了,祢鸠快速沖了個澡。他從浴室出來後,發現臨森正在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祢鸠指了指衛生間裏的吹風機:“學長,把頭發吹幹吧,等下會感冒的。”

臨森睜開眼睛,朝衛生間走過來。他拿起吹風機,半天沒找到打開它的方式。

祢鸠:“……”

祢鸠走到臨森身旁,指着開關:“學長,要摁這個鍵才能打開它。”

臨森将出風口面向自己,按下開關。

熱風一湧而出,把臨森的短發吹得豎了起來。

祢鸠:“???”

真是個與衆不同的男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祢鸠手忙腳亂地把吹風機搶過來:“學長,別碰吹風機了!我來給你吹頭發吧!”

為了讓臨森放心,他又補了一句:“放心吧,給別人吹頭發我特別有經驗,以前我偷偷在家養了一只狗,每次洗澡都是——”

祢鸠舌頭一轉,把那句“都是我給它吹毛”硬生生吞了下去。

祢鸠在心裏罵自己:“是傻子嗎!竟然用這個來舉例,你是傻子嗎!!”

幸而臨森并沒有生氣,他肩膀漸漸放松下來,默許了祢鸠的行為。

祢鸠吸取教訓,閉上了嘴,默默地給臨森吹頭發。他偷偷揉了揉臨森的頭頂,臨森頭發很硬,摸起來有些紮手,像大型動物粗糙的毛發。

祢鸠忍不住多揉了幾下,傻樂。

臨森透過鏡子,看到了祢鸠的表情。

他看着祢鸠憋笑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揚起了唇角。

因為已經超過了熄燈時間,祢鸠關掉燈,在黑暗中給臨森吹頭發。關閉吹風機後,他聽見了一個東西撞擊窗玻璃的聲音。

那東西用力撞在玻璃窗上,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祢鸠和臨森對視一眼,同時走向窗邊。

窗外,一只巴掌大的麻雀正不斷撞擊窗戶,不停地想跳進來。它渾身都濕透了,在暴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

祢鸠輕聲問:“學長,能放它進來嗎?外面雨很大,我怕它摔下去。”

“嗯,你看着辦。”

祢鸠打開窗戶,把麻雀抱了進來。房間內非常黑暗,祢鸠只能依靠觸覺和聽覺抓住麻雀,不讓它到處亂跑。

麻雀不停地掙紮:“叽叽!叽叽!”

祢鸠連忙把它捂起來:“小聲點,如果舍監發現你在這裏,我們都完了!”

祢鸠一手捂着麻雀,一手把它全身摸了一遍,确認麻雀是否受傷。他在麻雀身上摸到了一個硬物,那東西卡在麻雀的翅膀上,讓它無法扇動雙翼。

祢鸠嘗試把它取下來,卻發現那東西纏住了麻雀的羽毛。

祢鸠向臨森求助:“學長,你有臺燈嗎?”

臨森打了個響指,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出現在他指尖上,照亮整個房間。

臨森對火焰的控制能力遠強于瑞安和鄧米,這團火焰乖乖匍匐在他手上,縮成小小的一團,火舌并未四處蔓延。

祢鸠看着那團火焰,說:“原來學長是火屬性啊,瑞安和你一樣。”

他低下頭,翻開麻雀的翅膀,借着火光尋找那塊硬物。那是一根沾着膠水的樹枝,膠水黏在麻雀的羽毛上,已經完全凝結了。

祢鸠捧着麻雀,朝衛生間走去:“學長,我要融化它身上的膠水,可以過來幫忙嗎?”

祢鸠把麻雀放在盥洗臺上,接了滿滿一盆熱水。他仔細洗掉膠水,将樹枝摘了下來。祢鸠把麻雀捧到臨森手上,說:“學長,麻煩幫我抱着它。”

臨森動作僵硬地抱着麻雀,祢鸠則抽出兩張紙巾,吸幹它羽毛上的水滴。

火焰閃爍着溫暖的橙紅色光暈,在黑暗的走廊上格外顯眼。

“同學?”門外響起“砰砰砰”的敲門聲,舍監在外面喊道,“同學,你們怎麽沒熄燈?請把門打開。”

“是舍監?他們平時根本不巡查,沒想到今天會正好撞上……”祢鸠低聲說,“學長,快把火焰滅了!”

舍監又喊道:“同學,快開門,不然我就直接進去了!”

