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裏有點亂,劍它心軟了

第17章 心裏有點亂,劍它心軟了

26.

在這修真界內,無人不知有關紀孟時與衡瑤光的傳言。

傳言裏,他們似是相愛,似不相愛。

似相愛相殺,似求而不得喪心病狂。

無論是何種“佳話”,必有其中一人愛得不擇手段,愛得喪心病狂。

——亦窮盡所有追求對方。

種種傳言,皆是震撼人心。

只對于誰愛戀誰,誰當真才是那個求而J日召不得的人,到底沒個定性。

可興許是人人心中藏着的渎神念頭作着祟。

一來二往,傳言裏的那些愛而不得、求之難有,不擇手段的癡情,便都落到了衡瑤光的身上。

他知傳言,也不在乎傳言,更未曾解答或否認。

無怪乎全修真界都已對這等離奇傳言近乎默認。

想來,哪怕蒼崖居士常年居于雲頂之上,倦怠過問紅塵。

亦是信了傳言。

他如此發問于衡瑤光,紀孟時先是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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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孟時手裏的劍比誰都更急。

它既驚又懼,心頭也不知為何匆匆掠過些許慌張。

劍一頭撞在劍鞘上。

頓了頓,大抵是怨這動靜還不夠驚天動地,幹脆探出身去,噌一聲,亮出半道劍光。

27.

紀孟時便在這時醒了神。

他一指按上劍柄,低眉垂目,臉上神情難辨。

他到底回答:“掌門誤會了,在下與谌玉仙君,其實并無任何——”

私情二字抵齒欲出,他坦然擡眸,卻先撞見劉掌門一臉了然的表情。

紀孟時:……?

劉掌門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解釋。”

不僅神情了然,語氣亦是了然。

劉掌門自覺能理解如今的年輕人對待情愛之事不夠坦誠。

這般說罷,劉掌門自居是個過來人,也就相當認真地,為衡瑤光說了句好話。

劉掌門說:“紀小友啊,我這谌玉老弟,才情好,長得好,待人溫柔,如沐春風,又是個頂好的癡情種子。乃是萬裏挑一的人物。你可定要将他好好看好,莫讓他喜歡了旁人。”

一番話盡,紀孟時的神情有些僵住。

定在鞘中,将将探出一點身形的劍,更是忍無可忍。

它急切地往外又探出些身子。

劉掌門的目光終于落到了它的身上。

劉掌門驚道:“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谌引神劍?”

劍一怔。

“不愧是谌引神劍!天上地下第一把的絕世神劍,竟有如此令人心驚的風采!”

劍愣住。

劍:……?

它輕咳一聲,慢悠悠縮回劍鞘。

劍想,這人說話倒是還算好聽,罷了,我先不揍他。

28.

雲頂之上,瓊霄宮內。

劍再次在衆目睽睽之下,被衡瑤光握在了手中。

他們一路停停走走,歷經無數雙眼睛的注視。

劍長嘆,劍也悵然。

彼時它聽着劉掌門對它的贊嘆,心中不免得意。

劉掌門驚嘆它生得好看,亦欣賞它劍光絢爛,劉掌門不吝惜自己的任何贊美,張口閉口皆是令它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語。

劉掌門道:“谌引神劍真無愧于自己絕世神劍的稱號!”

劉掌門又道:“我的劍和谌引神劍相比,真是似螢火與皓月争輝!”

劉掌門繼續道:“谌玉老弟,你那醒霜再如何出塵,也不及這谌引神劍讓人驚豔啊!”

劍很是滿意。

它看這劉掌門,一雙眼睛,一張嘴,一個鼻子,一對耳。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

它想,這人竟是這般誠實。

于是它就在甜言蜜語之中,輕飄飄被紀孟時遞到了衡瑤光的手上。

劍:……?

29.

正所謂,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劍幽怨地看着緊閉的房門,又懶懶擡眼看了看衡瑤光。

劍先是輕哼:“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衡瑤光恰逢此時垂了眼簾,巧合地同它對視。

那雙眼裏似有潋滟水光,無盡夜色,生有灼灼星火。

他笑着應它:“我并未想要同你說話。”

衡瑤光的态度坦蕩自然,不見任何隐瞞。

劍看不出他有何惱羞成怒、口是心非,甚至欲擒故縱。

劍遲疑一瞬。

劍想。

難道這登徒子,已知難而退,放棄糾纏于我?

