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付伯林跟那位嘴碎的方嬸子告別後, 就走了。

本來他琢磨,要不要繞到張毛家後頭去看一看。只要不跟張毛的爹媽打照面,不說是去找張毛的, 應該不會被扣在那吧。

就在他想這事的時候, 那位碎嘴的方嬸子竟然從後頭追了過來,“小夥子,等等我。”她跑得還挺快的, 沒一直, 就追上來了。

“小夥了,我剛才忘了問,你叫啥名字?”方嬸子跑得有些喘不上氣了,都這樣了,她嘴裏的話還一句接着一句呢,“要不去我家喝口水?”

“我姓付。” 付伯林感覺有些不妙,“家裏人還等我回去呢,茶我就不喝了。”

那位方嬸子道, “喝口茶不費事的,我家就在那, 兩步路就到了。”

說完,還想伸手去拽付伯林。

被付伯林躲開了。

這位方嬸子這股子熱情似乎在哪見過。

付伯林想起來了:大隊裏那些嬸子想給他介紹對象的時候,就是這樣看他的。

上上下下來回的打量。

一邊看一邊評估他的價值。

方嬸子确實是有這個打算。

她男人大哥家有一個女兒,高中畢業的,快二十了,長得白白淨淨的, 就是眼光有點高。挑了三年了都沒挑中別人。

她看付伯林長得确實俊。

就想着帶付伯林回她家坐坐, 然後叫隔壁大哥家的女兒過來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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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算不上相親吧, 就瞅一眼。

結果, 付伯林一句話就打消了她的想法。

付伯林是這麽說的,“嬸子,我真得回去了,我對象還在家裏等我吃飯呢。”

“你有對象啊?”方嬸子覺得太可惜了。

也是,這麽俊的小夥怎麽可能沒有對象呢。

“是。”付伯林點頭。

方嬸子沒死心:“長啥樣啊?談多久了?”

“挺好看的,談了兩年了。”付伯林當場編了一個。

就怕這位方嬸子再問叫什麽名,住哪。

付伯林覺得自個還是趕緊走。

再呆下去,他怕扛不住這位方嬸子接下來的問題了。

付伯林說了一句‘再見’,擡腳就走。

這回他學乖了,走得特別快,前面有個拐彎,從那拐過去,省得後面那位方嬸子再追上來。

拐過去之後藏一藏,從別的地方走。

他走到拐角的時候。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付伯林!”

付伯林聽到人喊他,自然而然的回頭了。

他還沒聽出是誰的聲音呢。

這裏有人認識他?

不應該啊。

付伯林猛然想到,不會是張毛的家人吧。

“付柏林,真是你小子!我說怎麽瞅着背影眼熟呢!”那人長得跟張毛有五分相似,也是又高又壯,他比張毛更黑一些。

這位正是張毛的大哥,張發,發財的發。

張發一直就在路口守着呢。

本來就在盯張毛的那幾個混子朋友,一共四個,來了二個了,還有二個。

結果這一盯,就盯到付伯林了。

其實張發一開始沒認出付伯林來。

但是,那位方嬸子跟在付伯林身邊,情熱得很,不停的在那說。

以這位方嬸子的性子,平常愛看人笑話,喜歡八卦,平常壓根就不會這麽熱情。

除非……

那個人長得不錯,當然了,必須是男的,女的不行。

張發就忍不住往那看。

這瞅了半天,越看越覺得在哪見過,結果靈光一閃,想到跟自家弟弟玩得好的四個混混裏,确實有一個長得特別好的小白臉。

女人緣超級好。

叫付伯林!

張發記得這個名字!

別說。

他一個表妹見過付伯林,就見一次,非讓張毛給介紹。

最後還是家裏人掐斷了表妹的念頭:這付伯林游手好閑的,吃幹飯的,幹活也不行,嫁了他,喝西北風啊?

反正,張發對付伯林對付伯林印像挺差的。

那四個混混,偷雞摸狗的,靠臉騙女人的,啥樣都有,沒一個好東西!

他那憨厚老實的弟弟就是被些壞家夥帶壞的!

以前那麽聽話的一個孩子,現在變得他都快不認識了,只會耍兇鬥狠。還把家裏的親戚都當成仇人!

哪有這樣的!

再說付伯林。

看到張發的瞬間他就知道是張毛的大哥了。

壞了。

得跑啊。

再不跑,就得被關進張毛的地窖了!