舍監知道全部宿舍的開鎖密碼,他見祢鸠二人遲遲沒有反應,準備輸密碼進門。

臨森立即熄滅火焰,祢鸠則手忙腳亂地把麻雀藏進浴室裏。

不遵守宿舍規章也會被扣積分點,祢鸠的現有分數為零,如果這次被舍監抓住了,他會成為帝華高中史上唯一一個積分為負的人。

相比祢鸠,臨森要冷靜得多。

他躺到離浴室近的那張床上,接着一把拉住祢鸠的手臂,将他朝自己扯了過來。

“唔!”

祢鸠下意識地擡起頭,額頭卻猛地撞到了牆。

臨森捂住祢鸠被撞到的額角,在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別說話,把眼睛閉上,假裝睡着了。”

臨森将被子蓋在祢鸠身上,把他擋住了。

剛才那一下撞得祢鸠天旋地轉,他不得不靠在臨森肩上,閉着眼睛,等待眩暈感停歇。臨森身上還帶着一點水汽和餘溫,祢鸠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香味。

兩人剛剛趴下,舍監就進來了。

舍監的目光在房間裏掃過,自言自語:“原來睡着了啊,難怪不開門……”

他走進宿舍內,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其中一張床是空的。

舍監狐疑地走到另一張床旁邊,掀開了被子。

臨森和祢鸠正擠在那張床上。祢鸠捂着腦袋,暈乎乎地靠着臨森的肩膀,看起來像是睡着了。臨森順手攬住他的肩膀,表情坦蕩地望向舍監。

舍監:“……”

他沉默許久,靜靜地把被子蓋回去,離開時還幫他們關上了門。

祢鸠過了差不多半分鐘,才從眩暈中恢複過來。

祢鸠問:“舍監老師已經走了?”

臨森:“嗯。”

祢鸠又問:“被扣了多少分?”

臨森:“沒扣。”

祢鸠一愣:“沒扣分?為什麽?難道他沒發現嗎——”

祢鸠低下頭,目光在自己和臨森之間來回掃視,半天才反應過來。

“……完了。”祢鸠跌跌撞撞地沖向門口,大喊,“老師,你聽我解釋!!”

然而,舍監已經走遠了。祢鸠看着空無一人的走廊,欲哭無淚。

他邁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宿舍,把小麻雀從浴室裏放出來。

小麻雀不怕生,它跳到祢鸠手上,輕輕啄了啄祢鸠的手指。祢鸠摸摸小麻雀胸前柔軟的絨毛,心情稍微變好了一點。

“真可愛。”祢鸠摸了摸小鳥的頭,“小心我也咬你哦。”

門外。

祢鸠剛才走得太匆忙,落下了一張物理試卷。瑞安蹑手蹑腳地走到祢鸠宿舍外,想把試卷還給他。

瑞安走到祢鸠宿舍門前,低聲說:“祢哥,你睡了嗎?我來還試卷!”

瑞安敲了敲門,發現宿舍門根本沒有上鎖,是虛掩的。宿舍內非常黑暗,他看不宿舍的全貌,但是可以聽見裏面的響聲。

瑞安聽見了一串模糊的竊竊私語,這時,祢鸠的嗓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小心我也咬你哦。”

那一刻,瑞安腦子裏閃過了無數個詞語。

男上加男。

滿頭大漢。

……

瑞安一把推開門,沖進宿舍:“學長!要我幫你報警嗎?!”

祢鸠:“……”

不愧是你,好兄弟。

翌日早晨,物理課。

臨森早上沒課,正獨自留在宿舍裏。祢鸠怕這個電器殺手火燒宿舍,把電話號碼留給了臨森,讓他有什麽不懂的就給自己打電話。

祢鸠心不在焉地做筆記時,光腦突然哔哔哔地響了。

祢鸠以為是臨森,渾身一抖,立即查看消息。

瑞安:[你們那只鳥呢?]

祢鸠松了口氣,回複:[早上天晴後,我把它放走了。]

瑞安:[我還以為你想偷偷在宿舍養寵物呢……]

接着,瑞安發來直擊靈魂的一問:[中午吃啥?]

祢鸠還沒來得及回複,物理老師就突然點了瑞安的名字:“……瑞安,瑞安?”

瑞安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唰一聲站起來:“老師,我絕對沒有玩光腦!”

祢鸠:“……”

“你在說什麽啊……”物理老師翻看着瑞安的作業,說,“瑞安,我是想表揚你。昨天那麽難的題,你全部做對了,而且還寫出了超綱的解法。”

物理老師合上作業,欣慰地笑了:“可以請你來給同學們講解一下這道大題嗎?”