可這般喜悅将将萌生一二,劍又陡然将之撲滅。

它滿是驚疑,眼含深意地上下打量衡瑤光良久。

劍了然點頭。

劍咬了咬牙。

劍大聲喊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定然是想着我不好騙,所以想對時時下手!我告訴你,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你有什麽就沖我來,不許傷害時時!”

衡瑤光看着它。

劍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衡瑤光眼底隐隐泛出些難辨心緒的複雜之情。

劍便得意道:“怎麽,被我猜中你的壞心思了吧。”

那難辨心緒的神色瞬息散盡。

衡瑤光道:“你倒是忠心。”

劍一仰頭,極驕傲地應:“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劍!”

30.

驕傲的劍落到了衡瑤光的手中。

如最鋒利的刃遇到無可斬斷的水與風。

劍待衡瑤光束手無策。

它拿他似乎總無辦法。

無論做出任何事情,最終也是自己倒黴。

劍随着衡瑤光的走走停停,将瓊霄宮轉了大半圈。

它見瓊霄宮的任務堂,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和羅浮派截然不同。心底便生出些羨慕。

它見瓊霄宮的練功場,無數法寶飛縱,劍光流轉,又生有幾分向往。

最終,衡瑤光停在一方擂臺前。

他擡眼看擂臺上交鋒的人影。

四周人在叫鬧,劍也嗡鳴,他一眼望去,卻天上地下都如此安靜。

劍忽而有種感覺。

仿佛這所有所有,都在衡瑤光的眼裏。

無聲無息,像疊疊反複的光影。

劍喚他:“喂,你怎麽了?”

衡瑤光的語氣裏三二分難以忽視的黯然。

他答它:“我亦曾如他們這般執劍。”

劍聽罷,心底微微顫抖。

它也不知自己那教它心煩意亂、難以面對的感覺自何而來。

劍亦難以深究思索。

它只聽得自己在說話。

結結巴巴、毫無神劍的驕傲,卻讓它如釋重負一般。

劍說:“那、那,我也沒說你、你不可、可以用本、本神劍啊……”

31.

劍想,它是很豁得出去,很給衡瑤光面子了。

它不嫌棄這人是個登徒子,動不動就對它摸來摸去,已是大度。

它主動說這樣的話,更是難得。

可偏偏它如此誠心,衡瑤光卻只神情複雜、千言萬語藏在一雙眼裏,似嘆非嘆般輕聲:“罷了。”

這怎能說罷了!

劍恨鐵不成鋼。

它道:“雖然我很讨厭你,但你從前是天下第一的劍修,現在連劍也不願用,你還算什麽劍修?!你不覺得丢臉嗎?你不覺得會讓人失望嗎?!”

衡瑤光便垂眸看它。

它在鞘裏。

他在鞘外。

可他的目光溫柔,似水雲在動,似春風在吹。

衡瑤光說:“我這樣的人,又何談是個天下第一的劍修。你讨厭我,也是應當的。”

劍愣住。

它眼睜睜看着衡瑤光似有幾分受傷地轉過頭去。

他不再看它了。

他只澀聲說:“你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劍,我不可因自己一時迷惘,就折辱了你。”

劍徹底傻了。

它見過他故作柔弱的楚楚可憐,見過他處心積慮的可怖城府。

它分明知道他遠不似這般脆弱。

但它看着,酸澀的心情就蔓延在四肢百骸,翻湧而上堵在它的喉頭。

劍眨眨眼睛。

它不知自己的聲音裏有多重的鼻音。

它只憑着直覺在說:“胡說。本神劍不這麽覺得,你配執我這樣的劍,不得妄自菲薄。”

32.

桂月的尾聲裏,殘陽若胭脂緋紅。

紀孟時與劉掌門一同推門而出時,正正撞見衡瑤光執着谌引站在不遠處。

他時時刻刻璀璨奪目,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如今站在這裏,手中執劍。

竟恍惚讓人以為,他還是那個無有敵手、驚才絕豔的天下第一。

紀孟時先是一怔。

随後喜道:“仙君!谌引它——”

衡瑤光淺笑低聲:“為時尚早,但,至少應不會再時時刻刻想向我出劍了。”

未竟話意,紀孟時并不能聽懂。

衡瑤光還想說的是。

因為他無可保證,這把劍何時會發現,他又在騙它。

作者有話說:

請讓天下第一向我們示範何謂綠茶釣劍。

首先,楚楚可憐,然後,脆弱溫柔。

最後自輕自賤。

劍就會大喊:你不是這樣的!你要相信我!你配!你太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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