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付伯林看着白芸。
白芸特別硬氣, 下巴一揚,她就不信了,在大隊裏口碑還算不錯的付小叔面前, 付伯林這個當侄兒的還能欺負她!
是的。
付伯林沒有欺負她, 也沒有再死揪着這事不放。
他直接告訴付小叔:“小叔,這位白芸同志思想很有問題,那天你不在, 她拿了五十塊錢叫我……”
“付伯林, 你閉嘴!”白芸聽出來了,付伯林想揭她老底,把那五十塊錢的‘故事’說出來。
這怎麽行!
這會毀了她的形像的!
白芸都吼起來了:“你給我閉嘴!”
付伯林充耳不聞,還在那說:“說讓我把……”
白芸絕望的發現,付伯林是個油鹽不進的。
她很快就有了決定:“我說。”
付伯林停住了。
然後問:“你是站着說還是坐着說?”
白芸沒搭理他,然後黑着臉走到桌邊,坐到長凳上去了。
她剛才在那屋站得夠久了,腿都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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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芸就開始說了:“這事是安雪蓮起的頭, 她特別恨你,想要搞臭你的名聲。她的想法是找一姑娘, 跟你不清不楚的,趁着這個時候帶人過來捉奸。”
付小叔一臉震驚。
他沒想到還有人會這麽壞!
張毛也在聽,“那安雪蓮為什麽恨老四啊?”
老四?
又是誰。
白芸一頭霧水。
“就付伯林啊,那姓安的跟我們老四沒啥關系啊,咋恨上的?”張毛納悶了。
“情債。”白芸想了想說,“她說付伯林有新歡, 甩了她。”
她一邊說一邊看付伯林, 眼神裏透着那麽看人渣的意思。
反正這又不是她的事。
她為什麽要幫安雪蓮瞞?
張毛一臉羨慕的看着付伯林, “你有對象了?”之前安雪蓮, 好像長得挺好看的。
等等,不對啊,那姓安的不是嫁人了嗎。
張毛心裏啧啧兩聲:老四的口味還挺重。
付小叔聽得皺起了眉。
付伯林這男女關系太混亂了。
付伯林淡定的為自己解釋:“我沒有對象,那位姓安的姑娘現在跟我沒關系。”
還說了:“我以後真有對象了,肯定會告訴你們的。要是你們從外頭聽到那誰誰說我談朋友談對象什麽的,別信。對了,三十歲之前我不打算結婚!”
三十歲都不結婚了?
白芸的眼睛在付伯林的身上晃了幾圈,這,付伯林身體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啊?
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用得太頻繁了,壞掉了?
白芸又瞅了一眼。
付小叔額頭突突的跳。
“你看什麽。”付伯林覺得白芸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沒有。”白芸扭頭,“你讓我說的事我都說完了,這會也不早了,我得走了。”要是付伯林敢攔她,她就跟付伯林拼命!
“你走吧,”付伯林壓根就沒想攔,還說了,“以後不管有事沒事,你別來我家了。”都來兩回了。
每次來都帶着事。
白芸都走到門口了,聽到這話,翻了一個大白眼。
當誰稀罕來!
這破地,以後請她來她都不來,那五十塊錢,就算是喂狗了!
可狗也花不了那麽多錢啊,白芸想到那錢心好痛。
白芸走後。
付伯林看付小叔坐那沒動,像是在想事。只能他去栓門了,人都走了,事情也完了,他得去睡覺了。
付伯林有些困了。
付伯林剛栓上門,就聽付小叔喊他:“伯林,你過來。”
“小叔,有事明天再說吧,我好困。”付伯林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了。
他還強調:“明天四點就要起來去上工了。”睡不了幾個小時了。
付小叔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聽到啥?
伯林說自己要上工!
天啊。
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付小叔怔了一會,然後趕緊點頭同意:“行行行,那你去睡,明天早點起來去上工。”就怕遲一步付伯林反悔。
付伯林點點頭,“行。”準備回屋。
付小叔在那說,“明天我早上起來喊你啊。”
必須叫付伯林起床啊,萬一又賴床怎麽辦。
付伯林回頭,“小叔,你明天幾點走啊?”
“跟你一樣,四點起來,四點半走吧。”付小叔本來沒想這麽早出發的,但是,付伯林要上工這事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得早起來。
他要親眼看着付伯林去上工才行。
“好,那你叫我。”付伯林打着哈欠回屋了,然後關門睡覺。
等屋裏沒動靜了。
張毛才壓低聲音問付小叔:“他是不是受啥刺激了?”