瑞安的物理作業,一字不漏地抄了祢鸠的草稿。

其中一道大題,祢鸠在草稿本上寫了兩種解題方式,第二種解題方法現在還沒學。但瑞安看不懂,全部抄了下來。

瑞安動作僵硬地站起來,抱着草稿本朝講臺走去。從祢鸠身邊經過時,瑞安拼命給他使眼色求助,眼皮都快抽筋了。

瑞安用口型說:“祢哥,救我!”

祢鸠緩緩舉起右手,朝瑞安比了個大拇指。

他用口型回答:“加油!”

瑞安:“……”

不愧是你,好兄弟。

中午。

瑞安之前答應請祢鸠吃一周午飯,他沒有食言,和祢鸠一起來到食堂。

瑞安在食堂裏找到一個空位,祢鸠端着餐盤在他對面坐下來:“太奇怪了……今天竟然沒有賣紅燒肉。”

瑞安嘲笑他:“這是人品問題啊,祢哥。”

瑞安開始狼吞虎咽地吃自己餐盤裏的洋蔥牛肉,他吃相很差,嘴上沾滿了黑胡椒粒。

祢鸠見狀,立刻抓住了反擊的機會:“小學生。”

瑞安故意惡心祢鸠,他嘟起嘴朝祢鸠靠過去,要把黑胡椒蹭到他身上。

“瑞安!”祢鸠死死抵着他肩膀,“我沒有換洗的衣服了!”

就在瑞安的油嘴即将蹭到祢鸠袖口時,一只手突然橫插過來,攔在兩人之間。

那個人将一張餐巾紙遞給瑞安:“拿着。”

祢鸠回頭,看到了臨森。臨森的面容沒有明顯的記憶點,但身上有種陰郁又凜冽的氣質,讓人能一眼就将他分辨出來。

臨森見瑞安滿臉驚愕地盯着自己,抖了抖紙巾,重複道:“拿着。”

瑞安回過神來,連忙接過紙巾,迅速擦掉自己嘴上的胡椒粒。

臨森在祢鸠旁邊坐下。

他一來,兩人頓時安分了。瑞安和祢鸠一聲不吭地吃飯,脊背挺得筆直。

祢鸠為了快點離開這個尴尬的地方,風卷殘雲地端起餐盤吃飯。他囫囵吞棗,被一塊土豆噎到了。

臨森拍了拍祢鸠的背,端給他一杯水:“怎麽不小心點。”

祢鸠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謝謝、咳咳咳——”

臨森手撐着下巴,說:“還像以前一樣……”

他這句話說得輕不可聞,祢鸠和瑞安都沒能聽清。

在臨森的注視下,祢鸠快速吃完飯,開始收拾餐具。

瑞安問:“祢哥,你等下要去體育館嗎?”

祢鸠說:“嗯,下午沒課,我借了單人練習室。你要和我一起嗎?”

瑞安剛想答應,一轉頭,卻對上了臨森的視線。

臨森眯着眼睛,冷冰冰地望着瑞安。

瑞安醍醐灌頂,立即拒絕了:“還、還是算了吧……我下午有點事。”

臨森抓住這個時機,雲淡風輕地插了一句:“我正好要去體育館。”

祢鸠見狀,只能硬着頭皮說:“走吧,學長。”

祢鸠預約了射擊館單人練習室的使用權,在這裏練習射擊精确度。他借了一筐棒球,用棒球投擲幾十米外的靶子。

臨森站在練習室外,透過玻璃牆,觀察着祢鸠的動作。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來。

臨森走進練習室,問:“你不會用靈力嗎?”

祢鸠放下棒球,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沒有屬性。”

“我不是說這個。”臨森順手撿起一個棒球,把它塞到祢鸠手中,“握着它,我教你。”

臨森站在祢鸠身後,不由分說地握住了他的手腕。祢鸠被臨森向後一拉,脊背緊貼在他胸前。

一股強大的靈力從臨森身上溢出,緩緩爬到祢鸠脊柱上。祢鸠感覺像被電針輕輕紮了一下,酥麻感從脊椎尾部傳上來,電流似的直接沖向後腦。

在靈力的沖擊下,祢鸠四肢有些脫力,軟綿綿地挂在了臨森雙臂上,任由他舉起自己手腕。

臨森調動着祢鸠體內的靈力,讓靈力像海浪一樣,在祢鸠身體內四處流動。

祢鸠感覺臉頰越來越熱,神智都有些不不清醒了。

他靠在祢鸠耳邊,說:“把靈力推向手指,身體不要用力。”

祢鸠點點頭,在臨森的輔助下,他引導着靈力朝指尖彙聚,将棒球推了出去。棒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砸在靶心上。