付伯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鑽進了拐口裏頭。

後來張發咻的一下就追了過去,那速度叫一個快啊。

“你小子,你竟然還敢跑,你給我站住!”

咦,人呢?

這小白臉,這麽能跑的嗎?

張發心裏納悶了,左右來回的看,還豎着耳朵仔細聽,沒聽到腳步聲了。

這麽一會,就跑沒影了?

這小白臉,誰說他身體虛不能幹活的?這跑得比兔子還快!

估計,是借口躲懶不幹活呢。

壞東西!

張發罵罵咧咧的順着路追了過去。

碎嘴的方嬸子還在這呢。

真精彩啊!

等她看完熱鬧回過神來,想到剛才那位被追着跑的是付伯林,心裏想:壞了。

這小夥長得多俊啊,要是被關到地窖裏頭,那得折磨成什麽樣了。

那俊小夥叫啥。

姓付,付伯林,姓付的生産隊她知道在哪!

要不幫幫他?

方嬸子有點猶豫,那小子都對象了,幫了也沒啥好處啊。

等會。

那小子長得那麽好,肯定是遺傳的啊,那家裏說不定還有更俊的呢!

不一定個個都對象啊!

方嬸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紅日大隊,他們經常去的。

衛生所在那,這一片就那一個衛生所。

方嬸子回了家,跟自家人說了一聲,“我去紅日大隊的衛生所,你們別等我了。”

“等會,”她男人出來了,“再去買點打蟲的藥回來,三弟家的壯壯這幾天肚子疼的厲害,可能是生蟲了。”說着拿着錢給方嬸子。

方嬸子臉色不太好看,“老三怎麽不出錢,怎麽是你墊啊?”

“藥買回之後再找他們拿錢。”她男人說,“這些小事,別計較了。”

方嬸子接過錢,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做好人!”

她男人在那笑,“一家人嘛,又不是什麽大錢。”他知道他媳婦,刀子嘴豆腐心,平常愛看看小熱鬧,沒啥壞心。

“這吃的帶上啊。”

“不用!”方嬸子頭也沒回,走得飛快。

她心想,說不定付伯林家人感激她留她吃飯呢。

她也不想想,人孩子被關到地窖了,哪有心情請她吃飯啊,肯定是帶人過來把自家孩子搶回去啊!

付伯林知道自己跑不過張毛的那位大哥張發。

就沒想着跑。

他進了拐口那條道之後,就躲到了一戶院門敞着的人家,他就想暫時避一避,等張發追過去了。他再繞回之前的那條路,張發肯定想不到,他會折回去。

付伯林聽到張發跑遠了。

又在那門口躲了一會,等外頭徹底聽不見聲了,他才出來。正準備走出去,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你是誰啊?跟我家做什麽?”

付伯林一驚,然後作了一個噓的手勢。

“你是誰!你不再說話我可要叫人過來了!”小姑娘警惕盯着付伯林。

這人莫名其妙的跑她家裏來,又不說自己是誰,還噓,噓屁啊。

說是壞人也不像。

但是,小姑娘就是不高興有人偷偷摸摸進自己家。

付伯林看這小姑娘氣鼓鼓的,眼看着就要扯着嗓子喊人了。

他摘下了自己的草帽,把臉露出來了。

他确實不太确定這招有沒有用。

小姑娘本來是要喊人的,她嘴都張開了,聲音就嗓子眼了。

可看到付伯林的臉後,聲音卡在那了。

天啊,這是什麽神仙大哥哥!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真好看!

比她姐姐還好看呢!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比她姐姐還好看的人呢。

付伯林沒想到這招給小姑娘也有用。

當然了。

他還是道歉了:“不好意思,剛才外人有人追我,實在是太急了,沒說一聲就闖進來了,真抱歉。”

“沒事沒事。”小姑娘開心的笑。

付伯林看着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認真的告訴他:“下次可不能這樣了,大人不在家的時候,一定要關門好的,萬一遇到壞人,可就遲了。”

小姑娘嗯嗯的點頭,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付伯林。

付伯林覺得這小姑娘的眼睛太亮了。

跟這邊的孩子好像不太一樣。

小姑娘看付伯林要走了,趕緊問,“大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姓付。”付伯林說完想走的,結果被小姑娘一把抱住腿。

小姑娘的臉皺着,委屈的都要哭了,“大哥哥,我張小夏,你叫什麽名字啊?”