竟然要說去上工。
付小叔盯着張毛:“你別管他受不受刺激,他能上工去賺錢,是好事。人勤快了,那些嫂子們才願意把姑娘嫁過來。”
說完這話後,付小叔就開始問張毛趙家那群人來時的具體情況,這回張毛說得更細了。
他還說了付伯林被人搶了的事。
好在他厲害,把籃子跟搶走的飯都搶回來了!
張毛特別驕傲。
這事付小叔真不知道。
他不光不知道這事,他也不知道許秀枝去付山梅家鬧了。
沒人跟他說啊。
他說完人就回來了。
對了。
他還把金嬸嫂子送回去了,不知道為什麽,金嬸嫂子家滿是人,山嫂都在那邊呢。
他沒過去。
在路口看到金花嫂子平安到家,他就走了。
結果回到家就看到一堆人堵着。
再說這會。
付小叔聽到付伯林被人搶了東西,臉色變了。
他才出去一會,付伯林又是被人搶東西又是被人找麻煩,怎麽回事啊。這事怎麽這麽邪乎啊,是不是家裏動了啥,風水不好啊。
付小叔犯愁了。
這回他要出去好幾天呢,就這麽個情況,留付伯林一個人在家他還真不放心。
第二天。
公雞才剛叫兩聲,付伯林就被人搖醒了。
他感覺才剛睡。
“四點了,該起來了。”付小叔三點多就醒了,他晚上沒怎麽睡,聽到雞打鳴了就過來叫付伯林了。
“別睡了,大夥都起來了。”付小叔晃了付伯林好幾下,付伯林才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
他往窗戶外頭瞅了一眼,天還是黑的啊。
他又想躺下了。
最後還是被付小叔強硬的揪起來了。
張毛也一塊起來的,他沒走。
昨天晚上付小叔跟他說好了,讓他在這裏住幾天,等付小叔回來再走,報酬是布票。
張毛當然答應啊。
就算付小叔不給,也會同意的啊。
付伯林最近走背運,挺招小人的,得有人幫着鎮一鎮。
付伯林沒想到,他小叔還做了疙瘩湯,他碗裏還放了一個荷包蛋呢。
都是付小叔一大早起來做的。
“小叔,家裏哪來的面粉啊?”付伯林昨天找過的,沒看到面粉啊。
付小叔道:“在廚房的櫃子裏,米也在裏頭。”
柴米油鹽這類東西,都是付小叔管的。
飯也是他做。
付伯林喝了一口疙瘩湯,又吃了好幾個面疙瘩。
張毛也起來了,坐他對面吃呢。
付伯林是正常的大碗,而對面的張毛,用的碗比他足足大了一號。
付小叔吃東西也快,一邊吃一邊告訴付伯林,“壇子裏有些醬菜,還有腌蘿蔔,菜園子裏辣椒應該長起來了。”
豆角,青菜啥的。
付小叔先前給了一點許秀枝,這會菜園子的菜不多了。
要是張毛不在這,付小叔肯定讓付伯林去山嫂家吃飯了,等他回了給錢。
可現在不行。
山嫂肯定不樂意張毛去她家蹭吃的。
畢竟張毛是外人,名聲又不太好,是個混子。
說到腌蘿蔔,付伯林想起來了,昨天金花嬸子說給他的腌菜啥的還沒拿過來呢。付伯林心裏默默的把這件事記下,準備中午的時候去金花嬸子家一趟。
張毛說了:“小叔,老四,等我就回我們大隊了,我晚上再過來。”
他得回家吃飯。
總不能指望老四這家夥做飯吧。
會餓死的。
“行。”付小叔松了口氣,“等會你走的時候,帶點富強粉回去。”
“小叔,不用。”
“別客氣,這是伯林他爹的老戰友寄過來的,不用錢的。”付小叔說了這話之後,張毛才同意帶點富強粉回去。
富強粉算是面粉中比較好的牌子了。
張毛一聽不用錢,立刻就同意了,還問:“老四他爹那老戰友還會寄東西過來啊?”