“對,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

臨森收回靈氣,松開了手。

祢鸠向前邁了幾步,遠離臨森。他連續深呼吸幾次,滾燙的臉頰終于漸漸降溫了。

臨森朝休息區走去,說:“有不會的就叫我,我在外面。”

他在休息區坐下了,遠遠地看着祢鸠練習投擲。

祢鸠撿起一個棒球,用靈力把它推了出去。在靈力的加成下,棒球速度極快地朝靶子飛去,命中靶心,甚至把靶子撞倒了。

祢鸠看到自己的學習成果,激動得跳了起來。

臨森不自覺地跟着笑了:“這小子……學得還挺快。”

這時,一名學生走到了臨森身旁。

這個人也是高三生,他消息靈通,認出了轉校生臨森。他在臨森身邊坐下,笑着朝他搭話:“同學,你也在射擊館練習嗎?虛拟戰艦還是鐳射槍?”

臨森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名學生不死心,順着臨森的目光望向祢鸠,又問:“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挺努力啊,應該是在為比賽做練習吧?我挺擅長投擲的,要不然——”

臨森一言不發地戴上耳機,隔絕了對方的聲音。

那個人被臨森徹底無視了。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咳嗽幾聲。

十幾米外的單人練習室裏,祢鸠踩到了一個棒球。他重心失衡,從單人練習室中模模糊糊地傳來一聲“啊”。

這時,臨森突然坐直了身體,順手摘下耳機。他緊盯着祢鸠,似乎下一秒就要從長椅上站起來。

直到祢鸠恢複平衡,臨森才放松下來,重新坐了回去。

高三生:“……”

氣氛有點微妙。

祢鸠整整一個下午都在練習使用靈力,直到夕陽西斜,才終于離開練習室。

祢鸠搭着運動毛巾走出來,一擡頭,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區的臨森。臨森戴着耳機,正望着窗外發呆,金銅色的眼睛浸沒在夕陽下。

祢鸠朝臨森揮揮手:“學長,我們回宿舍吧。”

臨森剛買了一瓶冰鎮的純淨水,他把蓋子擰開,遞給祢鸠。

祢鸠接過水瓶:“謝謝學長。”

祢鸠喝了一口冰水,偷瞄臨森的表情。舍友關系終于沒那麽僵硬了,他感到十分欣慰。

祢鸠和臨森回到宿舍。

祢鸠的光腦已經沒電了,他從床頭櫃中找出充電器,發現自己向學長借的充電器還沒還回去,依舊躺在桌子的抽屜裏。

祢鸠把那個充電器拿出來,自言自語:“竟然忘了,今天就還回去吧。”

臨森聽見祢鸠的聲音,目光朝他轉過來:“你要去幹什麽?”

祢鸠朝門外走去,說:“哦,我要去找住在對面樓的學長,把充電器還他。剛開學就借了他的東西,直到現在都沒還,我怕再拖下去又會忘。”

臨森跟了過來,眉心緊蹙:“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祢鸠見臨森情緒不太好,就沒有拒絕。

他說:“好啊,我請你吃樓下便利店的冰淇淋,昨天我和瑞安吃到了一種特別好吃的冰棒……”

祢鸠說個不停,和臨森一起走到對面的宿舍樓。一路上,臨森對祢鸠亦步亦趨,幾乎寸步不離。

祢鸠來到學長宿舍門前,敲了敲門。

幾秒後,裏面傳出一聲應答:“來了來了——是祢鸠啊,下午好!”

祢鸠把充電器遞給他,說:“學長,我來還充電器了。不好意思,借了那麽久才還你……”

學長好脾氣地擺擺手:“沒事的,我有備用充電器,不着急。”

“祢鸠,你是不是參加校際比賽了?我這裏有多餘的高一輔導書,剛好送你幾本,快點進來。”學長說着,擡頭掃了臨森一眼,問:“這位是……?”

臨森瞪着學長,在祢鸠回答之前,語氣冷淡地開口了:“他的舍友。”

祢鸠本以為臨森會無視學長,完全沒料到他竟然答得那麽快。他回頭看了臨森一眼,臨森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變了臉色,擠出一個微笑。

祢鸠心裏有點困惑,走進宿舍裏:“謝謝學長。”

祢鸠和學長在沙發上坐下,臨森擠到祢鸠身邊,巧妙地把他和學長隔開了。

學長給他們倒了兩杯茶,朝書桌走去:“你們先喝茶,我去拿教輔資料。”

學長走遠後,臨森開口了:“你和他挺熟吧。”

“啊?”祢鸠一時沒反應過來,“有嗎?”

