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劍譜十二頁,那我就知道

第43章 劍譜十二頁,那我就知道

· 四字說文 字數:4738 更新時間:2021-01-28 20:36:45

107.

劍是忠心耿耿的一把好劍。

他或許會偶爾有那麽次色令智昏。

但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他的主人!

劍自然是要拒絕的。

他也的的确确、真情實意地說了:“這怎麽可能。”

自己和紀孟時并肩作戰這些年來,日久生情也是應該。

他不是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劍。

所以換主人是萬萬不可能的。

108.

當然,他這般篤定之後,衡瑤光也只不甚在意地微微颔首。

衡瑤光說:“那也不錯。”

劍:。

劍:??

有的絕世神劍,活了近千年,自以為看遍人情世故,什麽都略懂一二。

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通。

他看不透衡瑤光是個什麽心思。

109.

楚令羽也認真假裝自己是個凡人。

他為人向來恣意輕狂,就像世上最為鋒利而不知韬晦的劍。

他甚至重新憶起昔年被衆星捧月時的感覺。

楚令羽搖首感嘆:“當初我的劍尚在手中,随我游歷四方。可惜——”

說到這裏,他話音一頓,又道:“衡兄,如你這般的劍修,卻不曾執着自己的劍。感受會是如何?”

彼時夜裏風過竹動,簌簌聲響不停。

劍坐在一旁,循聲望去。

他最先看到衡瑤光的眼睛。

沉着夤夜般的墨色,眼底的光如飄浮漣漪。

衡瑤光道:“我不曾執着我的劍,也許只因為,往後許多年,我都會執着我的劍。”

楚令羽便輕聲而笑。

他們仿佛在笑音裏彼此交談了許多。

而劍在旁邊聽着,他聽不懂,他只覺自己一頭霧水。

劍立時問起:“你們在說什麽?”

楚令羽答他:“難道你不知道?你們表兄弟間,還會有什麽秘密嗎。”

110.

此人相當陰陽怪氣。

劍聽了,扭頭哼罷一聲,又抵擋不住自己的好奇。

他在楚令羽離開之後偷偷問:“你們在說什麽?”

衡瑤光答他:“在說劍修與劍,總是天生有緣。”

“縱然起初未能相見,也終有一日,會得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劍。”

衡瑤光如此言說時,月光下的神情,竟難得認真。

劍心頭一跳。

他匆忙轉過頭不再看,只将目光落在屋外的竹林,幽深夜色下的小池塘。

活過千年的劍,聽過許多癡男怨女才子佳人的故事。

學過無數種漂亮的、獨特的、令人難忘的劍法。

卻唯獨沒有懂過。

世上的見色起意,到底是種什麽感受。

111.

作為如今晴修派天資最高,前途最為遠大的弟子,劍可以晚睡晚起。

還可以不聽別的長老講課。

最關鍵的是,也讓劍最滿意的。

是他不必在練功場和一群煉氣期互相比試。

他做不出這種欺負晚輩的事情。

他是一把正直的劍,是一把絕不以強欺弱的劍。

他覺得自己學習到了紀孟時身上的良好品質。

他要将這些品質發揚光大。

比發揚晴修派還要更早提上日程。

至于程實。

程實真心實意想讓這位少年天才早日成才。

他每天都問:“師父,您什麽時候結嬰?”

問到第三天時,劍他問得煩悶。

劍順水推舟道:“我感覺近日有些瓶頸,想去四處走走。不知可不可以?”

程實立刻點頭應是,說:“師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除了禁地不行,別的地方我都可以帶您去的。”

他真的很為師父着想的。

劍也有些動容于他的真誠。

于是劍的聲音更如沐春風了些,甚至帶了一點點不太明顯的笑意。

劍說:“也好,不過為什麽禁地不能去?”

112.

