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師叔 那就讓丹蘊峰的薛長老親自來……
絕音谷深處的水潭邊,兩只貓兒趴在高高的石頭上,一邊懶懶地曬着太陽,一邊看着水中那人練着劍法。
“啊啊,小爺為什麽要陪你一起待在這種鬼地方!”銀刀伸了個懶腰,滿臉委屈。
陸清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不想待在這裏,明明可以自己離開啊。
讀懂了陸清舟眼中的意思,銀刀氣得渾身毛都炸開了,活像一個河豚,硬生生成了球形:“你這沒良心的!要不是擔心你,小爺早就開溜了,你那是什麽眼神……喂!”
話沒說完,就看那漂亮的白貓站起來,拱起腰,從石頭上一躍而下。
“喂!”銀刀追上一步,卻忽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低頭一瞧,發現石頭邊躺着幾條香噴噴的小魚幹。
再仔細辨別,這魚幹不知是什麽品種,竟然比靈粹坊做的更香,靈力更濃郁。
“休想用魚幹收買我,哼。”銀刀也不追陸清舟了,捧起小魚幹細細啃咬起來,“哇,這魚幹怎麽這麽好吃!比薛老頭以前給的好吃百倍!唔……”
陸清舟順着石頭一級一級跳到水潭邊,擡頭看向水潭裏的戰天雲。
戰天雲是昔日劍淩峰峰主之徒,總喜歡跟在自己身邊,一口一個“陸師兄”地喚着。
雖然長得人高馬大,還有一張看起來兇巴巴的臉,但這小子的內心卻很單純,從小就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哪裏能是銀刀口中嗜血好殺的惡魔呢?
戰天雲站在水中練習劈劍,濺起片片水花。
他所練的是歸元宗上乘劍法——梅花劍法,這套劍法共有十三層,上手容易,但從第五層開始就越來越難,很少有人能練到十層以後。
而戰天雲硬是将這套劍法練到了第十二層,已是歸元宗幾百年來不曾有過的曠世奇才。
如今,他想要突破第十三層,苦練數載卻絲毫沒有頭緒,只得一遍一遍揮劍,尋找突破的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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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舟看他揮動了數十次劍,雙眸眯成了一條線。
當年,他曾被世人譽為天道寵兒,除了因為他本身具有無比強悍的氣運外,還因為他生而知之,通曉天理,善解萬難。
戰天雲遇到的難題,在他的眼裏很快就被解開了。
梅花劍法講究使在劍刃的力道,每一分力氣都要控制得極為精準。然而創造梅花劍法的俠客應當是一個身材中等,算不上高大的人,他的劍極為輕盈,步伐十分靈活,故而能讓劍芒如梅花一般點點飄落。
而戰天雲……身材高大如猛獸,偏偏要選這小巧之人所創的劍法,還跟着劍譜一招一招練,卻不知靈活變通,不曉按照自己的身材來調整姿勢,怎能達到精準的力度?
能讓他突破前面的十二層,真是天道眷顧,格外開恩了!
就在戰天雲又一次施展第十三層的“梅動暗香”時,陸清舟忽然跳了起來,撲向戰天雲的劍芒。
戰天雲眼看一團白影襲來,下意識地想要收劍,身子稍稍一動,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從劍刃上噴湧而出!
他急忙轉身将劍招釋放去別處,那水潭被炸開了朵朵梅花,水浪撲得他滿臉都是。
戰天雲微微一愣,就看那白貓已經落在了他停下的劍尖上,正眯着眼睛望着他。
“陸……師兄?”戰天雲下意識地喚了一聲,那個許久未曾喚出口的稱呼讓他心神一震晃動。
剛剛那感覺,就好像當年在劍淩峰上,陸清舟陸師兄手把手指點他學習梅花劍法一樣。
陸師兄總能一眼就看出他的破綻,輕輕松松就讓他理解了梅花劍法的招式。
如今,他竟然無意間突破了梅花劍譜的第十三層,可他的陸師兄卻……
“陸師兄,你看見了嗎?我,我終于練成了!”戰天雲心神一動,忽然仰天長嘯,大吼一聲,絕音谷四壁将回聲不斷送回,層層疊疊,好似波浪,“我終于練成了!”