付小叔想到大哥的那些朋友,不禁笑了,“是啊,以前還給伯林寄過小衣服呢,都是挺好的人。”
付伯林也是頭一回聽說這事。
原主的父親都死了十年了吧,他的那些戰友還記得這麽個人啊。
挺讓人感動的。
剛吃完早飯。
山嬸就過來了,她是帶付伯林一塊上工的。
剛才付小叔去過她家,跟她說了一聲,讓她帶帶付伯林。付小叔主要是想山嬸盯着付伯林幹活。
怕付伯林這小子說一套做一套。
嘴上說去上工,拿着工具假模假樣的過去,幹不了一會就溜了。
付小叔跟山嬸在那小聲說話呢。
“嫂子,伯林幹活您要是方便,幫忙盯着一點,別讓他半路跑了。”
“行。”山嬸道,“交給我,你放心。”
付小叔又說,“嫂子,這是伯林的飯錢,你拿着。”
“怎麽又給錢,上次還沒完呢。”山嬸不願意接。
付小叔硬是遞過去,“您就拿着,擱我們手上遲早要用的。”
山嬸一聽這話,立刻就把錢接了過去。
是要用。
她怕付小叔把錢給那姓許的用了。
還是留在她這安全。
說到這。
山嬸有件事想問:“昨天我從山梅家回來,聽孩子說你家鬧哄哄的,出啥事了?”
山嬸回到家的時候。付伯林家裏是黑的,燈都沒點,肯定是睡了啊。
付小叔就稍微說了一下。
山嬸聽了直皺眉,“這趙家人以前看着是個明白人啊,怎麽做出這種糊塗事。”
付小叔也不想說了,“都過去了。”
山嬸看着付小叔,看了半天,還是問了:“昨天許秀枝來過,你知道嗎?”
付小叔點點頭。
付伯林跟他說了,下午的時候許秀枝來找過的。
山嬸看付小叔的表情這麽平靜,還以為他不知道許秀枝昨天在付山梅家鬧起來的事。
他知道啊?
那他怎麽沒什麽反應啊。
山嬸想不通。
又瞅了付小叔好幾眼。
昨天那事鬧得可不小。
付伯林吃飽喝足,拿着鐮刀走過來了,“山嬸,我們走吧!”早上的空氣就清新,舒服。
付伯林幹勁十足。
“行,那走吧。”山嬸領着付伯林走了。
付伯林走後,張毛跟付小叔也走了。
張毛回自個大隊幹活去了。
付小叔要去城裏,幫他哥的那個截了腿的老戰友開車。
天還沒亮。
這屋裏就沒人了,門上挂着一把鎖。
許秀枝一晚上都沒睡着,她是睜着眼睛到天亮的。
早上雞一叫,她就起來了。
先收拾屋裏,然後去了廚房煮了米飯,焖了豆角,又炒了兩個青菜。
她大兒子付立飛陰沉沉的站在廚房門口,“媽,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怎麽那麽晚回來啊?”
許秀枝拿着鍋鏟的手一頓。
回頭,擠出笑臉:“我有點事。”
付立飛聲音沒有什麽情緒,“有什麽事啊,是不是又去見那個付正軍了?”
許秀枝眉頭一皺,“付正軍也是你叫的嗎,你得喊叔。”
付立飛冷笑。
叔?
狗屁叔!
他直接說了:“媽,我家也沒到餓死的地步,你老找他幹嘛?大伯娘說你們有多難聽你不知道啊??”
許秀枝搖搖頭,“你不懂。”她的眼神裏滿是悲傷,“你還小,你不懂。”
“我不小了,我快十歲了,等我長大,我就帶爹去首都的大醫院,把他冶好!”付立飛望着許秀枝,小手握成拳,有一句他想說,但到底沒有說出口。
他真的想問他媽:昨天他爹發病了,她到底死哪去了?是不是出去找那個野男人了。
他們家到底多缺錢啊。
是要餓死了嗎?
昨天他從奶奶家回來,發現爹躺在地上不醒人世,還以為……自己要沒爹了呢。
他自個把他爹扶到床上,用毛巾把爹臉上的髒污給擦幹淨的。
他都不敢去奶奶家幫人幫忙。
他怕奶奶他們知道他媽又不在家。
他爹這病,常年在床上癱着,只要不刺激他爹,就沒事。
藥是發了病才吃的。
“立飛,媽給你裝了飯,等上學的時候中午吃啊。”許秀枝手腳麻利的把飯跟菜裝到飯盒裏,鋁制的那種,還有蓋的。
“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現在農忙,學校放假了。”付立飛面無表情,“不用上課,等會我跟你一塊去地裏幹活。”
許秀枝扭頭看他,“放假了啊?”