一副付伯林不說名字,她就不放手的架勢。

大哥哥長得這麽好看,名字肯定也好聽!

付伯林真的是拗不過這孩子,還是說了,“付伯林。”

他真的沒有見人就報名字的習慣。

“真好聽!”小姑娘又問,“你多大了啊,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好不好?”她還加了一句,“我就快十三了!”長成十八就能談戀愛了,二十的話,應該可以結婚了。

早婚。

小姑娘還想得挺遠的。

付伯林哭笑不得,語氣無奈,“小家夥,這不是你現在該想的問題。還是好好讀書吧!”

好了,他走了。

付伯林依舊走得飛快,走前還忘叮囑,“把門栓上,不是自家人不要開門。”

“好的!”十三歲的張小夏小姑娘還是很聽話的。

等她把門栓上。

然後坐到院裏的木墩上,托着腮開始:付伯林這個名字,她肯定在哪聽過的。

一定聽過!

她有印像的!

她想了很久很久。

終于想起來了:她看過一本年代文,裏頭有一個人渣,叫付伯林,女主角重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虐了這個渣渣。

那個渣渣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上輩子把女主害得很慘,讓女主角養不說,還抛棄女主,後來女主郁郁而終。

那真的是一篇大爽文啊。

重生的女主就跟開了挂似的,虐渣,收拾極品婆婆跟小姑子,把男主角也不是她丈夫的錢緊緊的拽在了手上,婆家人都要看她的臉色過日子。

老公也越來越愛女主角。

男主角上輩子的那個二婚白蓮花還想往男主角身邊湊,叫女主角狠狠打臉,撕了又撕,這個白蓮花一家的下場更慘!

剛才那個神仙大哥哥的名字跟那個年代文裏的渣渣的名字一模一樣呢。

肯定不是一個人!

剛才那位大哥哥語氣那麽溫柔,長得那麽好看,還那麽關心她。

張小夏拍了拍胸口,輕籲一口氣。

她只是回到了七十年代,名字一樣很正常嘛。

“小夏,你怎麽把門栓上了。”她爹媽回來了。

她趕緊去開門,“來了來了。”

剛開門,就看到她親姐也一起回來了。

她姐姐是除了那位大哥哥外她最見過最漂亮的女孩了!

她長大以後一定也跟她姐姐一樣漂亮!

張小夏很想讓自己快一點長大。

現在的她,發育得比較慢小胳膊小腿的,可愛是可愛,但是看着像小孩。

剛才那個神仙大哥哥就把她當小朋友了!

張小夏想完事,一看,她姐在那嘆氣,秀眉都皺起來了。

張小夏就問:“姐,你怎麽不高興,誰惹你了?”張小夏是家裏的開心果。

她姐姐張小秋說道,“我們學校真不知道是怎麽辦事的,我的名字好好的,結果學籍上給我寫錯了!還說改不了,讓我把戶口本上的改一改,你說這叫什麽事啊!”

“什麽破學校啊,這都能弄錯!”張小夏跟着一起抱怨。

她姐姐特別優秀,大隊裏推薦她姐姐去工農兵大學,已經通過了。

下個月就要去了。

這次她姐姐是去高中拿自己的學籍,因為是外地大學,怕郵寄弄丢了,她姐姐準備自己帶過去。

結果,這一拿學籍沒想到上面名字是錯的。

這就麻煩了。

張小夏踮着腳去看她姐姐的學籍,到底錯成什麽樣了?

她挺好奇的,然後冷不丁的看到上面寫的三個字:張子秋。

張子秋。

這名字……

這名字!!!!

張小夏如遭雷擊,一副天要塌了的樣子!

她剛剛還說付伯林這個名字跟那個年代文的小白臉渣渣一模一樣!

現在,她親姐姐的名字,張子秋,跟年代文裏被女主角踩到腳下的白蓮花配角一模一樣啊!

啊啊啊啊!

怎麽會是張子秋呢!

不是張小秋嗎!

張小夏感覺自己要瘋了!