功成身就,陸清舟舔舔貓爪,打算跳回岸邊。
戰天雲卻忽然抱起了他,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小東西,這次還得多謝你!如果不是你無意間跳進來,我怕是一輩子都領悟不出這梅花劍法的第十三層。”
“梅花劍法固然精妙,但不同的人施展此劍法,還得做不同的改變或調整,師兄當年也曾提醒過我,為何我偏偏忘了呢……”戰天雲一邊摸着陸清舟的腦袋,一邊喃喃自語,“為何會忘了?陸師兄他的話,我應該句句牢記才是……”
眼看戰天雲的眼神漸漸暗淡,似是陷入了某種悲傷之中,陸清舟用尾巴撓了撓他的脖子,戰天雲這才回過神來,不由得哈哈一笑:“哈,小東西,我想起來了!你不是丹蘊峰的貓吧?你的主人是不是我陸師兄新入門的徒弟?看來你和我還有幾分緣分啊!”
“我雖然沒去觀看門派大比,但是你們主仆的事跡我也略有耳聞,我這個寧師侄可真是一個有血性的男兒,比他師兄強!”戰天雲毫不忌諱在貓兒們面前說掌門的壞話,他跳上岸邊石塊,一手又将正在美滋滋地啃魚幹的銀刀給撈了起來,“走,我送你們回去,順便看看我那個新入門的小師侄!”
“放手!你要帶我去哪裏?我的魚幹啊!”銀刀扒在戰天雲的另一邊肩膀上,雙爪直撓,拼命掙紮,卻敵不過戰天雲的力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啃了一半的小魚幹被孤零零地落在了石頭上,頓時欲哭無淚。
戰天雲帶着兩只貓兒,踏上了寒冷的寒絕峰。銀刀被撲面而來的風雪凍得直縮脖子,而陸清舟卻揚着小腦袋,為戰天雲指引出方向。
“這裏天寒地凍,靈力稀薄,向來是懲罰弟子的場所。不過寧師侄在大比上的确是冒失了一些,下手過重了些,我那大師侄身為掌門,還得籠絡各峰人心,自然不好包庇。這些年我大師侄……”戰天雲快步上山,一邊和兩只貓兒聊着天,也不管貓兒們聽不聽得懂。
一路說着許子玄維系歸元宗的艱辛,一路上山,很快便找到了寧倏一所在的洞穴。
見陸清舟領着外人來此,還如此熟絡地趴在那人肩膀上,寧倏一拉長了一張臉,狠狠地吃了一噸醋,毫不掩飾嫉妒之情,兇惡無比地瞪着戰天雲:“前輩還是把阿雪還我吧!”
“寧師侄,我與你師尊相熟,你便是我自己的晚輩。”戰天雲一邊将陸清舟遞還給寧倏一,一邊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青年。
他的這張兇悍的臉,曾經把新入門的小弟子吓得哇哇直哭,就算是現在,劍淩峰的那些徒子徒孫們見了他,也多是敬畏。
反而是這一貓一人,不僅沒被他這張臉吓唬住,還顯得有幾分親近……你瞧瞧這寧師侄瞪他的樣子,像不像家中小輩撒嬌的模樣?
戰天雲膝下無子,卻頓時有了一種天倫之樂的感觸,倘若讓寧倏一知道他現在心中所想,怕是定要讓這位憨憨的“師叔”了解一下什麽叫“以下犯上”“欺師滅祖”。
“原來還是我‘師尊’的故人啊,失敬失敬……”寧倏一一邊和戰天雲打着哈哈,一邊偷偷斜眼瞄向陸清舟。
哼,撇下他在這兒受凍挨餓,自己倒是跑去找“故交”敘舊了!
陸清舟嗅到了一股濃烈的醋味兒,知道寧倏一的獨占欲又無端發作了,只好用尾巴輕輕地環繞住了寧倏一的脖子,乖巧地當了一條貓形圍脖,這才安撫住寧倏一那顆“幼小(zhi)”的心靈。
感受到了貓兒的溫度,寧倏一這才作罷,對戰天雲的态度也立即轉了一百八十度:“師叔啊!你怎麽現在才來看我!我好慘啊……”
戰天雲:……
銀刀:……
這小子的臉,怎麽說變就變?