“農忙假。”付立飛又說道,“你把我爹的飯給準備一下,我去給他喂。”
他怕他媽去喂飯,又給他爹刺激出毛病來。
“你那學費……”許秀枝道,“我想想辦法。”
付立飛回頭,“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不用管,奶奶說了,幫我出。”他停了一會又說道“你還是想想櫻子的學費吧。”櫻子是他妹妹。
“媽,你少去刺激我爹,他就不會去醫院花錢了啊。”付立飛又說了一遍。
許秀枝道:“我沒刺激他。他那病不就是那樣嗎,就躺着,也說不出話,能受啥刺激。”她一提到自個男人,語氣就冷淡了下來。
跟個廢物一樣。
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她現在看到那個人就覺得反胃。
剛病那一會,付洪文還能說話的。
後來就會嗚嗚呀呀的,話都說不清了。
好不了,又死不掉。
盡拖累人。
許秀枝有時候恨自己心怎麽不再狠一點,要是心再狠一點……
許秀枝把飯添好,遞給付立飛。
付立飛端了飯去了他爹的屋,打開門,就是一陣怪味。
常年癱在床上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味,挺正常。
付立飛已經習慣了。
付立飛坐到床邊,喂飯。
付洪閉着嘴,不肯吃。他眼珠子不停的往門口看,嘴裏啊啊的叫着。
付立飛嘆了氣。
說道,,“我媽昨天回來了,應該沒啥事。”
付洪文眼睛直直的盯着付立飛。
付立飛低聲說道,“等會我出去打聽打聽。”
癱在床上的付洪文這才安靜下來,乖乖吃飯。
付立飛喂完飯,拿着空碗到廚房。
他媽又不見了。
廚房沒有,其他屋子也沒有。
付立飛就去找他妹,“你看着爹,我出去一會。”
付櫻子不太願意,她低着頭沒吭聲。
那屋味難聞。
付立飛有些不耐煩:“聽到沒有?”
“聽到了。”付櫻子小聲應了,再不答應,她哥該吼她了。
脾氣真大。
付立飛這才出了門。
昨天他媽說學費不夠,估計是找付正軍‘要錢’了。
應該是沒要到的。
要不然,今天早上他媽應該喜笑顏開才是。
付立飛自個猜,可能他媽又去找那個付正軍了。
他媽跟那個付正軍一般是在他家附近一個樹後面見面的,那地方隐蔽,一般人發現不了。
付立飛出去找他媽。
樹後面沒有。
難不成是去了付正軍家裏?
想到這,付立飛臉色變得鐵青。
要真這樣,那他媽只怕不想留在他們這個家了。
付立飛飛快的往付正軍家跑去。
他知道付正軍家住哪。
他到的時候,看到他媽對着付正軍家門口那把鎖發呆。
付立飛可算是放心了。
接着就看到他媽彎下腰,在門檻那摸摸索索,可摸了半天,啥也沒有。
那邊,許秀枝想不明白,“以前付家這鑰匙是放在這裏的啊,什麽時候變的位置?”
原本是放在這的。
但是付伯林那鑰匙擱到山嬸家了。
放山嬸家比放這安全,付伯林跟張毛說好了,張毛要是來了,直接去山嬸家拿鑰匙。
山嬸家有人的。
付立飛在那看了一會,他媽還在付正軍家,左右來回的走。他受不了了,直接走過去,拽着他媽就走,“我們回家!”
許秀枝看付立飛,“你怎麽來了?誰讓你來的?”
她甩開付立飛的手,“走什麽走啊,我在這等人呢。”又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要不然,我至于厚着臉皮借錢嗎?”
付立飛聽不得這話,他怼了回去:“為我們?為我們什麽啊,讀書嗎?那我不讀了行不行,我跟櫻子就在家,幫你種地賺錢。咋樣?”
天天為他們。
真好笑。
他在家活少幹了嗎?
是沒去割豬草還是沒去撿稻穗啊?
許秀枝惱羞成怒,“你閉嘴。你爹那樣了,我養你這麽大,容易嗎?”
付立飛斜着眼睛看她。
他媽真是自個養他們,他就不說什麽了。
跟個男的不清不楚,弄得家裏全都知道,平常還覺得自個為家裏犧牲多大似的。
付立飛年紀雖然小,但是心理成熟得早。
沒辦法,家裏就這樣,能不長大嗎?