衛生所。

毛醫生真服了,他問付立飛,“你家大人呢,叫他們過來啊,把你爹擡回去啊。”半天了,怎麽還在這呢。

付立飛堅持:“我爹沒事,你給看看嘛。”

這孩子是個死腦筋。

毛醫生眼珠子一轉,有主意了,“立飛啊,你也知道我就能治治小病啥的,你爹這是大病啊,我真冶不了。這樣,你回家去跟你媽說,讓她送到縣裏的大醫院去給看看,咋樣?”

縣裏有太平間,擱那比擱這好啊。

毛醫生最頭疼的就是那群人拉完人過來就沒影了,就留了付立飛一個孩子,連他媽許秀枝都看不到人影的。

你說怪不怪。

自個男人沒了,這人完全不上心的。

以前付洪文一發病,這女的就哭得跟淚人似的,想着法子都要把她男人擡到醫院去,在還那花錢治。

現在怎麽就不聞不問了?

付立飛聽到毛醫生這忽悠的話,還真的動心了。

他看看毛醫生:“毛醫生,您在這幫我看着一會我爹,我去找我娘。”

“別,別,我去找,我腿長,比你快。”毛醫生非常熱心幫付立飛去找他娘許秀枝去了。

開玩笑。

讓他在衛生所跟一死人在一塊,那絕對不行!

哎。

他也是倒黴。

但凡跟來的不是付立飛這樣不到十歲的毛孩子,他一定會叫那個人怎麽來把人送來的就怎麽把人送回去!

絕對!

“你媽在哪,在家嗎?

付立飛眼睛不太敢看毛醫生,“她出門了,不在家,您去山嬸家看看。”山嬸家在付小叔家隔壁。

要是許秀枝去那了,毛醫生是可以找到人的。

“你媽太奇怪了,她去山嬸家幹嘛啊?”毛醫生又問,“除了那呢?”

付立飛想了一下回答,“小樹林裏頭,她也喜歡去。”

毛醫生沒多想,就去了。

正準備出門,就碰到一個來買打蟲藥的嬸子。

“誰吃了?”

“我家侄兒,不到十歲呢。”

“一次兩顆,別吃多了。”毛醫生收了錢給了藥,剛走出衛生所,準備去幫付立飛把他媽找過來,把屋裏‘那位’擡走。

對了,他還得趟隊委會,要是付家人不擡人,就叫隊委會的人擡!

那死人哪能老放衛生所啊,這不是還有病人上門嗎,會吓着人的。

“毛醫生,毛醫生,”

那位買打蟲藥的嬸子跟上來了。

毛醫生回頭看她:“什麽事啊?”

那位嬸子語氣挺客氣的,“是這樣的,我跟您打聽個事啊。紅日大隊是不是有一個叫付伯林的啊,我找他家人。”

她還特意強調,“有事,急事,特別急!”

付伯林。

怎麽又是他。

很有淵源。

毛醫生問:“他有啥事啊?”哎喲,不會暈倒了吧,還是,性格又變了?

毛醫生去縣裏問過他堂姑了,他那天,穴位好像紮錯了。

噓。

這事沒人知道。

沒事。

付伯林還活得好好的呢。

毛醫生想到這,又問一句:“他人沒事吧?”

那位嬸子就說了,“他人也不能說沒事吧,就是。”

“就是啥啊?”毛醫生追問,這位大嬸怎麽回事,說話說半截。

那位嬸子猶豫得很,“這事吧,得跟他家裏人說。”跟外人說,不太光彩,會有損那位俊小夥的形像的。

毛醫生臭着臉看她。

那位嬸很堅持的:“毛醫生啊,這事是人的私事。對了,非常急!特別急!人命關天的事啊,得到他的家人!”

人命關天?

毛醫生心裏一蹬,“不是有什麽病吧?”

“不是病,是別的急事。”那位嬸子說道。

不是發病就好。

毛醫生放心了,不過,看在他跟付伯林這麽有淵源的份上,他還先領了這位嬸子去找付伯林的小叔。

付伯林的小叔出差回來了。

他知道。

別看他在衛生所哪都不去,消息可靈通了。

“毛醫生,太感謝你了,還帶我去!”這位嬸子對毛醫生刮目相看了。她以前一直覺得毛醫生小雞肚腸,除了醫術好一點,沒啥優點。沒想到,還挺熱心的。

毛醫生領這嬸子去付伯林家的時候突然相到,那許秀枝常去的山嬸家就在付伯林家隔壁啊。

順路,正好。

結果,去了之後毛醫生大失所望,付伯林家沒人。

許秀枝也不在山嬸家啊。

咋辦。

只能去隊委會了,毛醫生領着那位嬸子去隊委會,路上,碰到高會計了。

毛醫生就喊了:“高會計,你有沒有看到付正軍在哪呢,這位嬸子找他急事,特別急!”