寧倏一逮住了戰天雲,拉着他倒苦水,說自己和貓兒在寒絕峰上過着饑一頓飽一頓,食不果腹的日子。
那聲淚俱下,楚楚可憐的模樣,包含着當今世上獨一無二的高超演技,別說是內心本就柔軟的戰天雲了,便是銀刀都覺得方才嚼的魚幹沒了滋味兒。
怪不得小白會去靈粹坊覓食呢,原來他們在這裏過得是如此凄苦的日子,想想先前自己還阻攔對方,要打劫對方的小魚幹,殊不知這魚幹已經是他們主仆倆最後的口糧……
銀刀忽然腦補出一部苦情大戲,心中被同情和懊惱填滿,眼睛都變得濕漉漉的。
“寧師侄,你受苦了!”戰天雲也忘了先前路上自己為許子玄此番懲罰所做的開脫,此時哪裏還能顧得上掌門的為難?
為難別家孩子可以,為難自家師侄,萬萬不可!
“寧師侄,正巧你師祖遺留的福澤地即将開放,師叔現在就去找你師兄求情,讓你師兄撤了這懲罰,早些放你出來去祭拜師祖!”戰天雲說幹就幹,猛一起身,拎着銀刀一頭鑽出了洞府,遠遠飄來一句,“你且等着!”
“啊?那……多謝師叔~~”寧倏一朝着洞外拜了拜,擡起頭時,臉上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已經全部收斂了起來,只剩下滿臉的狡詐。
“阿雪啊,你這師弟可真是個愣頭青,在外面不會上當受騙吧?”寧倏一立即蹲坐到石桌前,一手撕下一只雞腿,遞到陸清舟的嘴邊,“要不……以後讓我這個當兄夫的罩着這個小師弟?”
“兄夫?”陸清舟亮了亮尖利的貓爪,寧倏一立即低頭亂岔話題:“唔,吃飯,哇,這雞腿好香啊,阿雪你快嘗嘗看……”
陸清舟拍開寧倏一遞來的雞腿,轉而看向洞外的銀裝素裹,心裏嘆了一口氣。
戰天雲的性子他當然了解,就他那直腸子性格,就算現在去找許子玄,也必定繞不過許子玄那個狡詐之輩。
可是,他口中那個“師祖遺留的福澤地”又是什麽?
是師尊留下來的?
思及百裏重山,陸清舟那波瀾不驚的雙眸折射出了粼粼波光。
正如陸清舟所料,戰天雲能被寧倏一忽悠走,自然也會被許子玄忽悠回來。
更何況,許子玄并非全是忽悠,他的難處也的的确确存在,不像寧倏一這般只是裝腔作勢。
“師叔,我又何嘗不想放師弟出來?只是新入門的弟子折損了幾十個不說,丹蘊峰那邊損了一個剛收的天靈根,就連薛長老的孫子因為受到驚吓,目前還卧病在床。若此時放師弟出來,丹蘊峰必定不肯善罷甘休,到時讓師弟出了意外……我又該如何向師尊交代?”
此乃許子玄的原話,戰天雲沒轍,只好折回寧倏一住處,将話一字不落地帶到。
“你師兄他說的也沒錯,丹蘊峰那些煉丹師素來小心眼,如果他們沒消氣,難免出什麽意外。要不你幹脆搬來我劍淩峰,由我親自照看……”
“師祖的福澤地什麽時候開放?”寧倏一想了想,忽然擡頭問道。
“十日之後。”
“十日啊……”寧倏一看向身旁的陸清舟,見陸清舟微微點了點頭後,一拍手掌,“好!十日足矣!”
“寧師侄,你想怎麽做?”戰天雲見他神采奕奕,不像是失望的樣子,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句。
“解鈴,自然還是要系鈴人!”寧倏一賊笑道,“既然是丹蘊峰從中作梗,那就讓丹蘊峰的薛長老親自來請我們離開寒絕峰不就行了?”
一時間,戰天雲擔心不已,真想給寧倏一把把脈,查探查探他的靈力波動。
還敢讓薛長老親自來請?他這小師侄,不會是關禁閉關瘋了吧?