臨森說:“嗯,有。”

祢鸠這才意識到,臨森剛才那句話并不是疑問句。從祢鸠的角度,只能看見臨森的側臉,他抿着嘴唇,臉也板了起來。

臨森似乎心情不好。

祢鸠用膝蓋碰了碰臨森:“怎麽了?”

祢鸠剛從體育館回來,尚未換掉身上的運動短褲。他體溫較高,膝蓋碰到臨森大腿時,溫暖的熱度透過衣料,傳到臨森皮膚上。

臨森依舊黑着臉,說:“我以為你和他不熟。”

祢鸠有些莫名其妙:“确實不熟啊,我連學長的聯系方式都沒有,平時也根本見不到他。”

臨森聞言,緊鎖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了。

他輕輕發出一個鼻音:“嗯。”

祢鸠二人沒在學長宿舍裏待太久,坐了十多分鐘,就抱着幾本教輔資料回去了。

經過樓下的便利店時,祢鸠一拍腦袋:“對了——我要請你吃冰淇淋!”

祢鸠拉着臨森走進便利店,徑直走向那排冰櫃,尋找自己昨天吃的那種冰淇淋:“藍色包裝、藍色包裝……找到了!”

祢鸠拎着兩根冰棒走向掃碼臺,付款後,将其中一根遞給臨森:“這是你的。”

臨森接過冰淇淋。

他暗中觀察祢鸠的動作,和他一起撕開包裝袋、将包裝袋丢進垃圾桶、把冰淇淋塞進嘴裏。

這根冰淇淋呈半透明的奶白色,在冰淇淋正中央,有一片被凍在冰塊裏的薄荷葉。冰淇淋是薄荷味的,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祢鸠咬了一大口冰淇淋,被冷得頭疼,俯身咳嗽起來:“咳咳咳——”

臨森想伸手拍拍他的背,但就在他的手即将搭到祢鸠肩上時,祢鸠突然直起了腰。臨森立刻收回手,故作無事地把目光移開了。

祢鸠沒注意到臨森的小動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下子吃太多,真的會頭痛啊。”

臨森咬了一口冰淇淋,嘗到了甜甜的味道。

他問:“竟然是甜的……我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是什麽?”

祢鸠聽說臨森是第一次吃冰淇淋,有些驚訝。不過他很快想起來,有些重視工業發展的星球已經放棄了生産輕工業品的工廠,如果臨森出生在那些星球,沒見過也正常。

祢鸠還記得歷史教科書上的科普,說:“這是冰淇淋,幾千年前的技術了。那時候。人類還處于古地球時期,為了降暑,人們在冰窖中儲存冰塊,在夏天把冰塊挖出來,做成冰沙。”

祢鸠和臨森在宿舍樓旁的階梯上坐下,祢鸠舔掉融化的冰淇淋,晃蕩着雙腿。

臨森突然說:“我可能過幾天就要走了。”

祢鸠愣了一下,腿上的小動作也停了下來:“為什麽?你要搬出宿舍嗎?”

臨森含糊地應道:“嗯。”

祢鸠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他感覺有點可惜,心裏也空落落的。

他想,如果相處的時間長一點,他們也許能成為好朋友。

翌日。

祢鸠昨晚補作業到淩晨,早上根本沒有聽見鬧鈴聲,睡過頭了。他睡得昏昏沉沉,隐約覺得時間很晚了,但卻并沒有放在心上,又把頭埋進被子裏。

這時,有人拉開了祢鸠身上的被子。

臨森的嗓音在祢鸠頭頂響起,聲音模模糊糊的:“……快點,你要遲到了。”

聽見“遲到”二字,祢鸠才終于睜開眼睛,他看了一眼時間,睡意頓時煙消雲散。

祢鸠擡起頭,發現臨森正站在自己床邊,俯身看着他。

臨森已經換上了制服,他身材挺拔,那件款式平常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像定制成衣一樣合身。

臨森見祢鸠一動不動地盯着自己,又催促道:“該起床了。”

“啊、好,我現在就起床!”

祢鸠回過神,頂着一頭亂發,慌慌張張地從床上坐起來。

出門時,臨森遞給祢鸠一袋果醬面包和牛奶:“你的早餐。”

祢鸠大為意外,驚喜地接過面包牛奶,說:“是給我買的嗎?謝謝!”

面對祢鸠的道謝,臨森扭開了臉。

半晌,祢鸠才聽見他的應答:“不客氣。”

上午最後一節課,祢鸠收到了臨森的短信。

臨森:[中午有空嗎?]

高一教學樓離食堂最近,祢鸠以為他想讓自己幫忙打飯,回道:[有空啊,要我幫你打飯嗎,你想吃什麽?]

過了許久,臨森發來回複:[我去教室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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