高會計聽到聲看了過來:“剛才我在那邊看到的,快到河邊了。”又說,“那你可得快點過去了,我剛才看他在那小跑呢,像是有什麽急事,往河邊去呢。”

那還等什麽啊。

毛醫生領着那位嬸子立刻跑了過去,他看到付正軍了。

付正軍還在走呢。

別走了!

再走就追不上了!

毛醫生就喊了,“付正軍,付伯林出事了,你趕緊過來吧。”

聲音又大又亮。

付正軍聽到聲,回頭,看到是毛醫生立刻就過來了。

毛醫生說付伯林出事,那肯定不會假。

付正軍急急的跑過來,問:“我家伯林怎麽了?”

毛醫生往旁邊一指:“問她。”

那位嬸子正在打量着付正軍,沒那俊小夥好看,不過長得也算周正。

她就說了:“付伯林被人捉了,關到地窖裏去了,您是他家人吧,趕緊過去把人救出來吧!”

付正軍都驚了。

這都什麽年代了,他家伯林還被人關到地窖裏。

這組織在,領導在,誰敢這樣做?

毛醫生聽到那位嬸子的話,噗嗤一下就笑了。

是是是,現在不是該笑的時候。

但是他忍不住啊。

付伯林到底犯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被人關到地窯裏?

毛醫生一邊笑一邊想。

那嬸子看到付正軍怒氣沖沖、單槍匹馬的就要過去,趕緊攔了,“你一個人可不行啊,帶多帶幾個人過去,那邊加起來,有十來號人呢。”

十來號人?

捉了付伯林,這是地痞流氓啊。

付正軍二話不說,領着那位嬸子就往隊委會去了,這得找領導去。

付伯可是烈士遺孤,家裏就這麽一個獨苗苗,要是人沒了,那上面知道了是問罪的!

毛醫生想着付正軍跟許秀枝家有點熟,以前那付洪文去醫院,好像付正軍送過幾次。

于是就問:“付正……”

“你喊誰呢?”付正軍盯着毛醫生,現在他腦子冷靜了一點,剛才小毛這小子喊他什麽。

“付哥,”毛醫生立刻改口,“付叔,你有沒有看到許秀枝啊,他兒子在找她呢。”他就是順嘴一句,想着付正軍不知道就知道了,他再去別處找呗。

付正軍聽到許秀枝的名字,臉色微變。

剛才他就找許秀枝一路找過來的,許秀枝就在前頭,好像河邊去了。

是不是跳河啊?

付正軍心裏急,可是沒辦法,他家伯林那邊更急啊。

都人關起來了都。

付正軍看了看毛醫生,沒事,有毛醫生在,許秀枝應該不會有事。

就算跳了河,救起來還有毛醫生在旁邊冶呢。

付正軍放心了。

他還給毛醫生指了路,“毛醫生,在河邊,就在那一片,你去看看,肯定能看到。”

那位嬸子在那催:“怎麽說半天啊,還不去啊?”

“來了來了。”付正軍臨走還問了毛醫生一句,“你會游水嗎?”

“那必須會啊。”毛醫生說。

會水。

他今年學的,狗刨式,只能游一會。

但是他不能實話實說的啊,他得美化一下自己的形象。

付正軍聽了後,徹底放心了,毛醫生又會水又能救人,完全沒問題!

他帶着那位嬸子往隊委會去了。

付正軍走後,毛醫生就往河邊去找了。

這河道這麽長,在哪呢?

毛醫生沒走多遠就看到許秀枝了,背對着他,在河邊,水流最急的地方。

她在那幹嘛?

衣服也不應該那洗吧,看風景?

這男人都死了,還有閑心在這看風影呢。

毛醫生啧啧了兩聲。

許秀枝站在那,她聽到腳步聲了。

付正軍還是追過來了。

許秀枝眼裏帶着笑意,付正軍心裏還是有她的。

不過,她不會讓他這麽舒服的。

許秀枝抿了抿嘴。

她以前說不想活了絕對不只是吓吓付正軍的,她要讓付正軍知道,她心裏是存了死志的!