的确,他們在這個地方小住不過幾日,之所以沒有在第一夜就闖進禁地。

一是不想被天道察覺。

二是他們根本就沒找到禁地在哪裏。

講說衡瑤光乃是修真界天下第一的劍修。

可他卻連個禁地都找不到。

說那楚令羽曾經也是個天下第一的劍修。

結果他也連個禁地都找不到。

劍埋怨完這個又埋怨那個。

衡瑤光倒只是在旁邊淡淡笑着,就像個不會說話的凝冰雕像。

唯有楚令羽和他犟。

楚令羽道:“那你還是活了近千年的神劍,你怎麽也找不到?”

劍:……

113.

對于不能去禁地的原因,程實解釋得相當生動。

他先是道:“這是晴修派一直以來的規矩。”

又是講:“不過聽說這禁地之所以被稱為禁地,是因為其中關押了一位太上長老。”

最後猶豫片晌,神神秘秘同劍說起:“而且據說去那裏的人,都會消失。”

說罷便講了出精彩紛呈的故事。

時間線甚至要講到好幾百年前,有哪名弟子灑掃時誤入禁地。

之後如何如何,将了許久。

講到程實再看時,劍已經打着呵欠,靠在廊柱旁想要睡覺。

程實小心翼翼地問:“您不會想去禁地吧?”

劍便似大夢初醒般擡了眼簾。

他輕笑:“這怎麽可能?”

114.

禁地是一定要去的。

不管裏面關押的是太上長老還是山海神獸,衡瑤光想去,劍便覺得自己沒有往後退的道理。

他堂堂一把神劍,難道還要在一個劍修面前丢臉?

這絕不可能。

劍将程實的話精簡至兩句,當夜便傳達給了衡瑤光與楚令羽。

他在竹屋裏和衡瑤光你看我,我看你。

彼此對視片刻。

劍問:“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衡瑤光道:“沒想到你也會套話。”

這話裏透露出的意思,明顯是在委婉表示劍平時比較天真單純,而且還傻。

劍自然是不樂意的。

劍說:“我怎麽能不會套話?年輕人,你別看我長得這麽年輕,還比你矮,但我的年紀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我的資歷比你的身高不知道高幾十萬丈,懂嗎?”

簡而言之,套話這件事情,劍做起來,也得心應手的。

衡瑤光便看着他。

劍曾在燈下看美人,月下看美人,花枝影裏、黃昏殘陽中,都如此看過衡瑤光這個美人。

但這般寂靜無聲,無光無影,在一間僻靜的竹屋裏恍然對視。

卻的的确确是頭一次。

劍被看了不過幾息,就有些喘不過氣。

他氣息微亂,結結巴巴道:“你你你看我做什麽,我不都跟你解釋了,我是肯、肯定會套話的嗎!”

衡瑤光颔首道:“的确。是以我不過是在想,你這般,實在不像活了千年的劍。”

……?

115.

所幸之後幾日,在劍的努力之下,在楚令羽廣結友人,不斷打聽之下。

他們終于在某個黃昏,在程實沒有注意到的時候。

順理成章地找到了那處禁地。

但在進入禁地之前,他們一定要有個合理的理由。

因為天道眼下,任何超出規則的事物,都會在瞬間引起它的警覺。

作為天道,它有無數種方法阻礙他們,讓他們功虧一篑。

沒人想在這種關鍵時刻功虧一篑。

于是機智的劍想到了完美的,天衣無縫的理由。

他打算讓楚令羽和自己上演一出完美的割袍斷義。

做兄弟的不再做兄弟,那肯定是你揍我,我揍你。你逃跑,我追着你打。

追着追着就闖進禁地,合情合理。

既有忠義情,還證明了修士都挺閑的。

楚令羽聽罷,神情相當一言難盡。

他問:“你怎麽想出這樣的理由?”

劍仰頭笑道:“那不是廢話?本神劍活了這麽多年,看過的話本比你吃過的鹽還多。”

楚令羽只好将衡瑤光拉入這個話題。

楚令羽道:“行,按照你說的,衡兄又要怎麽進入禁地?”