付立飛盯許秀枝盯得太緊了,她沒去在付正軍家外頭等。
只能跟着兒子一塊回家了。
路上,付立飛突然問:“以前你不去他家的,現在這麽避諱,為什麽?”
許秀枝沒回答。
只是臉色陰沉了許多。
付立飛又冒出驚人之語:“他是不是不要你了。”
啪。
許秀枝一巴掌打到兒子的臉上。
打完又後悔,可又拉不下臉道歉。
付立飛卻笑了,“原來是這樣。”
許秀枝看着到付立飛在笑,覺得這孩子太不像話了,“不準笑,你這孩子怎麽回事,怎麽跟大人說話的。”
付立飛心裏高興啊。
斷了好啊。
斷了之後他爹就不會因為他媽給他爹戴綠帽子的事生氣了,只要不受刺激,他爹還能多活幾年呢。
許秀枝臉色極差的跟着付立飛回了家。
付櫻子氣鼓鼓的站在門口,“你們怎麽才回來,他一直在叫!”煩死了。
說是的她爹付洪文。
讨厭死了。
付櫻子比付立飛還小一歲,才八歲,許秀枝因為這個閨女長得像自己,不免多寵了幾分。這性子就養得嬌了些。
許秀枝一進來就聞着臭味了,估計是付洪文拉了。
付立飛擡腳準備過去幫他爹收拾的。
被許秀枝拉住了,“你回去寫作業。”
這事還是她來吧。
兒子的手那麽幹淨,是用來拿筆的,不适合碰屎啊尿啊那些髒東西。
付立飛沒吭聲。
這給他爹清洗的事是挺讓人為難的。
他手勁小,連幫他爹翻身都有些費力。
付立飛看着他媽去了他爹的屋,他垂下眼。
那屋又傳來了摔打聲跟罵聲。
付立飛快步走了過去。
付伯林這會正在田裏割稻子。
他鞋子在田埂上放着,他是赤腳下來的,田裏有水,要麽光鞋,要麽穿膠鞋。
他褲腳也挽到膝蓋了。
他機械的重複着割稻谷的動作。
從一開始的生疏,到現在的慢慢熟練,他割了幾個小時了?
太陽出來了,挂在東方。
溫度慢慢高了起來。
付伯林的衣服被汗水打濕了,越來越熱了。
付伯林感覺自己的手心有點疼。
他沒管,繼續幹活。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幹的這塊田,別人都割了大半了,他才割了三分之一,比別人慢多了。
不好意思休息。
還是繼續幹吧。
付伯林咬着牙繼續割。
手心越來越疼,割稻的效率也慢了下來。
汗水流得都攔住付伯林的眼睛了,他直起腰,用濕噠噠的衣袖擦了擦汗。他頭一次出來收稻,沒經驗,沒帶毛巾,只能用衣袖擦汗了。
腰也疼,感覺快直不起來了。
也沒起風。
就聽到樹上的蟬在那瞎叫了,叫得人更煩躁。
付伯林站着休息了一會,準備彎腰繼續割,他瞅到自己的小腿上有個土黃色的東西,正在往他肉裏鑽。
螞蟥!
吸血的!
付伯林都要窒息了,趕緊伸手往外拉。
可拉不出來。
他又不敢使勁往外拽,怕拽斷了,這螞蟥一半留在裏頭。
付伯林臉都皺了,活也不幹了,撒開腳就往山嬸那邊跑,“山嬸,有螞蟥!在我腳上!”
田裏有螞蟥,不挺正常的事嗎。
有人還笑了,這小子平常不幹活,見到個小玩意就吓個半死。
山嬸玉不慌不忙的用手在付伯林被咬住地方旁邊輕輕拍打,沒一會,螞蟥就掉下來了。
山嬸跟付伯林說道:“下回出來帶瓶清涼油,到時候咬住了就倒一點,這螞蟥就下來了。”
山嬸說這話的時候,付伯林已經站在田埂上了。
他看着田有些陰影了。
山嬸看付伯林臉都被曬得通紅,于是說道:“你去那樹底下坐會,休息休息,等會再幹。”這樣幹幹停停就是工分少一些。
付伯林點點頭。
等他坐到樹下,靠着休息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起了兩個水泡。
難怪那麽疼呢。
付伯林靠着樹就在那想。
現在還是人工割稻谷,怎麽不用割稻機啊,割稻機在七十年代已經有了啊。
是沒傳到這邊嗎?