他不是最在意人命嗎。

她就要跳進去,讓付正軍後悔!

其實,許秀枝心裏篤定付正軍會救她的。

撲騰一聲,許秀枝跳了下去。

剛剛走過來的毛醫生傻眼了,站在河邊,看了又看。

許秀枝在裏頭掙紮撲騰。

毛醫生看着那麽急的水流,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來人啊,救命啊,有人跳河了,快來人啊!”

這裏水流太急了。

他會一點點水,不敢下去。

再說了。

他這當醫生的小命,比許秀枝這個活了四十多歲的人的小命值錢多了!

他還沒活夠本呢。

而且,這許秀枝像不想活了啊,要是他跳下去救,許秀枝恨他把他往水裏扯,那他這條小命不就交待了嗎。

不行不行,怎麽算他都沒法救啊。

毛醫生喊了半天都沒人過來。

本來,這個點大夥都在睡午覺。

其次,剛才付正軍去了隊委會,帶了好些個幹部走了,去救付伯林了,沒剩啥人了。

河裏撲騰的許秀枝看到毛醫生,一臉絕望。

怎麽會是毛醫生!

付正軍呢!

許秀枝伸長脖子到處看,一邊撲騰一邊看。

看半天都沒看到付正軍。

毛醫生見喊不來人,有些急了。

他不能真不夠許秀枝啊,怎麽老有人想死在他眼前呢。

煩人。

毛醫生想到法子了,等他把長竹竿拿過來,準備讓許秀枝抓住的時候,許秀枝已經自個從那邊游過來了。

到河邊了。

還上岸了。

毛醫生拿着長竹竿,哪傻子一樣站在那。

尴尬。

毛醫生惱羞成怒,罵道,“你說你怎麽回事,游水就游水嘛,又不說一聲,害我以為你跳河,喊半天了!”

太丢人了。

許秀枝看都沒看毛醫生,游魂似的從旁邊走過去。

付正軍沒有來。

就算她死了,付正軍也不會管的吧。

畢竟,他有新歡了。

這人有病吧。

說話都聽不到嗎?

毛醫生把手裏的長竹竿一扔,在後面喊,“姓許的,你等會,你兒子還在衛生所呢,守着你男人,你男人死了你知道嗎?把他擡回家去啊,扔我那衛生所幹嘛啊,要我晚上幫你守靈啊?”

“趕緊擡回去,再去買點冰塊,不然下午這人就臭了。”毛醫生想到那味就受不了。

想到衛生所快要那被可怕的味道包圍了,更受不了。

男人,死了。

擡回去……

許秀枝慢慢的擡起了頭,她望着毛醫生,“真死了?”

“真死了啊!”這還有假?毛醫生道,“趕緊回家叫人,速度。現在天涼了一點,但是白天還是熱,你最好早點下葬。”

不能一直放着。

這邊都是土葬,放個十天半個月,那很的。

死了。

許秀枝嘴裏輕輕念着。

付洪文死了。

她不是自由了嗎。

為什麽她一點都不高興呢。

是因為付正軍變心了嗎?

“走啊,你想什麽呢。”毛醫生拽着許秀枝,往衛生所走。

許秀枝終于慢慢的像個人了,腦子清醒了,“毛醫生,我得回家換套衣服,還得回家叫人呢。”

是啊。

她剛跳了水,這衣服全濕了。

毛醫生嘆了口氣,把自己引以為豪的醫生外袍脫了遞給許秀枝,“披着吧。”

畢竟是個女的。

“謝謝。”濕漉漉的許秀枝看着格外可憐。

而且,她還剛死了丈夫。

這樣一想,就更可憐了。

就在付正軍領着一群人氣勢洶洶的去張家的時候,付伯林從另一條小路回來了。張家人堵了大路,在路口那守着呢,付伯林過不去。

然後他就從田間的小路繞回來的。

他又累又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中暑了。

得去買藥。

于是付伯林沒直接回家,先去了衛生所,準備買點中暑的藥。感冒藥是不是也買一點啊,這天氣溫差太大了,他這身子骨,确實不那麽好。

付伯林剛進衛生所,就看到裏頭擺着一個棺材,有幾個人在棺材旁邊擺弄着。

誰死了?

付伯林再仔細一看,棺材旁邊有付立飛,還有許秀枝,這,許秀枝的丈夫嗎?