劍也是沒有遲疑。

他早就将劇情想得明明白白,就差直接開始表演。

劍說:“他來勸我別打你的,我們結拜兄弟,再怎麽也和親兄弟一樣。雖然是你欠我八百兩銀子還不肯還,但我應該給你一條生路。”

這是何其天衣無縫,何其動人心魄的一段坎坷故事。

楚令羽深吸口氣,長嘆句:“罷了,随你。”

116.

他們三個就在無人的角落孤獨表演。

最終,楚令羽假裝奪門而逃,劍緊追其後,衡瑤光也跟在後面。

兩人一劍順理成章,完全沒有引動天道察覺的,踏入了晴修派的禁地。

綿延千裏的綠草如茵。

一棵搖曳落下楓葉的楓樹就在眼前。

楚令羽往前方踏了一步。

他們聽到有人開口說話。

——“何人擅闖?”

楚令羽一怔。

衡瑤光也蹙了下眉。

只有劍左看右看,先喊了句:“什麽人?”

那人仿佛應着劍的聲音而來。

身影顯現的那一瞬,這個禁地為之顫抖,但八雙眼睛凝望之間。

死寂得令人膽寒。

良久。

楚令羽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唇角帶笑,挽着那根将将長出一點新芽的樹枝,道:“原來是你啊。”

117.

劍從沒想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一個幾百年不曾被踏足的禁地裏。

居然真的關押着一個人。

更令劍震驚的是,這個被關押的人,不僅楚令羽認識,衡瑤光也認識。

其實不僅劍震驚。

楚令羽也是極意外的。

他們四人落座在楓樹之下,中間隔着一張白玉堆砌的圓桌。

那人先為他們各自斟了杯茶。

他姓鶴名西疾。與衡瑤光相同,也與楚令羽一樣,都是在那神秘之處尋找過宿命的人。

鶴西疾道:“本來想着,大概是再也沒有機會将話傳遞出去,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他最先說這麽一句難懂的話。

目光就落在衡瑤光的身上。

衡瑤光卻不覺意外。好似什麽都在見到此人的那時就已然明白。

衡瑤光眉間的朱砂痣亮得奪目。

他垂下眼簾,嘆道:“我本來就在想,為何在這種地方,也會有人傳言一個長老發了瘋,成日說着宿命一詞。來時,又為何整個宗門都無人提及。”

“你想告訴我什麽?”他問。

118.

真正對此什麽都不知道的,不止有劍。

還有楚令羽。

他們兩個面面相觑。

劍問:“你聽懂了嗎?”

楚令羽搖頭。

楚令羽問:“你聽懂了嗎?”

劍也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他們又齊齊轉頭去看鶴西疾。

鶴西疾樣貌極好,只他人如其名,身體孱弱,望之便覺痼疾纏身。

他此時此刻坐在桌前,衣擺随風而飄,就似下一刻将要騰飛而去。

鶴西疾道:“我想告訴你——”

他伸出手來,指尖沾上抹茶水,在石桌上開始落下一筆。

幾乎是這瞬間,楚令羽似有所覺,他飛快運用法力,在禁地之上再加上了一道禁制。

禁制布完,鶴西疾也正好完筆。

鶴西疾只寫了四個字。

——天道瘋了。

119.

鶴西疾道:“那段時日,我便覺得它很不對勁。我從未見過它這麽殘暴不聽勸告的一面。從前、從前它的确行事不似當年初見時公平合理,但我知,它那時就已有失去平衡的征兆,是以這般獨斷專制,也算合情合理。”

“但大抵三年前開始,它行事越發過分,甚至說出想毀滅混沌的話語。那時我便知,它應當完全失衡了,如今不過只剩下幾分理智在苦苦支撐。”

“不能随它的意去毀滅混沌,”鶴西疾眉間郁結成川,“你我皆知,它越在混沌之地耗費神識,越容易被混沌所吞噬。它從失衡那刻開始,便不斷尋找平衡世間的方法。可過猶不及、欲速則不達。它現在已無法守住自己的本心,只會被混沌一次又一次影響。”