大型的那種割稻機不有,那手工割稻機呢,他以前看過,就是人站着田裏,拿着小型的割稻機,都不用彎腰的,效率還高。
這東西需要刀片,長木柄,螺絲……
要是想做得大一點,得有驅動結構,比如發電機,這東西肯定是沒有的啊。
還是做個單人的。
他自個用。
是的,彎腰太累了,看,他手都起泡了。
為了自己能夠輕松一點,付伯林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在想簡易版的手工割稻機的事。
他想了半天,已經差不多有雛形了。
現在得想辦法搞搞工具了,要不找張毛他們?
他們幾個路子多。
付伯林休息了一會,然後在那些人時不時看過來的目光中,心情沉重的下田繼續割稻谷。
中午收工。
付伯林癱坐在田埂上,一步都不想動。
他太高估自己現在的體力了。
山叔山嬸過來,看着付伯林這氣喘得跟牛似的,也沒拉他一起走,不過山嬸倒是說了,“休息好了直接去我家,一塊吃飯。”
付伯林艱難的點了一下腦袋。
山嬸看他這樣子,都笑了,“你說你一個大男人,幹活成這樣,以後怎麽養家啊。我看啊,你得找個結實能幹的媳婦。”
結實能幹,是壯的嗎?
山叔在旁邊說,“塊頭大的他瞧不上。”
要長得苗條還有有力氣幹男人的活,那有點難啊。
山嬸跟山叔還真商量起了這事,一邊走一邊說。
付伯林聽了也沒啥心思反駁。
累得不想說話。
等人都走光了之後,他完全不顧忌形像了,找了之前的樹底下,整個人就躺在那。眼睛看着頭頂的樹,還有藍得連片白雲都沒有天空,心裏琢磨着:高考這事去定了。
誰也別攔他。
付伯林躺了半個小時,總算是舍得動了。
又回到田埂邊,把腳上的泥全部用田裏的水洗幹淨,然後甩了甩,穿着鞋子回家去了。
回去的時候太陽特別曬,簡直要把人曬成人幹了。
付伯林沒戴草帽,臉啊脖子啊,曬得都快脫皮了。
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天沒亮,壓根就不知道也想不起來戴草帽。
等他去山嬸家的時候,山嬸家的飯已經做好了,本來是派孩子過來叫他回去吃飯了,沒想到不用叫這家夥就來了。
挺好。
山嬸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結婚了,孫子都六歲了。小兒子才十五,還在上學。
其實這間這一段有過兩個孩子,沒養活。
等到小兒子出生的時候,就格外的寵,就供着讀書,也是沒怎麽幹活的。
“付伯林啊,站着幹什麽,過來坐啊。”山嬸笑着招呼。
怎麽還客氣上了。
付伯林過去坐到山嬸小兒子身邊。
大兒媳婦正在擺碗筷,看到付伯林,笑了笑,眼神很友善。
付伯林名聲在外頭褒貶不一,但是對于山嬸家人來說,付伯林挺不錯的,家裏有啥好多的好東西,會往這邊拿,他心裏記着山嬸家呢。
是個有良心的孩子。
倒是山嬸的小兒子付建業,讀了書,不太看得起付伯林這種游手好閑靠別人養的人。
他在他媽面前肯定是不會露出啥情緒的。
但是私底下,他會用鼻子哼哼付伯林:你一個男人,都成年了,還要別人養,不害臊啊?
原身聽到這話,就會笑付建業:你不也一樣嗎。你要是讀高中,那還不得你爹媽供着啊,那會你也十八了啊,成年了。
反正,兩人的關系就那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這會付伯林一屁股到付建業的身邊,付建業不明顯的把椅子往旁邊拉了拉。
付伯林壓根就沒意。
他跟大家一起吃飯,準備吃完睡個午覺去。
正吃着呢。
付伯門家那邊傳來了敲門聲。
兩家離得近,門又開着,能聽到一些。
誰啊?