付立飛手腳在那撲騰着,“你們放開我,你們幹什麽啊,我爹沒死!”付立飛一口咬定他爹沒死。

“你們幹什麽啊!”付立飛又哭又叫,“我爹早上還跟我說話了,他還坐起來了,他好了!”

許秀枝沒什麽反應,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頭發是濕的,衣服是幹的。

整個人的狀态很奇怪。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許秀枝的目光從地面移到了棺材上。

棺材邊是付洪文大哥跟幾個堂兄弟,還有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小輩。

都圍在這。

他們正在給付洪文換壽衣。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換完了,好像準備把人擡着放進棺材裏。

付伯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裏頭,毛醫生靠着牆邊,表情跟吃了屎一樣,整個人都冒着一股黑氣。

他告訴自己:死者為大,死者為大。

呼、

吸、

不生氣。

他一點都不生氣。

毛醫生已經在心裏把擡棺材的那群人罵了一個狗血淋頭。

他說讓付洪文家的人過來把人擡回去。

但是,沒讓他們把棺材擡來啊!

他這有單架,不行弄個床板啊,為什麽要擡那麽老大的棺材進來啊!

還是黑色的!

太太太太晦氣了!

毛醫生壓根不想讓他們進來。

可付洪文家的人多,攔不住。

而且隊委會的幹部都不在,他也有點慫,不敢明着拒絕。

付伯林進來的時候,毛醫生挪了過去。

然後壯着膽子斥責付立飛的大伯:“你們幹嘛擡棺材啊,你看看衛生所那門,那麽小!你們這麽大的棺材,為什麽進來啊?為不什麽不在門口等?”

毛醫生心裏想:那群人要是打他,他就往付伯林身後躲。

付伯林雖然弱,但是有隊委會的人護着,很硬的。

一般不敢動。

付立飛的大伯就說了:“怎麽放外面啊!得給我家洪文換身好衣服吧,你看看,他媳婦也不管他。只能我們自個做啊!看看,這眼睛還得合上呢。”付洪文的大哥說道,“別催,哪有催死人上路的。”

啥?

眼睛沒合上。

那不是死不瞑目嗎?

毛醫生頭頂直冒冷氣。

他往付伯林身邊挪了挪。

付伯林很驚訝的。

付洪文死了?

怎麽這麽突然?

何立飛還在那掙紮,“我爹沒死!他們非說死了!他們壞!”

付伯林已經不止一次聽何立飛那麽說了。

孩子的話,到底能不能信啊?

付伯林不太确定。

付洪文是真沒死嗎。

要不,去看看?

然後,付伯林看向毛醫生,“毛醫生,那孩子說他爹沒死呢,要不你去看看。”

“死了,中午送來的時候就沒氣了。”毛醫生道,“沒心跳,也沒脈博,你要不信,去那邊邊上看看付……叔那嘴,都烏了。”

臉上都有死氣了,怎麽可能還活着呢。

付伯林還真過去看了。

剛走近,就聞着淡淡的屍臭了。

真死了。

付伯林還是過去看了一眼,何立飛的大伯正在拼命的給付洪文合上雙眼呢,這眼睛怎麽都閉不上。

真是。

這怎麽下葬啊?

付伯林看完,順嘴問了一句,“洪文叔怎麽死的啊?”

“就病死的。”付立飛的大伯說道,“他都病了這麽多年了,身子骨不好,昨天能說話了,今天早上還能坐起來,說是回光返照,就靠一口氣提着,後來那口氣沒了,人就不行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

付伯林知道了。

剛才還在不停亂撲騰的付立飛,聽了這話後,動靜也小了許多,可嘴裏還是說,“不是這樣的。”

卻沒了剛才的底氣。

他心裏似乎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爹已經死了這件事。

看完人,付伯林就去找毛醫生了,“我好像有點中暑了,有沒有藥啊?”

“沒有。”

“那紮……”

“沒有!我這衛生所哪有什麽紮針,沒有沒有!”毛醫生以後不提供紮針服務了,“回去躺會,休息會就好了。”

白來了。

付伯林準備走了。

“等會,付伯林,”毛醫生突然反應過來,“付伯林!你怎麽在這啊!”

付伯林回頭說道,“我剛回來啊,有點不舒服就過來了,怎麽了?”

本來是要回家的啊。

“你!”毛醫生看到付立飛家那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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