衡瑤光道:“它曾說,要我斷劍修補它的缺漏。”

鶴西疾嘆了口氣。“斷劍不過是讓混沌更容易從封印裏掙脫出來,它瘋了,你還未瘋。我亦聽說紀孟時——”

“說你的想法,其餘的,不在這次的話題之內。”衡瑤光先截住了他的話頭。

鶴西疾便輕飄飄将目光落向了一旁的劍。

劍滿臉的茫然。

鶴西疾道:“罷了。我原本就知道你不可能輕易随它的安排行事。但它現在發了瘋,自然會對混沌之地放去更多的心神,你大可更自在些行事,但不能再拖下去。”

“它應當察覺出我想向你傳話的意圖,在我離開之前,意圖廢了我。”頓了頓,鶴西疾又嘆息一聲,“可理智教它不能如此,所以最後一道天雷,只劈下來六分。我僥幸未死,但也知這樣逃走絕對不是長久之計。索性裝了瘋,将它騙過。”

“它現在心神幾乎都在混沌之地,我本可以直接離開這個禁地。”

鶴西疾提及此事時,難得有了幾分遲疑。

沉默片晌,他道:“但昔年我随它去虛無之地,立了誓不會離開。所以七百年前,就在此地将我的真身封印,定下此處為禁地。我若要離開禁地,必然要破除封印。我賭不起毀卻誓約會有如何代價。只能選擇這樣傳話,看緣分,看真正的天意,要我們走到哪一步。”

鶴西疾一番話說盡,他飲了口茶。

然後他看向楚令羽,道:“我有一物相贈。”

120.

在楚令羽落來的目光下,鶴西疾伸出右手,緊緊扣上自己的左手手腕。

破開皮肉的聲響有些刺耳。

可鶴西疾只皺了下眉,便堪稱輕易般,從自己的左手腕中,抽出半截烏黑的劍鞘。

未沾血,不染塵,仍就泛着幽黑厚重的光。

楚令羽望罷一眼,淡聲問:“你要我做什麽?”

鶴西疾低着頭,面不改色地将手腕的傷口撫平愈合。

再擡眼時,鶴西疾卻沒有回答楚令羽的問題。

他的視線落在劍的臉上,眼底似有幾分哀愁。

劍聽到這個奇奇怪怪的人在說話。

鶴西疾說的是:“衡瑤光,像你這麽執迷不悟的人,真的太少。”

衡瑤光便答他:“我無需悟得什麽。”

劍越聽越糊塗。

他抓着衡瑤光的手開始追問:“他在說什麽,你在說什麽?”

本神劍活了近千年,為什麽還聽不懂這群人在講什麽?

被他抓着手腕的衡瑤光垂眸看了一眼。

劍心虛地試着放開。

但又自覺沒有做錯,幹脆抓得更緊。

衡瑤光擡起眼簾看他。

衡瑤光道:“他在說,沒有人比我更在乎自己的劍。我告訴他,我就是如此,磐石不移,永無可改。”

劍一怔。

驟然而然的指尖發燙,心跳失速。

劍飛速将手抽回。

他莫名其妙撓頭苦思。為什麽聽這人說醒霜,自己還會被勾引到。

難道我的本質是想挖牆腳?

劍瞳孔地震。

作者有話說:

劍記筆記,X年X月X日,衡瑤光當着我的面表白醒霜,這好嗎,這不好,劍修不要對自己的劍有別的想法。

醒霜:不是我,真不是我。

栖梧:不是它,真不是它。

劍:那是誰呢?

醒霜:不知道。

栖梧:不知道。

劍:那一定是醒霜!不然他還能喜歡誰?

栖梧: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一定對。萬一他還喜歡紀孟時呢。

劍:我有個大膽的想法,不一定好。魔修怎麽還沒把你打斷?

醒霜:我有個大膽的想法,絕對正确,萬一他就喜歡別人的劍呢。

劍:?

衡瑤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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