“付伯林,你在家不?”是婦聯主任劉香桂的聲音。
付伯林站起來,跟山叔山嬸說了一句,“我去看看。”
他過去了。
付伯林看到劉香桂了,“主任,你找我啊。”
劉香桂聽到付伯林的聲音,轉過來,“是啊,找你呢。那欠條在哪呢,帶着,我領你去付洪文家。大隊那邊開過會了,你這情況我們商量過了,就按你說的法子,從許秀枝年底的工錢裏扣下來,就當然是還款了。”
她還說了,“這事現在先去給付洪文家人透個底,省得他們他們年底鬧。”
“行。”付伯林道:“我跟山嬸他們說一聲就走。”
結果,付伯林去說的時候,山叔山嬸跟着出來了。
“劉主任啊。”山嬸說了,“那付洪文家的老娘挺難纏的,我們跟你們一塊去吧。”她瞅着劉香桂領着付伯林過去,那就兩個人,怕他們吃虧。
劉香桂聽到這話就笑了:“行,那走吧。”
劉香桂是大隊的幹部,她代表的是大隊,是國家,她沒想過付洪文家人敢鬧起來。
鬧?
他們就不怕處分嗎!
付伯林拿了欠條,拿了一部分,沒全拿。
他是這樣跟劉香桂說的,“這是給他們看看真假,要是他們不信,等會我領他們到我家來認認。”
四個人就這麽去了許秀枝家。
付伯林家是一隊的,付洪文跟許秀枝是二隊的,其實是有兩個幹部班子的。只不過,二隊的婦聯主任空了一年了,之前那個沒幹好,手腳不幹淨給查出來了。後來上面不放心二隊的人,不讓他們自個選了,說是從上面調一個過來。
這調了一年了,還沒下來。
這二隊也不能沒人管這婦女的事啊。
就讓劉香桂幫忙兼顧着。
所以啊,兩邊大隊的事她都管着,兩邊的人她也都熟。
到了許秀枝家。
門開着,劉香桂在門口敲了敲門,“許秀枝,在家不?”
許秀枝正在曬床單,聽到聲就往門口看去,她看到劉香桂,心裏就是一沉。
付立飛聽到聲就出來了。
他看到劉香桂了,主任怎麽來了?他又看到付伯林跟山叔山嬸,更是不解。
劉香桂就說了:“你去把你爺爺奶奶叫過來,有點事跟他們說。”
付立飛不動:“主任,啥事啊?”
奶奶過來,少不得又跟他媽吵架,到時候他爹又要犯病。
劉香桂道:“大人的事,你只管去叫人。”
付立飛搖頭:“不行,我奶奶來了,就跟我媽吵,我爹聽了就難過,一難過就發病。您真有什麽事,您跟我說,我去告訴他們。”
劉香桂想了想:“要不這樣,我跟你媽一塊去你奶奶家說。”
付立飛一口就拒絕了,“那更不行了,大伯娘會欺負我的媽的。”
劉香桂看着付立飛,這孩子不到十歲呢,什麽都知道啊。
真是人小鬼大。
行,就跟他說吧。
劉香桂開口:“是這樣的,這位是付伯林,付正軍的侄兒,你媽這些年跟付正軍借了2893毛錢,好幾年了一直沒還。你家困難我們也知道,但是這位付伯林家也不富裕,借款時間久了他家也不放心,是不是?”
付立飛的眼睛突然睜大。
借錢?
劉香停了一會繼續說道,“有欠錢的,你媽自個簽的名。”說完,還讓付伯林拿出幾張欠條給付立飛看。
付立飛拿着欠錢,仔仔細細的認,真是他媽的字!
這欠錢三四年前的日期了。
付立飛拿着欠條看了一會,突然就看到他轉身就往屋裏跑。
劉香桂急了:“你跑什麽啊,欠條不止這幾張呢,一堆呢,撕了也沒用啊。”
“不撕,我給我爹看!”付立飛的聲音遠遠傳來。
他跑到屋子裏。
把欠條遞給癱在床上的付洪文看,聲音激動:“爹,你看,這是娘給付正軍打的欠條,劉香桂說是有一堆呢。這欠條是從三四年前開始的,您看啊,就是借款,沒別的!說欠了2893呢,特別多!”
癱在床上的付洪文聽到這話,眼睛不停的轉動,很快,裏頭就蓄滿了水。
付立飛也在那笑。
劉香桂跟着過來了,付伯林也一塊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付洪文。
屋裏有點味,但是床鋪還是挺幹淨的,癱在床上的付洪文特別瘦,因為長年躺在床上,手跟腳都有些萎縮了。
看着只比骷髅架子好一點。
劉香桂看到付洪文,打了招呼。
然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